银色森林的芭特·译言古登堡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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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星期天出生的孩子(2)

“哎呀,席迪!”芭特坐在椅子上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滑稽吧……我在这儿待了一晚上呢。那个床那么大,一个人睡太孤单了。哎呀,席德,你觉得朱蒂找到了吗?”

“找到什么?”

“嗨……那个小婴儿呀。”现在告诉他这件事肯定是没问题啦。不用再内疚地守着秘密不告诉他,真是轻松呀。“昨晚朱蒂到洋香芹苗圃去找了……嗯,是给妈妈找的。”

席德长得一脸聪明相……或者说完全是男孩子的那种聪明样儿,一头毛茸茸的金黄色卷发下是一双滑稽的褐色大圆眼睛。他比芭特大一岁……他已经上学了……他很清楚所谓洋香芹苗圃的故事是怎么回事。不过,对于芭特这样的女孩来说,这故事恰到好处,让她信以为真了。

“咱们回家看看去吧,”他提议道。

芭特迅速穿上衣服,他们悄无声息地偷偷下楼,出门,来到一块在晨曦中泛白的地上。被露水打湿的土地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芭特的记忆里,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在日出前起过床。在一天还没有真正开始前,就这样和席德手拉手在私语小径上散步,感觉真是妙极啦!

“我希望这个新来的孩子是个女孩,”席德说道。“一个家里有两个男孩就足够了,至于有多少个女孩就没有人在乎了,我希望是个漂亮女孩。”

生平第一次,芭特突然产生了一阵强烈的嫉妒感。不过,她的想法跟席德一模一样。

“当然会是个漂亮孩子,可是,跟我比起来,你不会更喜欢她吧?……哎呀,席迪,你可不要这样。”

“别闹了!跟你比的话,我当然不会更喜欢她。我可能就根本不喜欢她呢,”席德不屑一顾地说道。

“哎呀,你一定要喜欢她,哪怕是一点点呢,就算是为了妈妈也要这么做。还有,席德,求你答应我,如果把我跟别的女孩相比,你最喜欢的永远都是我。”

“我当然是最喜欢你,”席德非常喜欢芭特,即使别人知道也无所谓。在大门口,他用胖乎乎的胳膊揽住她,亲了亲她。

“席德,你不会跟其他女孩结婚的,是吧?”

“当然不会。我要像汤姆叔叔那样做单身汉。他说,他喜欢安静的生活,我也一样。”

“那我们就会一直住在银色森林,我会替你守着家,”芭特急切地说道。

“没问题。除非我去西部;好多男孩都去西部呢。”

“哎呀!”一股冷风吹散了芭特心中的快乐。“哎呀,席德,你永远都不要去西部……你不能离开银色森林。你可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

“嗯,你知道的,等我们长大了,就不可能都待在这儿了,”席德冷静地说道。

“哎呀,为什么我们不能待在这儿呢?”芭特大声说道,又差点儿要哭了。对她来说,这个美好的早晨就此被毁掉了。

“哎呀,嗯,我们还是会在这里待好几年的,”席德安慰道。“快走吧。朱蒂在那边给‘星期五’和‘星期一’喝牛奶呢。”

“哎呀,朱蒂,”芭特叹了口气说道,“你找到小婴儿了吗?”

“当然啦,我怎么会找不到呢?那可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婴儿,而且还可爱极了。我正琢磨着,等我干完活儿,我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庆祝庆祝。”

“哦,是个漂亮孩子,我太高兴了,因为她可是我们家的人呢,”芭特说道。“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她吗?”

“我的宝贝,你们还不能见。她在你妈妈的房间里,你妈妈正睡着觉呢,不要打搅她。她照顾小婴儿一晚上都没睡觉。真是花了特别特别长的时间才找到那个小婴儿的。找得我眼睛发花,心里难过得都说不出话了。我估计,这是我能在洋香芹苗圃里找到的最后一个小婴儿了。”

3

朱蒂照看着芭特和席德在厨房里吃了早饭。其他人都还没有起床。真是乐趣多多呀,他们和朱蒂一起在厨房里吃了早饭,把牛奶从她的“奶油奶牛”里浇到麦片粥上……“奶油奶牛”是个奶牛形状的旧褐色小壶,尾巴是卷起来的,跟奶牛的尾巴完全不像,这个充当小壶的把手,奶牛的嘴充当壶嘴。这个“奶油奶牛”是朱蒂从爱尔兰随身带来的,被她视为无价之宝。她答应等她去世后就把它留给芭特。芭特痛恨朱蒂说起死,不过,既然她答应了要活100岁……那暂时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厨房是一个充满快乐的地方,而且井然有序、一尘不染,就好像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银色森林并没有经历过什么让人提心吊胆的事儿,也没有诞生过新生命。墙壁统统被刷得雪白:炉火通明:在冉冉升起的太阳照射下,朱蒂那一个个摆放在梳妆台上的蓝色和白色小罐子闪闪发亮,梳妆台被擦得明光铮亮。朱蒂的天竺葵在窗口绽放着。炉子和餐桌中间的地上铺着一大块深红色的地毯,上面织着三只蜷缩着的黑猫。猫的眼睛是用黄色羊毛织成的,尽管已经被踩踏了许多年,那颜色仍然相当鲜亮,像真猫的眼睛一样。朱蒂的真黑猫坐在长椅上,苦思冥想呢。两只小胖猫躺在地板上有阳光照射的一块地上睡觉。对于猫家族来说,这一幕似乎还不够完美,于是墙上又挂了一幅画,上面画着三只可爱的小猫……这是朱蒂的画,好像是从爱尔兰带来的。画上是三只蓝眼睛的小白猫,它们正在玩一个乱七八糟缠在一起的丝线球。在银色森林来来往往的猫中,大猫和小猫都有,但是茱蒂的小猫们总是永远都长不大,而且都很活泼。这让芭特感到一丝慰藉,当她特别小的时候,就曾经担心它们可能要长大,模样也会发生变化。每当有心爱的小猫一下子长成一只瘦长的半大猫时,她就觉得心都要碎了。

墙上还挂着一些其他的画儿……有的画上是参加加冕仪式的维多利亚女王和身骑白马跨越博因河的威廉一世:有的画画的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一个装饰着漂亮花环的大理石十字架稳稳地立在一块浅黑色岩石上,十字架上脚下的一块垫石上放着一本巨大无比的翻开的《圣经》:佩特·伯德之墓:上面是毛线织成的题词……家,甜蜜的家……虔心仰望。每当春季大扫除的时候大家都说这些画已经不适合摆在屋子里了,可是朱蒂就是不愿把它们烧掉。这些画不管挂在哪里芭特都不喜欢,她只喜欢把它们挂在朱蒂的厨房墙上。没有了这些画,厨房可就大不一样了。

芭特在吃烤面包片时想,要是每样东西都能保持一成不变,那就太好了。她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就是特别害怕,要是有一天突然发现一切都变了,都跟以前不一样了,那她会伤心难过的。

他们刚吃完饭,爸爸就走了进来,芭特扑到爸爸怀里。他看上去很累,不过,他还是笑眯眯地抱住了她。

“你有了一个刚出生的妹妹,朱蒂告诉你这个消息了吗?”

“已经告诉我了,我很开心呢。我认为这是一大进步,”芭特一脸严肃地断然说道。

爸爸大笑起来。

“你说的没错。有些人还一直担心,你可能不喜欢这个孩子……可能以为,你的鼻子都会被气歪的。”

“我的鼻子没问题,”芭特说道。“好着呢。”

“她的鼻子当然没问题。朗·亚历克·加德纳,你可别把这种想法硬往她的脑袋里塞,”朱蒂说道,朗·亚历克小时候,朱蒂就对他指手划脚的,如今他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她还是这样对待他。“你可用不着觉得,这孩子会嫉妒……亲爱的,她的身体里可没长一根嫉妒的骨头。她才不会嫉妒呢!”朱蒂那双青色的眼睛目光咄咄逼人。没人一定以为,新生的小婴儿就比芭特更重要或者这个小婴儿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4

当天下午,他们获准上楼了。朱蒂带着他们上楼,朱蒂身穿蓝色丝绸裙子的样子格外仪态大方,这一天真是只配穿丝绸裙子的日子。这件裙子她穿了15年了,是为庆祝年轻的朗·亚历克带新娘回银色森林而置办的,只有极为特殊的场合她才穿。每次有孩子降生时她都会穿上,最后一次穿还是6年前,参加加德纳奶奶的葬礼时。虽然已经太过时了,可是朱蒂有什么可在乎的呢?丝绸裙子就是丝绸裙子。她穿上这裙子棒极了,孩子们对她的敬畏感大增。虽然他们更喜欢她穿着她那件旧粗毛衣的样子,不过,朱蒂也尝到了雍容华贵的滋味。

在妈妈的房间里,一位头戴白帽子,身穿围裙的护士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妈妈正躺在枕头上,脸色发白,经历那可怕的头痛之后看上去疲惫不堪的,脸的四周散落着黑发,她那双可爱的梦幻般的金褐色眼睛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芭芭拉姑姑正在摇晃一个黑色摇床,这摇床是从阁楼上拿下来的,样式很别致,古色古香的……摇床已经有一百年了,是高曾祖父尼希米亲手制作的。银色森林的每个孩子都在里面躺过。那个护士不赞成使用摇床以及摇晃摇床的做法,但是芭芭拉姑姑和朱蒂联合起来的话,她就束手无策了。

“你是说,不让孩子躺摇床吗?”朱蒂突然气鼓鼓地说道。“你该不是打算把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放到小篮子里吧?哎哟,哎哟,有人听说过这样的事吗?银色森林的孩子可从来不用你那种篮子养的,我跟你说,那样的话就跟养小猫差不多了。这是我亲手擦得铮亮的摇床,就得让她躺这个摇床。”

芭特无比兴奋地亲了一下妈妈,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摇床跟前,激动得直发抖。朱蒂把小婴儿举起来,抱着,好让孩子们瞧瞧。

“哎呀,朱蒂,她是不是很可爱?”芭特兴冲冲地说道。“我能轻轻抱她一下吗?”

“亲爱的,你可以抱,”……朱蒂把小婴儿放到了芭特的怀里,无论是护士还是芭芭拉姑姑都没来及阻止她的这一举动。哎呀,哎呀,瞧那护士的眼睛都瞪成啥样了!

芭特站着,手里抱着那个香喷喷的小东西,动作非常熟练,就好像她一直都这么抱着。她的两条腿多小、多可爱呀!太可爱啦,真是个瘦瘦小小、皱皱巴巴的小爱尔兰人呢!小小的粉色指甲就像完美无瑕的贝壳一样!

“朱蒂,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蓝色的,”朱蒂说道,“又大又蓝,就像挂着露珠的紫罗兰,跟温妮的一模一样呢。我敢肯定,她的脸蛋上也会长出酒窝。一个女人要是生出了这么漂亮的孩子,那她的表亲们肯定要把她当女王一样捧着了。”

“安息日出生的孩子,一定会漂漂亮亮、无忧无虑、善良正直、活蹦乱跳,”芭芭拉姑姑说道。

“她当然会那样的,”芭特说道。“她会的,不管她是哪天出生的。她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吗?”

“哎哟,哎哟,你这样想就对了,”朱蒂说道。

“现在真得把孩子放回摇床里了,”护士说道,说话间那神态俨然是要重树自己的权威。

芭特很不情愿地放手交回了孩子。就在几分钟前,她还觉得这孩子是个贸然闯进她家的人,只是因为妈妈的缘故才不得不容忍她的存在。然而,现在她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员,就好像她一直都生活在银色森林。不管她是怎么来的,是鹳叼来的,用黑袋子装来的,还是洋香芹苗圃里长出来的,此刻她已经近在眼前,而且是他们家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