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运筹突围(10)
当班的工作人员一看是苗不居,吓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是鹤鸣区新华乡油坊村的人,都是一个家族的,他们在找一个叫孙圣人的人,说他失踪快一个月了。”
“那怎么跑到这里来要人?”
“他们说是因为拆迁问题被派出所给抓了。我们让区里查了一遍,派出所根本就没有介入过油坊村拆迁的事。由于人没有下落,他们还不善罢甘休。市公安局局长杜心杰也来了,正在现场做工作,但劝不走。”
苗不居本想让杜心杰把这起上访化解算了,但一走出信访接待室,看到外面乱哄哄的场面,就又进去了,对工作人员说:“你把孙圣人的家属叫进来,还有杜局长,我现场办公。习局长呢?”
“他去省信访局开会了。”
“今天市信访局是谁值班?”
“副局长应参军,他也在东大门做工作,要不要叫他一起来?”
“不用,让他把握好现场局势。”苗不居想,总得有一个人在那儿维持秩序。
杜心杰知道苗不居去北京了,但没有想到现在回来了,一听苗不居要见他,就带着孙圣人的妻子赖素娥来到了信访室。
苗不居见赖素娥哭哭啼啼的,也不给杜心杰打招呼,就直接问她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诉求。
赖素娥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并不关心政治,也不认识苗不居,她只知道公安局长带她来见的人肯定是比公安局长要大的官,觉得更有了依靠,能够给自己找到丈夫,就坐下来慢慢地絮叨。赖素娥本来文化程度就不高,心里一放松,说话便绕来绕去,先是说了自家的房子要被拆迁,由于赔偿少,自己不同意,孙圣人到市里上访被保安打了,自己的三层楼又被水浇了等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最后才说到孙圣人到北京上访的事。
苗不居耐着性子,也听得似懂非懂,就让赖素娥简单一点。赖素娥不知道怎么简单,干脆就一口咬定说自己的丈夫是被派出所抓走了,要求政府为她做主,还她的丈夫。
杜心杰和工作人员都笑了起来,总算赖素娥简单了一回,但也太简单化了,总不能说人找不到,赖派出所吧。
苗不居想笑,但忍住了,转过脸对杜心杰说:“你查到孙圣人的下落没有?”
杜心杰收敛了笑容,说:“孙圣人那天是跟着本村的老上访户袁怀庆到北京上访的,后来就失踪了。”
“袁怀庆?名字这么熟悉,是不是上个月到监察部上访的那个人?”苗不居想起了上个月国家监察部信访室曹主任给自己打的电话及自己主持召开的信访会议的情况。
“是。我还从油坊村另外一个村民刘大男那儿了解到,就是因为袁怀庆的挑唆,孙圣人才去北京的。”杜心杰不仅是公安局长,还兼着市维稳办主任的职务,对袁怀庆这个老信访户不陌生。杜心杰就把刘大男交代的袁怀庆写保证书的事和赵震描述的袁怀庆和孙圣人在北京骗吃骗游的事讲了一下。
苗不居认为事情的脉络逐步明晰起来,说:“冤有头,债有主。那就从调查袁怀庆入手,把孙圣人‘挖’出来。”
“袁怀庆现在在医院住着,公安人员已经找他谈话了,他说话滴水不漏。他只说从北京回来后就和孙圣人分手了。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因为他从北京回来后腿就骨折了,一直住院到现在,估计还得两个月才能下地。他对自己的骨折轻描淡写,一口咬定说是路上摔的。但在哪儿摔的,他闭口不谈。医生说从伤口情况看,断定是被打的。”
“看来这里面有隐情。那你就抓住要害问题,重点摸排,一举突破,找到失踪的孙圣人。”
“好,我保证把孙圣人找到,让家属放心。”杜心杰嘴上这样说,目的是平息赖素娥的火气。他看了看赖素娥,又转向苗不居,欲言又止。
苗不居对赖素娥说:“你回去赶紧置办年货吧。你们这样围堵政府的大门是不对的,有事就说事,不要采取过激的行动。你看,公安局长亲自给你找人,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赖素娥掏出手绢,擦了一下鼻涕和眼泪,威胁杜心杰说:“俺过了年再找你要人,要是找不到人,俺就去你家吃饭,住到你家里。”
这是一些上访人惯用的手法,非常奏效,许多领导干部都怕这一招。由于怕折腾,有一些不该解决的问题也就解决了。杜心杰当然也怕,很闹心地把脸转到了一边。
赖素娥又对苗不居说:“你是谁?把电话号码给俺,有事给你打电话。”
信访接待室的工作人员把话接过去,说:“这是咱们苗书记,市委书记。”
赖素娥还是一脸茫然,但很逞能地说:“不是市长啊!连个副市长也不是,我还以为是市领导。不过,俺知道你肯定是个大官,你能管住他们。”
杜心杰和工作人员终于笑出了声。苗不居看赖素娥走出去了,问杜心杰:
“你刚才怎么了,说话闪闪烁烁的?”
杜心杰长叹一声,说:“据我推断,这恐怕是个刑事案件,因为人命关天,我不敢当着赖素娥的面讲。”
苗不居刚才还以为快接触到问题的实质了,经杜心杰一讲,觉得问题的严重程度远远大于意料。苗不居急于知道缘由,杜心杰把心中的疑云罗列了出来,说:“可疑的地方集中在三点:一是赵震确实把袁怀庆和孙圣人送上飞往京汉的飞机回来了。但是,当天晚上孙圣人没有回家,失踪了。二是袁怀庆下了飞机,一到京汉市腿就断了,当天晚上就住院了。他的腿到底是怎么断的?他说的路上摔的理由站不住脚。即使是路上摔的,怎么不打120,反而是两个光头男人把他送到医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且交了十万元押金。一个上访户能这么大方?这让人怀疑押金的来路。袁怀庆说下飞机后就与孙圣人分手了。住在同一个村的人在飞机场分道扬镳,不合情理。三是在你召开的信访会议结束后,习局长曾经让村支书武达龙去接机,怕袁怀庆和孙圣人再到处乱跑,要求控制好他们。但武达龙不承认有接机的事,说后来到村里找他们,就找不到了。这一点最值得怀疑。武达龙是什么人,村民们都知道。我就担心……”
苗不居听出了弦外之音,杜心杰的话明显是把矛头指向了武达龙,但在没有证据前还不能妄下结论,说:“如果是个命案,恐怕影响就要大了,因为这是由于信访问题引起的命案,是对信访工作机制的挑战,很容易引起高层领导和社会的关注。你们第一步先抓紧时间找人,如果十天半月还找不到人,就立案。一方面要攻坚破案,一方面还要注意保密,千万不能引起社会的热炒。”
三亚之旅
受斋西文私人的邀请,郭一清已经决定趁春节放假的机会去海南三亚休闲几天。
郭一清想带同娟红去,但同娟红考虑到春节期间山庄包桌生意比较多,怕有个闪失,就决定坚守在山庄。明明也放寒假了,郭一清便决定带着明明去,就让京汉机场董事长陈东成给自己预留了两张腊月三十下午南航的机票。
苗不居决定腊月三十的上午回老家。一大早,郭一清就让马小岗把准备好的年货装到了苗不居的车上。龚广中两天前已经回江西老家了,郭一清不得不操心这些具体事务。苗不居到办公室后,跟市委办班子和值班室的同志告了别,就上车了。
送走苗不居后,郭一清又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带了两件衬衣和一件夹克。海南气温高,得带些夏秋天穿的衣服。他拿夹克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崔丽还夹克的画面,忍不住又俯到夹克上闻了闻,已经没有了那种特有的香气。郭一清想给崔丽打个电话,说:“你再给我洗一次夹克吧。”后来一想,不妥,她又不是自己的老婆,人家干嘛要给你洗衣服,除非是互助友爱。再说,前天她还打电话说准备回湘西老家过年,现在肯定已经到家了,和家人在一起了。此时打电话再惹出一些是非,就更不好了。于是,郭一清就发了个信息:“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几乎同时,郭一清也接到了崔丽的信息:“我已安全到家,祝你万事顺利!”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郭一清觉得非常奇怪。
郭一清又给明明打了个电话,让他中午在外婆家吃完饭后,坐公交车回绿苑小区,在家里等着,下午接他去机场坐飞机。
郭一清提了一大包东西下楼后,开车往虹一山庄赶。他想和同娟红见个面,因为这个春节不能和同娟红团圆了,他想和她吃个团圆饭。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女人可以离开男人,但男人离不开女人。郭一清很长时间没有和同娟红亲热了,再想起一走又得好长时间,心里就有一种急迫感。
同娟红对郭一清的阴谋了如指掌,就在办公室的套间里让其成就了好事。
郭一清还想在床上赖一会儿,同娟红催促说:“快点起来,马上中午了,我让李苏兰给咱俩弄饺子去了。等一会儿,让人家叫不好。”
“哦,是那个餐饮部漂亮的女经理,她也该结婚了吧?我发现有一个规律,凡是漂亮的能干的女人要么独身,要么结婚都晚,而且有的结了婚还‘丁克’。你看人家美国前国务卿赖斯……”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快起来!”
郭一清起来后,同娟红帮助他梳了梳蓬乱的头发。郭一清这才又仔细地看了看同娟红,她的脸色有些黯淡,他以为是累的,非常心疼地吻了吻她。
同娟红推开他,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说:“这是我哥今年给咱们的春节礼物,新房子。他前天已经跟嫂子一块儿回老家了,过年后他找人装修,让咱们监工。”
同向阳把房子的钥匙给自己,说明汉营村的商品房开发任务已经完成。郭一清觉得自己终于有个安乐窝了,说:“那咱们快点把手续办了吧!”
同娟红露出一个很圆满的微笑,说:“房子装修完后,咱们就办手续,双喜临门。”
郭一清这么长时间才看到了一个真实版的同娟红,想起了宋丹丹的经典台词,引用说:“到时候,我要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礼节来娶你。”
同娟红也想起了“黑土”和“白云”的形象,差点鼻子气歪了,说:“你的意思是到老了再娶我?”
郭一清惊醒道:“怎么串味了?我是说……”
“又是乌鸦嘴!你还不如不说,什么话经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难听。”
同娟红噘着嘴,斜着眼看着郭一清。
郭一清干咳了两声,腆着脸说:“我带着明明去海南,你没有意见吧?”
同娟红恢复了常态,说:“你别小河底看人,我又不是那种小气人,正好有个人看着你。”
郭一清想到自己的“大叔”级别,不无悲摧地问道:“看我什么呀?”
“你没听人家说,‘不到广州不知道钱少,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到海南不知道身体受不了’。你可小心些。”同娟红说完也傻呵呵地笑了。
“为什么身体受不了?你怎么知道的?”郭一清坏笑着,想去挠同娟红。
同娟红急了,仰着头,认真地说:“你别往坏处想啊!前年,我在海南参加人行举办的业务培训时,组织了一次旅游,导游小姐这么讲的。”
郭一清当然对同娟红一百二十个放心,说:“在出发之前,我给你讲一个‘受不了’的官场故事,你看是什么厉害。说是有一位县长到田边视察,见一农夫在耕种,就问:‘你挖的是啥?’农夫说:‘是铁棍山药。’县长又问:
‘有啥用途?’农夫说:‘是补品,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人女人都吃了床受不了。’随县长下乡的一小伙子听后说:‘那中午吃饭时给多做点。’农夫说:‘做多了锅受不了。’县长闻言大惊,说:‘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多种点?’农夫低着头叹了口气,说:‘种多了地受不了。’”
同娟红想再数落数落郭一清这个“颜色专家”,李苏兰就在外面敲门了:
“同总,饺子已经煮好了,端到二一三房间吃吧?”
“好的,我马上到餐厅。”同娟红把门打开时,李苏兰已经没了身影。同娟红的脸发了一阵烧。
郭一清刚把薄毛衣套上,就对照镜子仔细检查着脸上的细节,嘴里还唠叨说:“煮饺子的工夫,事儿可办完了,真不够意思。”
同娟红照着郭一清的胳膊狠狠掐了一下,说:“问你自己吧,还怪别人?”
同娟红和郭一清下楼的时候,楼上有一个男人正盯着看,眼中好像满是怒火。郭一清站住了,问:“楼上的那个男人是谁?”
同娟红抬头时,那男人已经转身,只看到了个背影,说:“郅蓬华。”
“他是谁?为什么这么恨我?”郭一清感觉到了郅蓬华的不善。男人的眼光是很特别的,男人看男人,一看一个透。
“因为你干了坏事。”同娟红小声说。
“不对,好像很恶毒的那种眼神。”郭一清表达着自己的直觉。
“就你正直、善良、伟大、无私,好不好?”同娟红把郭一清抢白得不再说话了。
吃完饺子后,郭一清就开车回绿苑小区,带上明明往京汉机场赶。
斋西文自从辞职到海南光伏制造业有限公司工作以来,只回过京汉两次。
今年春节,斋西文本来打算回京汉过年的,但由于公司要急着交割一批货,他又是分管业务的副总,没法推脱,只好留了下来。另外,董事长白思道在年初的年会上宣布今年要再建三个分公司,其中一个是冲着斋西文的人脉,决定进军华北,在京汉市建一个分公司,要求开春就要启动前期工作。斋西文想来想去,决定公私兼顾,盛邀郭一清到海南三亚来玩。
斋西文在三亚机场接上郭一清和明明后,天已经黑透了,先把他们安排到了酒店。
明明一到酒店就换上衬衣,躺到了床上,说:“三亚还真是温暖如春。要是全世界天天都是这样的温度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