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西天班兵
西羌部落乌布吉酋长,是一个憨厚善良,循规蹈矩,严格遵照祖辈教导的“游牧经商,富民兴邦”遗训办事的人,在国际法庭处决了戈特巴尔以后,他满以为天下从此太平无事,一门心事埋头在恢复畜牧业生产和发展经济之上,决心用十年时间医治战争创伤,让人民安居乐业,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戈尔干从他爷爷上绞刑那一刻起,就谋划再次侵略西羌部落,吞并西羌锦绣河山。经过精心准备,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添黑之夜,戈尔干又指挥千军万马向西羌开战了。
面对匈奴部落潮水般袭来的侵略军,乌布吉酋长只得率领毫无准备的西羌部落人民,分若干个队伍,重走他父亲乌金斗当年从河西走廊向蜀山氏部落撤退的老路,企图摆脱匈奴部落侵略军的疯狂追击。
穷凶极恶的戈尔干,怀着一颗斩尽杀绝的歹毒心肠,率领千军万马向西羌部落撤退的民众赶来。一路上他继承戈特巴尔杀光、抢光、烧光的三光政策,见人就杀,逄人就砍。他们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就在乌布吉带领西羌民众赤身渡过渭河之时,天空突然雷声隆隆,电光闪闪,黑云翻滚,伸手不见五指。瞬间下起瓢泼大雨,渭河水波浪滔滔,泛滥成灾,无情地将戈尔干率领的匈奴侵略军,阻隔在渭河对岸,迫使他们停止追击,只能在渭河边安营扎寨,等待雨过天晴之后再继续前进。
正在马背上指挥民众撤退的乌布吉酋长,勒住马缰回首渭河对岸,只见匈奴侵略军在渭河边就地宿营,这才使他松了口气,回头对他的爱女,还未满16岁的蚕丛姑娘说:“蚕丛,戈尔戈的兵马已被渭河挡住了,你快去通知乡亲们跑步前进,趁此机会快速撤退,尽快摆脱匈奴侵略军追赶,到了老虎峡再停下来歇息,填饱肚子继续赶路。”
“是!我这就去!”蚕丛调转马头频频挥鞭,白马驹四蹄生风,向深山峡谷里飞奔而去,马背上抖动着蚕丛的身姿,晚风掀动起她乌亮的长发。
西羌部落的民众,遵照乌布吉的命令,逃进老虎峡之后,纷纷跳下马来,在蚕丛姑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就地取材,在树桠上,山洞里,悬崖边,搭起了临时的住所,用钻木取火,就地做饭,不多时,峡谷里燃起了袅袅炊烟……
蚕丛姑娘和乌布吉酋长安排完西羌民众的食宿之后,回到他家临时居住的山洞里,已经是夜深人静了。她高举火把走进山洞,只见母亲和妹妹蚕娥,已经将红苕、山芋、土豆烤熟,等待他们父女俩回来用餐。
由于夜色朦胧,雾气沉沉,刚才人们只看到蚕丛姑娘骑在马背上抖动的倩影。现在她回到石屋了,让我们看看她那美丽的容颜吧。蚕丛身材苗条,体质风骚,眉不描如青竹吐翠,唇不染润若丹砂,乌黑的青丝,宛如一抹瀑布,从头顶飘至膝下,蚕丛把它盘在头上,用一根骨制的簪子插进去,形成一个蘑菇状,显得分外迷人,分外漂亮。她上身穿件兽皮坎肩,下身穿条梭草短裙,依稀可见水嫩白皙的皮肤,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如雷似电,让人敬畏三分……她端着一碗烤熟的红薯,从内屋款款走来,放在石板桌子上,再盛满两碗开水,一碗递给父亲乌布吉,一碗留给自己,然后双手捧起土巴碗:“阿爸,你率领西羌民众往西撤退的路上,东躲西藏,一刻也未休息,今儿借渭河天险,终于摆脱了戈尔干侵略军的追捕,得以暂时喘息,你实在辛苦了,女儿我代表妈妈、妹妹,以水代酒,敬你一杯酒!”
乌布吉双手高举土巴碗,满心欢喜,满脸笑容地说:“谢谢女儿!”
夜深了,老虎峡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猫头鹰不时啼叫一声,乌布吉在蚕丛、蚕娥的陪同下,手持弓箭,高举松明子,星夜视察民众的临时营寨,当他们看见身子袒露在外面的老人,急忙用兽皮、草莲子给老人盖上。蚕丛发现一个羌女没有御寒之物,整个身子裸露在外面时,她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身上的鹿皮坎肩脱下来给那女子盖上。
乌布吉对蚕丛爱民如父母的行为,看在眼里,笑在心上。他想,蚕丛女儿,你的一举一动,都继承了你爷爷乌金斗、阿爸乌布吉的衣钵,有你这样的孩子来接班,阿爸就放心了。他抚摸着蚕丛的肩头赞扬道:“孩子,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爱民亲民之心,阿爸我放心了,你将来一定能成大器!”
蚕丛嫣然一笑说:“阿爸,女儿都是向你学的呀,你不是常说,酋长是舟,民众是水嘛?舟离开了水,岂能鼓浪扬波,抵达胜利彼岸啊!”
乌布吉见蚕丛说话有思想,有哲理,有深度,不失为一根好苗苗,长大成人后,一定能为民众办好事、办大事。他凭自己一生南北征战的经验来判断,戈尔干这个人,披了一张人皮,长了一颗兽心,继承了他爷爷戈特巴尔的衣钵,一刻也没有忘记侵略西羌部落,霸占西羌部落广袤的土地、膘肥的羊群、无穷的矿藏。
回首往事,乌布吉意识到,西羌部落世世代代坚持以邻为善,以邻为伴,以邻为友的路线,从不惹事生非。但戈尔干把西羌部落的友善当作软弱可欺。一次又一次地发动侵略战争,不把西羌人民斩尽杀绝,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眼前,虽然我们利用渭河屏障,摆脱了戈尔干的追击,但诡计多端、阴险狡猾的戈尔干,是不会放弃追捕的。他还会施用欲擒故纵之计,在我前进的途中埋下伏兵?只等我们钻进他的口袋,将我们一网打尽?嗯,如果这种判断是正确的,我必须同蚕丛商量,重新安排民众的撤退路线,安排好身后之事。
蚕丛虽然人小,刚满十五岁。但她聪明、能干、智慧、沉稳、善辩,有一颗亲民爱民之心,一旦我遇到不测,她完全可以担任西羌部落的首领,完全有能力率领民众反抗戈尔干的侵略军。寻思到这里,乌布吉语重心长地对蚕丛说:“孩子,来,坐在阿爸身边。”
“呃!”蚕丛紧俟着乌布吉坐下,偎依在乌布吉怀里,睁大一双明亮的眼睛,天真烂漫地:“阿爸,你有啥事呀?”
乌布吉抚摸着女儿乌亮的长发,心沉如铅,若有所思地说:“孩子,目前我部落虽然摆脱了戈尔干的追击,但并不能证明戈尔干已放弃了追击,一旦他在我们前进的路上埋有伏兵,将会给我们造成巨大的灾难啊!如果是这样,你有……”
蚕丛还未等乌布吉把话说完,就接过阿爸的话题往下说:“阿爸,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戈尔干比狐狸还狡猾,依我判断,他们今晚不过渭河,并非没有能力,而是利用欲擒故纵之计,他肯定在前方布下口袋,只等我们去钻,将我们一网打尽。”
“孩子,你分析的很正确,如果是这样,我们如何破敌?”
蚕丛意识到眼下西羌部落处在非常时期,在非常时期,必须采取非常行动。非常行动,往往是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之。根据这种思想,她埋头斟酌了半天,终于想出了破敌之计,她猛然坐起来说:“阿爸,我部落剩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不宜同戈尔干硬打、硬拼,俗话说‘力搏胜一人,智博胜千军。’我们必须用智慧来战胜戈尔干。”
蚕丛一席话吹散了乌布吉眼前的乌云。他眼睛一亮,心急如焚地问道:“孩子,你快告诉阿爸,我们用啥智慧来战胜戈尔干?”
蚕丛似乎早有成熟的谋略,她眼珠转了几下,若有所思地说:“阿爸,我们撤往蜀山氏部落,只有两条路可走,走旱路,必经险象环生的剑门关一线天,走水路,必经汹涌澎湃,一泻万里的涪江河。”
“对呀,但剑门关一线天、涪江河,是我们撤退到蜀山氏的必经之路啊!”
“戈尔干的士兵都是从北方招募来的,大多数人不识水性,依我判断,他们追捕我们的路线注定选在剑门关一线天。”
“你分析得有道理,符合用兵之道,孩子,你继续往下说。”
“如果是这样,戈尔干的口袋战必将摆在剑门关一线天。”
“没错,可是剑门关一线天是我们唯一的撤退路线,我们不走剑门关一线天,又走那条路呀?剩下来的只有涪江河,那里水深流急,我们携老扶幼,又没有船,岂敢过河呀?”
“阿爸,如果我们坚持走剑门关一线天,无疑是以卵击石。”
乌布吉毫无主意,心急如焚地说:“孩子,你所言极是,可剑门关一线天是我们撤退的唯一路线啊?你有别的办法吗?”
“阿爸,为了破灭戈尔干对我灭族灭种之野心,我的想法是把我们的民众分两路往蜀山氏撤退,老弱病残为一路,从剑门关一线天撤退,少年儿童为一路,从涪河撤退。一旦剑门关一线天全军覆没,还可以把少年儿童保住,把西羌部落的人种保住,保住了西羌部落的人种,就保住了西羌部落的未来。”
乌布吉听罢,心胸豁然开朗,觉得蚕丛的话很有道理:“孩子,此计甚好。可为父还是顾虑重重,放心不下呀。难道阴险狡猾,诡计多端的戈尔干在涪江河就没有设下埋伏吗?”
“因为戈尔干清楚地知道,我们剩下来的民众都是妇孺老幼、残兵败将,素有人间天险之称的涪江河,没有渡船,没有羊皮舟,是无法渡河的,走剑门关一线天是必经之路。”
“孩子,你把眼前的形势分析得很透彻,阿爸听你的,具体做法……”
“阿爸,我带着老弱病残从一线天撤退,你带着少年儿童从涪江河撤退。这样做有些残忍,但别无他法,当前保护好少年儿童,就是保护了西羌部落的未来。”
“孩子,走剑门关一天线凶多吉少,你年轻,阿爸需要你,西羌部落需要你,你就带领少年儿童渡过涪江河吧,剑门关一线天由我去闯!”
“阿爸,你年纪大了,走剑门关一线天太危险了,我们不用争了,就这么定了。”蚕丛意识到父亲决不会让她去走这条死亡之路,还会找她争执不休,她灵机一动,欣然做出决定:“阿爸,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言毕,匆匆走进石屋。
“蚕丛……”乌布吉原本想和女儿交换意见,见女儿已进石屋休息了,他望着女儿进屋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身回到妻子玉女身边休息,但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只得将此事告诉妻子玉女。玉女分析了蚕丛的决定后意识到,蚕丛这孩子孝心高于天,厚于地。她深知走剑门关一线天是一条绝路,就是不死也会终生残废,痛不欲生。她岂能让生她养她的父亲去死呢?如让她同父亲换一个角色,那是比登天还难的。母亲经过彻夜思考,她终于想到了一条妙计,就是将剑门关一线天,涪江河这两条撤退路线,分别用两个铜钱正反面图案来代表,让他们父女来打卦问天,正面图案代表涪江河,背面图案代表剑门关一线天,问天结果,谁得到正面图案,谁无条件服从,带着少年儿童从涪江河撤退,谁得到背面图案,谁就无条件地带着老弱病残从剑门关一线天撤退。
玉女把这个妙计告诉了丈夫,乌布吉压在心中的大石头砰然落地,他侧过身来紧紧搂住玉女说:“亲爱的,说什么也不能让女儿去送死,你这一计真高明!”
“是呀,就凭蚕丛说一不二的性格,说什么也不会同你调换角色的。”
“是呀是呀,多亏你想了个好点子。”
次日早晨起来,全家人简单地吃完早饭,就在蚕丛吹响海螺,准备集合老幼病残撤退之时,乌布吉父女俩为撤退中的路线分工争论不休,玉女见蚕丛始终坚持带领老弱病残走一线天时,急忙按照她与乌布吉夜里商量的意见,把乌布吉和蚕丛拉到一起,双双跪在石屋门前白石神前,对天磕头作揖,秉卦问天:“你们父女俩别争了,我们来秉卦问天,由上苍来决定你们走哪条路线。”
玉女秉卦结果,乌布吉的铜钱图案是背面,他无条件的带着老弱病残走剑门关一线天,蚕丛的铜钱图案是正面,无条件地带着少年儿童走涪江河。
那个时代的人一切听天由命,既然是上苍的安排,蚕丛无奈,只得服从天意安排。但她深知父母走剑门关一线天撤退,凶多吉少,生死难卜。此次分别,也许是最后诀别,如想再见,只有等到来世,她手捧卦象显示的图案,深情地望着年过半百的父母亲,热泪长流,她扑向父母亲,声泪俱下地:“爸,妈……这……这卦象、这爻辞,难道就不能改吗?”
乌布吉夫妇,凝视蚕丛神情,用手拭去蚕丛滚滚欲出的泪珠,无限深情,而又斩钉截铁地:“孩子,这是天意,不能改变啊。”
蚕丛搂住父母亲,痛心疾首,号啕大哭:“爸,妈,此去凶多吉少,你们一路要保重,孩儿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恩,向你们辞行了。”跪下频频磕头。
乌布吉和妻子玉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热泪盈眶地说:“孩子,涪江河浊浪滔天,照样凶多吉少,你也要保重,阿爸相信你能担起保护西羌部落人种这个重任。希望你能安全地将这些弟弟妹妹带到蜀山氏去。”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小蚕娥手里捧着几个野生菌,从山路上跑回来,她见父母和姐姐哭成一团,便天真烂漫地问:“阿爸,阿妈,你们为啥哭了呀?”
乌布吉拉过蚕娥耐心地诓哄说:“孩子,为了躲过戈尔干的追捕,保住这条小命,从今天起,你跟姐姐走,我和妈妈走,到了蜀山氏部落我们再团圆。”
“不嘛,我要跟你们走嘛!”
“跟我们危险,跟姐姐安全。听话,乖孩子。”
“姐姐,是吗?”
“是的,爸爸妈妈年纪大了,遇到坏人跑不快,你跟姐姐走,遇到坏蛋我可以背着你跑,就把坏蛋甩得老远老远的……”
蚕丛安抚了小蚕娥,全家人互相拥抱,难舍难分,各说离别之情。然后,他们分两路向蜀山氏方向撤退。乌布吉、玉女从右侧向剑门关一线天撤退,蚕丛、蚕娥从左侧向涪江河撤退。他们一路上不停地互相回首遥望,频频挥手,两行热泪挂在脸庞,离别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