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发创作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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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土地·乡村

一 土地情结:缱绻与决绝

诗人艾青曾满怀深情地写下这样的诗句: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

 

我想,这不只是一个诗人对乡土中国土地的深情眷恋,也是传统乡土中国在经过20世纪深刻变革之后走向现代之途时,离乡的现代知识分子们普遍的心声宣泄。同样,当现代中国在现代化的路途上行进了近一个世纪,面对新世纪的到来,赵德发先生回望自己出生并生长的乡土大地时,诗人的乡恋之情也会油然而生。而常年身居故土之外,现代精神漂泊者的生命体验让他的内心多了一分彷徨,生于乡土,成长于乡土,他无法割断与故园乡土的联系,这使他内心和大多数离乡者一样一直都保有那种与土地的特有的血肉联系。其实,这不仅仅是一个身份和经历的问题,中国农业文明所独具的小农经济生产方式、大陆农耕的文化土壤、普遍而强烈的乡土民俗风情,都是中国20世纪乡土小说作家故乡情结的文化渊源。所以20世纪的中国乡土小说作家的精神根柢始终与他们的故乡连在一起,他们的情感思绪也始终依凭于自己的故园情怀。因而在他们为寻求人生的未来而走入城市之后,扑面而来的工商业文化气息所引发的人情淡薄、灵魂焦灼,使他们由最初对都市的瑰丽梦幻变为清醒之后的失落与痛苦,于是眷顾故乡的情愫,精神还乡的渴望便表现得强烈而执着。在漂泊于都市的精神旅途中,中国乡土小说作家也曾清醒地以现代知识者的身份去审视自己的故土,发现了故乡沉重的封建文化积淀以及故乡的落后、封闭、愚昧等种种同乡村现代化进程相悖谬的东西,但眷恋与审视的矛盾却成就了他们再也无法抛开的土地情结。

土地是农民的根,乡土文学书写的最重要母题就是土地。土地情结同样成为赵德发乡土小说创作的心灵动力。

中国文化说到底是农耕文化。这是由我们的乡村生活经验和中国文学传统验证过的历史文化本真。从《诗经》及其绵延的田园诗传统里,我们读到的是诗意的乡土田园;从五四现代文学所奠定的新文学乡土小说传统里,我们读到的是眷恋回顾与审视的乡土;而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文学里,我们读到的是忧郁的乡土、愤怒的乡土、燃烧的乡土;新中国成立后,“十七年”的乡土小说,我们读到的是火热新社会的乡土大地,而在新时期以来的农村题材小说里,我们读到的是诗意、忧思、沉沦交织的乡土大地。从中国的农耕文化看,千百年来,个体、落后的手工劳动决定了中国农民与土地难割难舍的依附关系,深远而持久地影响着他们的生活方式、道德观念和价值取向。

土地是农民生命的全部寄托和生存的精神支柱。正因为有了土地,农民才有了生活的动力,他们的生命才显得鲜活有力、光彩照人。农民离不开土地,土地是农民的灵魂。所以,在“十七年”农村题材里,我们看到那些重新得到土地的农民对土地的无限眷恋。不论是梁三老汉(《创业史》)、盛佑亭(《山乡巨变》),还是马多寿(《三里湾》),这些老一代农民并不在意合作化运动能否让他们从此走上“金光大道”,也不在意他们被新时代的人看作落后分子,而是执着地沉浸在旧式生产方式所带给他们的幸福感中。他们在意的是那几亩薄田所赋予他们的主人公身份以及背后的自豪和踏实感,他们惶惑的是那几亩薄田被重新收归集体之后自己能否继续拥有土地。失去土地的惶恐和不安正是这些老一代农民的内心郁结。同样,恰是再一次拥有了土地,曾经的“漏斗户主”陈奂生终于得以悠然上城(高晓声《陈奂生上城》),冯幺爸(何士光《乡场上》)终于挺立腰杆,勇敢面对以村支书为代表的乡村权力的逼迫。中国社会的这种深厚的农耕性使得中国乡民与土地的关系彼此相融,但这种关系又因城市化进程的推进而变得极为复杂。这种关系常常会让行走在故乡之外的人在书写乡土时因种种复杂的情绪化因素的介入而变得临纸难言。可是,那种关于农民与土地间集生存与情感的胶着亲密又爱恨错杂的关系,那种关于在每一时代变迁社会转折期由土地这面镜子折射出的农民命运的所有书写,却汇成了我们对乡土历史的心灵接通。或丰饶或贫瘠的土地就这样无限地托起了中国乡土小说里一个个乡土大地上丰满的灵魂,而那一个个历尽沧桑的乡民则以他们辛苦耕作在土地上的形象写就了中国乡土小说的大地历史。

土地,意味着厚实的历史,意味着沉重的生存,意味着沧桑而又执着的民间。于是,赵德发守望着他的土地,固守着他的民间立场,以最接近土地的灵魂来建构他的乡村世界,建构他的乡土历史。他执着于土地的书写,写出了土地和农民的血肉相连,写出了土地与人的唇齿相依和深刻裂变。

所以,当封大脚以他那特有的因左右两只脚大小不一而无法平衡的身躯,站立在天牛庙村外的旷野上时,从他贮满土地沧桑的身影上,我们也就深切地感受到当历史的潮水用近一个世纪的时光缓慢而决绝地冲刷着传统的乡土文化与生活时中国大地上的农民对土地的无限缱绻,感受到当赵德发面对着历史的潮水回望故园时对他的乡村大地无限的眷恋与忧思。

从创作心理看,土地的忧思是贯穿赵德发农民三部曲的文化脉络,它或隐或显,把《缱绻与决绝》《天理暨人欲》和《青烟或白雾》三部小说连缀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土地文化是他小说中可闻可见可触摸的潜流,是小说与小说之间的连缀纽带。赵德发从农民中走来,并以一个地道的农民身份真实地再现了农民对土地的那份刻骨的真情与依恋,他写历史变迁过程中农民对土地的情感,写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农民的人生和人性,写这片土地上的风土人情,从而形成了独特的土地文化景观。《缱绻与决绝》则是赵德发土地忧思的最直接表达。

《缱绻与决绝》首先把焦点对准土地,表现了农民由死守土地到走出土地的心理变迁。小说反映的生活跨度长达70年,从20年代到90年代,几乎贯穿了整个20世纪。这个世纪农村所发生的所有重大事件及农民命运天翻地覆的变化都在作品中得到了表现,大到土地革命、土改、合作化运动、“大包干”等历史变动,近到征地发展商品经济、“拾地运动”“非农业长廊”、兴建经济开发区等现实发展,可谓波澜壮阔。作者选择了20年代、40年代、50年代、七八十年代及90年代几大时空来把握农村近一个世纪以来的嬗变过程,经由土地的聚散形式,揭示中国社会基础的经济变动,并通过此,揭示出几代农民土地观念的差异同时也是中国最基层百姓的心灵嬗变。宁家和封家等几户农民前后四代人经历了七十多年的土地变革,他们的苦难、奋斗、命运转折都与土地息息相关。新中国成立前,农民为了土地舍弃亲人,拼死抗争,绣绣甚至因开荒累得流产。新中国成立后每一次政策调整,农民为了土地依旧会流血和残杀。到了90年代,大批土地被非农产业长廊、天牛开发区征用,农民丧失了土地,青年农民纷纷踏上外出打工之路,沦为城市的最底层。多年的底层生活经历,大量的民间资料整理,深切的对土地的挚爱,使得赵德发的乡土小说创作总是能切中农民的生存之苦和精神之痛。中国农民几千年来一直处于社会的底层,他们没有政治地位,缺乏经济保障,基本上是在生存线上挣扎。农民中大部分人固守在土地上,多数人没怎么读过书,对生活不做追问。严峻的生存现实决定了农民的精神视野局限于自己脚下的土地。赵德发同样深爱着这片土地,还有土地上挣扎前行的那些农民,所以,他在创作中采用了温情的平视态度面对普通农民的心理状态、行为方式、现实苦难、生存困境,为他们的生存苦难而悲泣,歌咏他们素朴的精神质地,为他们苦难的历史命运而呼喊。

70多年的沧桑巨变,其实就是一部现代农村史、农业史和农民史。所以《缱绻与决绝》可作为乡村土地的一部变迁史来读,这是其历史的认识价值。赵德发敏锐地意识到:现代中国的土地革命及其后围绕土地发生的一系列变迁,从阶级斗争到公有制与私有制之间的斗争,再到土地承包、“两田制”改革、经济开发区,土地和农民生存之间的内在联系正在不断遭到瓦解。现代国家功能的强化,对乡村社会的控制极为严密,土地管理是保持乡村基本社会秩序的有效手段。改革开放使土地重新回到农民手中,不过,我们在小说中看到,政策的松动带来了新的现实问题,土地集中、征用、闲置,农民离乡离土,生存并未得到根本的改善。小说结尾渗透了作家强烈的现实忧思和批判意识:70多年沧桑巨变中一个不变的事实却是,土地和血总是分不开的,农民永远不能安心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这也正是我读“十七年”农村题材小说对那些执着地固守着自己土地的如梁三老汉这样的农民的强烈认同。从《暴风骤雨》《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三里湾》《创业史》《山乡巨变》对有关土改的真理性阐释,以及20世纪80年代初期高晓声、何士光、贾平凹等作家相关作品对改革光明前景的单纯信心,到新世纪之交一些当下的农村题材小说对乡村美好未来的憧憬,《缱绻与决绝》仿佛是一次对历史的回归现场、重返事实的现实主义再叙述。《缱绻与决绝》高屋建瓴地透视了中国现代化进程中至关重要的土地变迁,以穿透性的历史思辨捕捉到一个渊源深厚的历史事实:在人类社会诞生之初,土地就渗透着人类献祭的鲜血,也沉淀了农民对土地的深沉情感。赵德发以细致绵密的叙事解开了传统农民的恋土情结和创伤记忆,对土地革命进行创造性的改写,无论在社会批判还是生存关怀的层面上均称得上意蕴深广。

“土生万物由来远,地载群伦自古尊。”对于中国农民而言,土地崇拜是中国农民重要的人生观、价值观,他们的生与死、苦与乐都源于土地,土地是他们存在的基础,也是乡村一切价值维系的根本。所以土地—农民便成为同构的关系,我们会说土地犹如农民古铜色的胸膛,或者说,农民犹如土地般坚实、朴拙和沉默。事实上,中国乡土小说对农民的呈现一直有着原型的意味。农民像是永远的常数,其沉默或笑容都像是永恒:质朴、憨厚、沧桑、凄凉。他们使乡土小说充满了历史的文化的暗示。他们俨然从历史深处走出,负载着几千年乡土中国的历史,负载着几千年乡土中国的苍凉黄土,古树般藤蔓缠绕,风尘仆仆、苔痕斑驳。我们传统的乡土文化把这种土地崇拜具象为一个神祇——“土地爷爷”,这显然有着农民对于土地的情感态度。这种态度恰也说明,农民就成了“土地原型”。就如同我们看罗中立的油画《父亲》,其中包含着对农民最朴素深沉的情感,也包蕴着对乡土中国沉默的土地的历史情感。所以从另一个意义上说,在赵德发的《缱绻与决绝》和其他乡土小说中,土地是农民的生活宗教,沧桑的农民则如沧桑的土地,这种对农民心灵命运的关切,无疑是对现代以来中国乡土小说作家乡村意识的人文传统的传承与开掘。当他把承载在土地之上的一切,包括历史、人性、道德、信仰、伦理拂去之后,土地上的农民及他们的生存状态便以粗粝朴素的土地般形象表现出来。

封大脚正是这类“农民—土地”原型的典型。他勤劳、质朴,对土地有一种近乎变态的热恋。成家立业之后,他就像祖祖辈辈的农民一样把土地与生命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男人是应该把力气白天用在土地上的,而不能把力气用在女人身上。”他不想固守祖辈留下的那份家业,而是想要更多的土地。为了实现这一计划,他开始在满是砾石的山坡上艰难地开垦出二亩荒地,“他们(封大脚和妻子绣绣)这时对土地的搜求已经不亚于大烟鬼对烟土的痴迷”。不管是在土地私有制的封建社会,还是在土地公有制的社会主义社会,封大脚都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对土地的那份执着的依恋,土地成为他一生快乐、痛苦的最终根源,拥有更多的土地是他一生唯一的索求,因而对土地始终存有一份占有的欲望。在他心目中,土地既是母亲,又是妻子,还是孩子,它们都有刻骨铭心的名字:“圆环地”“镰刀把”“算盘子”“涝泉窝”“破蓑衣”;尤其是那块自己亲手开出的“圆环地”,在合作入社时他“死也不舍”。当得知要交出他辛辛苦苦开垦出的荒地时,他“抓一把土攥在手里,就再也把持不住自己,‘哇’地一声蹲在那里哭开了”。他想起了开拓这块地时的情景,想起他一年一年在这块地上的深翻、加粪,他曾无数次地想着他的子孙后代永远守着他所创下的这份家业。而土地归社以后,他再也找不到拥有自己土地时的那份自信,“感到心里空空荡荡。……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对自己的不自信,他甚至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再活在这世上”。这是农民在土地命运改变时的一种失落与悲鸣。而在没有了那片自己所开拓的土地和那些曾分到他名下的土地的日子里,他一次次去“偷”这些曾属于他的土地上的庄稼的行为心理,更为突出地展现了他对土地的情感郁积。这份情感缘于中国农民几千年积淀下来的土地崇拜心理,是地地道道的几千年乡土中国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最本真的土地价值观。

在封大脚的身上,同时也凝聚着中国农民的处世生存之道。他辛勤耕作,相信以自己的双手可以开创出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可以开拓出承接祖上但比先祖们更为丰厚的可以继续世代相传的家业。春种秋收,精耕细作,开荒拓土,捡石加粪,勤俭持家,这是他承继的来自先祖来自乡土中国几千年的农民传统生活观念和道德素质基因。他孝敬父母,从不因为自己家世的贫穷而埋怨命运,即使当绣绣因被马子绑架而名声扫地时,他也清醒地面对自己家庭的现状,在短暂的心理波动之后,以最大的善良和喜悦迎接了这个身遭厄难的妻子,并在半个多世纪的风雨人生中与难妻一起相搀相扶地度过他们苦难的人生。他以先天不足的身躯勉力支撑着自己显得单薄的家,同时却又以最宽厚的善良之心在天牛庙土地改革那段混乱的阶段里冒着风险接纳了宁可玉,然后又收养了苏苏的私养女羊丫,尽管他无法用自己的能力满足他们的其他愿望,但那一份勉力抚养之情也显示了一个最底层的农民最为善良的本性和乡土中国那一份质朴的血缘亲情。他对自家的土地所倾注的那份执着情感,处处表现着一个普通农民的现世世俗化生活状态,表现着一个普通乡民在狭小生活空间里的精神向度。他来自土地,没有受过文化教育,所有的人生理想和认知都来自于他那同样没有任何其他文化知识和人生阅历的父母的朴素生活经验的教导,来自于他个人在半个多世纪岁月涤砺中的世俗生存经验,所以他常常会表现出世俗、粗浅、隐忍甚至麻木、蒙昧、怯懦的一面,但他又常常坚守着自己做人的善良道德底线,从不以恶待人,从不贪不义之财,甚至在他晚年无法挣得生活费用,拿不出钱的时候,也不愿意向已经腰缠万贯的大孙子封运品要钱,因为在他看来,大孙子那钱挣得不干净,即使他已如一棵干枯的老树,却也要让弯曲的身躯挺起硬骨。

封大脚在半个多世纪的岁月里负载前行的苍老的身影,恰如苍老的乡村历史苍老的土地历史,彰显的是古老的乡土中国农民的历史智慧,是关于过去的土地上的人生智慧,也是现在甚至将来依旧延续着的农民的处世和生存智慧——极简朴实用,带着土地的本色,是苦挣苦扎苦熬苦练出来的,成色极其纯净。

同样,在农民—土地的同构关系中,我们还要关注赵德发笔下那些与封大脚一样的写满沧桑的女人们,她们一如其他中国乡土小说中那些“大地一样的女人”,构建着乡土中国“母性大地”的历史。比如封大脚的妻子绣绣,比如《通腿儿》中榔头家的和狗屎家的等。和这些作品中的男人们相比,她们更能吃苦,更能内在地承受力量。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和自己的男人承担共同的苦难,甚至还要比自己的男人付出更多的牺牲。她们增加了这乡村土地的广阔混茫。

如果进一步深入发现小说的农民形象,赵德发则是用自己的心灵走进了天牛庙这片土地的灵魂。他无意于对他笔下和每一个农民做深入的道德评判,而是借他们的生活状态、日常行为去展现乡土中国农民的本真心理。大地主宁学祥为了保全土地,可以不顾自己的亲生女儿绣绣的性命和清白,而让其妹妹苏苏替代她完婚。绣绣被马子绑了“快票”,让家人尽快拿钱赎回,而对于地主宁学祥而言,骨肉亲情无法替代土地,拿钱赎人就意味着要卖掉自己苦心经营的土地。封大脚和绣绣夫妇,为了有一块自己的土地,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在一块叫“鳖顶子”的岩石上开出二亩地来。因为过度劳累,自己的孩子永远地埋在了地里。土地,是农民生存的唯一寄托,也是他们生活中的唯一希望。尽管小说一次次叙说了各个时代的历史,但历史只是土地的争夺史。土地改革时,腻味等人为了没收和瓜分地主的土地,将宁学祥活活打死。同样,宁可金为了夺回土地,一夜之间几乎将农会干部杀光。即使到了改革开放时期,宁可金的两个儿子从台湾回到大陆,为的还是父亲的遗愿:要回自己的土地。这些历史的纷争,人性的沉浮,成了中国农民固守着对土地强烈占有欲望的见证,同时也恰恰是他们基于现实生活经验之上的生活观念的见证。而对封二、铁头等经历过每一个重大历史变革的农民来说,他们的思想观念、生活观念和宁学祥、宁可金以及封大脚又何尝不是在本质上一致呢?所以,他们一起构成了天牛庙这片传统中国乡土的普通民众,成为乡土中国最本真的农民群像。他们一起用生命演绎了来自乡土中国土地之上的生存、伦理、道德等乡土历史文化变迁,他们站在古老的大地上,用生命书写了乡土中国古老乡村和土地的历史。

对土地的珍爱和依恋毫无疑问是乡土社会最为共通的情感,也是乡土之所以成其为乡土的最为醒目的标记。同样,对土地的眷恋与忧思也是乡土小说最为共通的情感,是乡土小说作家最为本质的情感表达。赵德发以其深沉厚重的文字诉说着他的乡民对土地的缠绵情感。小说中那一代代依土而生的人把他们的身影扎进使他们能够站立为人的土地里,让我们震撼于他们历经苦难打磨出的素朴与苍凉、沧桑与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