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1章 祈福
公元前1503年,阿赫特季,哈托尔月,第6日,
下埃及·迈杜姆
中秋夜之际,迈杜姆致星点点,灯光迷离,火树银花,银星和灯珠衔接在一起,天上的街市与村寨的万家灯火遥相呼应,已经分不清哪儿是闪烁的星河哪儿是璀璨的灯海,天地上下,一片明晃晃的金华。
须臾,月出东山之上,徘徊于群星之间,透过云尘,散发出清幽的柔光。整个世界仿佛沉浸在银色的光晕中,烘托着充满温馨而又清静安逸的夜。
茜塔瑞端坐在窗边,望着木桌上的紫檀宝盒不由出神。清辉似水的光华照耀在她红润的脸上,仿佛一排排文字,神秘莫测。她缓缓打开了奢华的宝盒,捧出那巧夺天工的莲花权杖,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它,并细细端详起来。
塞索斯特里斯走到妻子身边,把一双温热的大手放在茜塔瑞的肩头,朴实笑道:“亲爱的,你总是喜欢一个人悄悄欣赏公主殿下的权杖,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茜塔瑞小心翼翼地把莲花杖放回原处,心事重重道:“记得奥佩特节当日,也是这样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王后主子在文华殿里拜谒众神,结果不知期间发生了何事,突然导致公主殿下早产。苦命的公主后来又无缘无故地遭到了诅咒,被迫离开宫廷,寄养在我们名下。这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回想起来也足足有一年之久了,真是时光飞逝,岁月不饶人!”
“亲爱的,你是在感叹日月如梭,物是人非么?生活其实本就如此,每天都充满着无数的可能,既有无限惊喜,又有各种意外,冥冥之中,众神自有安排!”塞索斯特里斯淡然笑道。
茜塔瑞举头望着明月,触景生情道:“我们在历经了重重艰险与种种磨难后,才总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家庭团圆,是多么来之不易!”
“是啊,公主殿下苦难深重,但她经历了这么多灾祸也毫发未损,正说明公主殿下是众神眷顾的孩子,她是十分幸运的!”塞索斯特里斯感同身受道。
茜塔瑞情不自禁地垂泪道:“唉——真不知道王后主子如何了,主子身居高位,母仪天下,可这光鲜亮丽的浮华与荣光背后,又埋藏着多少辛酸苦辣!王室成员其实是非常孤独凄惨的!”
塞索斯特里斯坦诚道:“这些权倾天下的人也有许多难言之隐!这就是“贵族有贵族的难,百姓有百姓的苦“!”
茜塔瑞痛彻心扉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阴雨霏霏的黎明,王后主子冲破尊卑束缚,突然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向我恳求,求我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孩子。那一刻,我端详着主子那憔悴不堪的面容,是那样苍白!那样无助!我真想象不到,自己眼前那个失意的女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后主子,一个一辈子可以活上千岁的人!我感觉王后主子那时只是一个失魂落魄的母亲,在疯狂眷恋着自己的女儿,和那天我与纳荷西分别,真的没什么两样儿!”
塞索斯特里斯闻声色变,他忙挑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低声下气道:“嘘——你小声点儿!议论王后主子,可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忌讳!”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茜塔瑞分辨道。
“我当然知道,可你总是如此信口开河,早晚会惹来杀身之祸!虽然目前一切都相安无事,但这并不代表灾难不会随时随地降临到我们头上。那样子,不仅我们要倒霉,连公主殿下都有可能被牵连进来,性命难保,这份责任你担待得起?”塞索斯特里斯厉声厉色地质问道。
茜塔瑞内疚道:“夫君,我明白了,以后我绝对不会轻易的提起此事!”
“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塞索斯特里斯欣慰笑道。
暮霭沉沉,茜塔瑞夫妇不约而同地抬眼望望天空,此时,满月已然跃上山尖,正闪烁着皎洁明艳的光芒。
茜塔瑞昂首望着星光璀璨、桂影空明的夜幕,兴高采烈道:“夫君,今日是孔苏神的诞辰,照例在今晚,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寻找被月光浸染的圣湖或池水边焚香沐浴,以割断旧怨,祈取新福!”
“是啊,今天孔苏神法力无边,会保佑我们每一个人都免受祸患的!”塞索斯特里斯点头微笑道。
“那——”茜塔瑞话音未落,纳荷西就光着小脚丫蹦蹦跳跳地跑到了茜塔瑞跟前儿,好奇道:“额莫,你和阿玛两个人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呢?”
茜塔瑞看到纳荷西冷不丁地窜了出来,吓了一大跳,她连忙抚着胸口喘息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还学会偷听大人讲话了?”
“就是!你这孩子也太不老实了!我们大人谈话,无论如何你也不许插嘴,更不许偷听,告诉你多少遍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塞索斯特里斯帮腔作势道。
“阿玛,额莫,我错了!我只是听到你们在谈论我的小奴恩,心里好奇而已,很想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纳荷西泪光闪闪道。
“我们说什么也不干你的事儿,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茜塔瑞极不耐烦道。
纳荷西只好嘟着小嘴儿,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摇摇晃晃的木桌上那紫檀赤金宝盒里金辉耀耀的莲花权杖,让纳荷西骤然眼前一亮。他定神细视,不由自主的感叹起来:“这东西真美呀,它是什么呢?”
“这是哈蒂的莲花杖!”塞索斯特里斯和颜悦色道。
纳荷西翘首以盼,兴奋道:“我竟不知道奴恩还有这么奇特的宝贝!阿玛,我也想有一个!”
茜塔瑞皱着眉头,义形于色道:“别做梦,你不可能有!”
“为什么?”纳荷西疑惑不解道。
茜塔瑞怒目圆睁道:“你这孩子哪儿有这么多问题?不该你知道的事儿就不许打,听明白了么?”
塞索斯特里斯好言相劝道:“算了,孩子好奇心重,你告诉他这件事儿其实也不要紧,只要不让二丫头知道就行!”
茜塔瑞坚持己见道:“万万不可!小孩儿说话嘴上可没有把门儿的,你现在就告诉了他,指不定哪天哈蒂也全都知道了!”
“你说的也对!塞索斯特里斯露出一丝微笑,点头赞成道。
纳荷西饶有兴趣地问道:“阿玛、额莫,我听大人们说在每一年的今天,适逢孔苏神的诞辰日,家家户户都会为年幼的孩子祈福请愿,我们是不是也该为哈蒂向众神祝祷,令他们保佑奴恩安泰幸福?”
“当然了!我们现在就去吧!”茜塔瑞慈祥地笑道。
塞索斯特里斯忐忑不安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们——”
茜塔瑞浅浅一笑:“没关系,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咱们也不能不遵循不是?你就在家照顾好哈蒂,不用顾虑重重的!”
“那好吧,夜露霜重,你们要多加小心!”塞索斯特里斯千叮咛万嘱咐道。
“我明白,你放心好了!”茜塔瑞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她温和地亲吻着丈夫的脸颊,以示告别。
繁星闪耀,风儿轻轻。静淡的月华像高山流水一般,从深远的天空中倾泻下来,静静地泻在低矮的农舍上。蓊蓊郁郁的乡间阡陌上,此唱彼应地响着秋虫的呤呤声,蝈蝈也偶然伴奏几曲,前来助兴。柳树在路边静静地垂着万千碧色的枝条,暗影罩着野草丛生的林荫小道。流萤闪烁在林梢,忽出忽没,像树叶里藏着晶晶莹莹的蓝宝石,把夜色点缀得分外瑰丽神奇。
茜塔瑞身挎着一个大竹篮,一边领着儿子的小手,沿斗折蛇行的石子小径蜿蜒前行。牙牙学语的纳荷西刚满三岁,虽然走起路来磕磕绊绊,步履蹒跚,但他一路上均是兴高采烈,喜出望外。时而仰望星空,时而远眺密林,时而与母亲谈笑风生,不亦乐乎。
茜塔瑞母子俩穿越了丛丛树林,越过道道田埂,终于来到了静谧清朗的圣湖边。湖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在清冷的桂影下,犹如一面明镜,反射着细碎的银光。曲曲折折的湖岸上,弥望的是田田的莲叶。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少女的裙。层层叠叠的碧叶中间,零星地点缀着缤纷多彩的睡莲,粉红,翠兰,雪白,墨绿,五光十色,错落有致,有婀娜地圣开着的,有羞涩地含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微风过处,送来丝丝缕缕的清香,令人格外心旷神怡。
在风景迤逦的湖畔上,矗立着一尊高大威猛的孔苏神雕像。这尊神像由坚硬的花岗岩精雕细琢而成,后被镇子里的能工巧匠在石头表面镀上了一层精细的黄铜。因此,几百年来的风雨侵蚀,也丝毫无法减损神像的风采魔力,善良仁慈的孔苏神一直与他可爱的子民一路同行,时时刻刻守护在他们身旁。
茜塔瑞毕恭毕敬地在神像前垂臂弓背,焚香礼拜,纳荷西则懂事儿地将竹篮里五彩缤纷的果子整齐地摆放在神像周围。
在一片青烟袅袅中,茜塔瑞提了明亮的莲花灯,绕着神像缓缓旋转了七周,映着翩翩起舞的烛光,口中默念道:“愿神灵保佑我的女儿哈蒂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当此已是午夜时分,月色正浓。一切准备就绪,茜塔瑞取出一袋铜钱,从中拾起一枚铜子,用力向湖中央抛去。平滑如锦缎的湖面,瞬间支离破碎,一圈圈涟漪不停拍打着湖岸,激起了密密匝匝的粼纹。
茜塔瑞回首对纳荷西神神秘秘道:“孩子,瞧见圣湖中央的那轮玉盘白月了么?据说那就是神灵的化身。孔苏神智慧仁德,每年会在庆祝寿辰时,接见前来献上贺礼的百姓。届时,你若对他许下心中的愿望,孔苏神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地替你达成!”
“真的吗?”纳荷西一脸茫然,却又无比激动,“我只听说孔苏神曾经与拉神对弈,并依靠着聪慧才智大获全胜,因此为黎民苍生多赢得了五天的日光,却不知道他还会不遗余力地去实现大家的心愿!”
茜塔瑞畅快道:“这当然是真的!额莫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骗你?快许愿吧!”
纳荷西兴致勃勃地从袋子里捧出一把铜钱,用尽浑身解数,向圣湖中央泻满皎白月影的地方抛洒过去。波平如镜的水面,霎时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波澜,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奏响了铿锵激昂的乐章。
纳荷西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壮观景象,直拍手叫好,欣喜若狂道:“额莫,是孔苏神显灵了,显灵了!”
茜塔瑞心神愉悦道:“别再耽搁了,快向孔苏神倾诉你的心愿吧!”
纳荷西采纳了母亲的建议,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诚恳地许愿道:“纳荷西一愿父母身体健康,福寿绵长,二愿奴恩健康快乐,美丽无双!三愿其他亲朋好友,万寿万福,岁岁年年常相守!”
茜塔瑞听闻纳荷西头头是道的表述,目瞪口呆,大吃一惊道:“这都是谁教给你的?”
纳荷西由衷自豪地回答:“是那些比我年长的朋友们啊!”
茜塔瑞抚摸着儿子娇嫩的脸颊,和蔼笑道:“你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的,但你为这么多人向众神请愿,为什么不顺便也替自己求一份儿恩典呢?”
“我?”纳荷西直言不讳地笑道,“额莫以前常说,为人处事,要时时刻刻替他人着想,对待朋友要诚心诚意,宽和大度。所以只要我的长辈、亲人和朋友都过上了太平富足、安乐和美的生活,我就别无所求了!
茜塔瑞欣然道:“孩子,你真的这样想吗?”
“是啊!”纳荷西坚定不移道,“额莫,我真是这么想的!”
茜塔瑞喜上眉梢道:“额莫的好孩子,你能这么考虑问题,连众神都会为你高兴。记住他们只会赐福于正义忠恳的人!”
纳荷西不假思索道:“额莫,我知道!我全都明白!”
“那么,你明白你作为哥哥,自己一生的责任是什么吗?”茜塔瑞直截了当道。
“我——我要竭尽全力的去守护哈蒂,在今后的人生路上,我们会相亲相爱,相依为命!”纳荷西虽是童言无忌,却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郑重其事道。
“好孩子,你有一个会让你骄傲一辈子的奴恩,所以你必须拼尽全力去爱护她!”茜塔瑞喜极而泣道。
“额莫为什么这么讲?”纳荷西满腹狐疑道,“我一直觉得哈蒂是那么神秘,又那么特别,难道她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吗?她究竟是谁?”
茜塔瑞语重心长道:“傻孩子,哈蒂是你嫡亲嫡亲的妹妹啊!等你长大了,自然什么都会明白,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尽好自己哥哥的天职,让妹妹幸福!”
纳荷西爽快地立下誓言:“好的,我一定听您的话!”
茜塔瑞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泪如雨下,一颗颗晶莹滚烫的泪珠顺着面颊纷纷滑落。
月光如轻盈的柳絮,静静地飘浮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薄薄的轻雾在森林中起伏回荡。繁密叶子和茂盛的花丛仿佛在牛乳中洗涤过一般纯粹,又像笼着轻纱的迷梦。
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孔苏神的光辉并不能朗照。月光是隔了树透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斑驳的黑影,仿若水中柔嫩的藻葕,纵横交错。此时此刻,正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刺客,在树林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着。
其中一个体魄强健的小伙子,挤着身边的中年男子,满脸阴云道:“大人,我们现在要不要动手?”
“且慢!”布鲁诺挥一挥手,制止道。
“大人,再不动手我们恐怕就要错过良机了!阿伊迫不及待道。
“我说你小子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嘛,今儿怎么吃错药了?你睁开眼睛瞧瞧,这嬷嬷带着她自己的儿子来装神弄鬼,你现在就下手杀了他们俩有什么意义么?反而还会暴露身份,以后我们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布鲁诺气得发征,愤然道。
阿伊拍拍脑袋,恍然大悟:“这臭婆娘还挺狡猾,看来哈特谢普苏特是不会轻易露面儿了!”
“茜塔瑞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要是真那么好对付,我们也不至于在一年前失手啊,那个时候了结了她们母女俩是最好不过的时机,也不必我们再花费这么多心血了!”布鲁诺哀声叹惋道。
“大人您放心,机会一定还有。奴才定会竭尽全力办好差事!”阿伊暗下决心,义正言辞道。
“我当然不担心咱们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可是就如王妃所说,一定要让敌人在痛苦和折磨中死去,那才是最过瘾的!拿着大刀斩断他们的头颅,直接结束劲敌的生命,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布鲁诺出了邪恶的笑容,出言不逊道。
“奴才受教,定会谨遵王妃教诲办差!”阿伊若有所思道。
耳聪目明的纳荷西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附近的棕榈林里,除了簌簌的夜风与潺潺的流水声外,似乎还有什么人在极为隐秘的地方窃窃私语,只可惜由于距离的遥远,他也听不清具体的内容。纳荷西连忙扯了扯母亲的衣袖,警觉道:“额莫,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有些人在附近说话!”
茜塔瑞左顾右盼,只有棕榈茂密的枝叶正被微风摇曳得沙沙作响,圣湖里偶尔有一两条不甘寂寞的鲤鱼腾空跃起,剩下的只有一片无限的静谧。
于是,茜塔瑞满不在乎地含笑道:“乖孩子,这儿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你怎么会听到有人在讲话呢?”
“这——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刚刚我听得可是真真切切的呢!”荷西一口咬定。
“好了,也许是你太累了,听差了吧,额莫觉得孔苏神已经得知了我们的心愿,现在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家了!”茜塔瑞如愿以偿地笑道。
纳荷西已经被周围诡异的气氛惊得满身冷汗,但他还是无奈地答应了母亲,沿着满路月华,踏上了归途。
躲在树丛里的刺客看到了母女俩正要离开,也悄悄放轻了脚步,一路上尾随着她们返回家中。
当茜塔瑞母子刚刚走到了半途,忽然不知从哪里飘过来一片厚重的乌云,立刻将那一轮澄澈的皓月遮挡得严严实实,四周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一时间,阴风怒号,眼前横七竖八的棕榈树,不再是美的象征,反而成了前行道路上的障碍,连续不断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茜塔瑞和儿子多想加快脚步,规避祸患,却也无能为力。
纳荷西受了惊吓,一个劲儿地往茜塔瑞怀中缩,瑟瑟发抖道:“额莫,这是什么声音?我——我害怕!”
茜塔瑞抱起了纳荷西,亲吻着他,一个劲儿安慰道:“我儿不怕,我儿最勇敢了!”
茜塔瑞猛然抬头,棕榈树上站着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瞬间迷茫地映入了眼帘。在这深沉漆黑的夜幕里,她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只见它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散发着幽绿的凶光。那是一只猫头鹰,它正高高地站在枝头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茜塔瑞母子俩。
纳荷西颤颤巍巍地用手一指,惊恐失色道:“额莫快看,那只夜猫子就在我们头顶上!”
“儿啊,这夜猫子是吉祥鸟,它不会伤害咱们的。夜猫子是众神的使者,来向咱们报喜了!”茜塔瑞绞尽脑汁地哄骗着儿子,尽管自己心中也打起了鼓。
与此同时,那夜猫子扑棱棱地抖动着翅膀,三尺长喙,上下开合,发出了“咯咯咯咯”的声响。
茜塔瑞也不禁忐忑不安起来:这常听过夜猫子叫,可从没听过夜猫子笑,它这一笑不要紧,十有八九是要大祸临头了。茜塔瑞见状,赶紧抱着纳荷西,趟着泥泞的沼泽,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待茜塔瑞母子俩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布鲁诺这才忍俊不禁道:“看见了么?这天底下,女子是最无用的!区区一只夜猫子就能把她吓成这副模样!哼,也真是难为这个寡妇,当年面对我的千军万马也能装出来那份沉着冷静!为了那一文不值的所谓誓言,她这又是何必呢!”
阿伊在一旁随声附和:“是,是,是,大人此话有理!这不,我们大费周章,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彻底摸清楚了茜塔瑞的行踪,奴才相信,咱们以后对付公主可就得心应手了!”
“但是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这个臭婆娘待公主如掌上明珠,咱们可不好下手,我们必须好好策划一番,要软硬兼施,才能最终达到目的。至于怎么办,我想你定会有好办法!”布鲁诺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道。
“大人,奴才保证完成任务!”阿伊低头略施一礼,口口声声道。
两个刺客依旧隐秘在村庄周围,远远地观察着茜塔瑞的一举一动。
正在二人闲聊间,那幢简朴木屋的大门缓缓敞开了,走出来的是精神抖擞的壮年人,他上前紧紧拥抱着茜塔瑞,心急如焚道:“天呐!亲爱的,你这是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家,真是急死我了!”
布鲁诺极为莫名其妙,他细细端详着那男子的面貌,总觉得那个既陌生,却又熟悉面孔是多么似曾相识。
阿伊在看清了男子的正脸后,只觉两眼一黑,头皮发麻,瞠目结舌道:“这——这不是茜塔瑞的丈夫么!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不是已经因为喝下了毒酒而命丧黄泉了么?怎么——”
布鲁诺这才如梦初醒,悔恨交加道:“我怎么能忘记咱们的仇人呢!这记性真是不堪!”
阿伊无可奈何道:“大人,您现在明白为什么咱们的计划总是以失败告终了吧?”
“内鬼!一定是因为内鬼!”布鲁气得诺捶胸顿足道。
阿伊火急火燎地问道:“那么,这内鬼会是谁呢?”
布鲁诺气急败坏道:“我自始至终就觉着奈克特疑神疑鬼的,肯定有问题,没成想还是他坏了咱们的大计!”
阿伊愤愤不平道:“这种人,以后找个机会除掉便是!”
布鲁诺摇摇头,遗憾道:“他啊,现在还是阿克佩卡拉王跟前儿炙手可热的将领,咱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只是我们必须想办法弄清楚他与茜塔瑞一家之间的关系,不然身处内鬼的监视下,我们必定凶多吉少!”
阿伊没了章法:“这可怎么办?”
“忍辱负重!”布鲁诺大气长叹,“说实在的,我这般顶风作案,也是为了把那平庸的堂侄儿扶上王位,自己和家里人跟着沾点儿光罢了。你说我拿生命去换这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究竟值得不值得?”
“值得,当然值得!您可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奴才们可都指望着大人您呐!”阿伊毅然决然道,“大人,事成之后,整个玛尔卡塔王宫都将是您的天下,您将成为那顶红白双冠和弯钩连枷的真正主人!图特摩斯王子也不过是您手中的傀儡而已!”
“没错,身为勇者,谁不惦记阿尔卡塔王宫资政厅里那热乎乎的黄金宝座呢?也许过多少年以后,这大埃及就是我的了!”布鲁诺小人得志,轻狂道。
他近乎疯癫的痴笑,响彻云霄,顿时激起了灌木林中的一群群飞鸟。唯独他正值春风得意,却忽略了近在咫尺的阿伊,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同样流露出一抹邪恶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