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绪论

第一节 选题背景及意义

20世纪90年代，冷战结束和原计划经济国家的市场化转型开辟了经济全球化的新时代。经过20多年的发展，经济全球化到了一个寻找新方向的关键时期。全球化引发的世界经济和政治格局的调整使得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获得了新的国际角色和发展机遇，同时也给这些国家的政治经济发展带来了巨大冲击。2008年金融危机和其后发达国家经济政治的艰难调整使得这些国家对全球化的态度发生了重大变化。当前，经济全球化的停滞和超级区域一体化的发展正是这种认知态度和国际政策变化的表现。在当前的世界经济调整困境中，各种FTA协议的谈判推进以及TPP、TTIP、EPA等的发展大行其道。在这一“竞争性区域化”背景下，苏联地区从紧密的联邦主义一体化层面走向分离化和区域合作碎片化的大趋势也在发生逆转。非同质国家的经济政治竞争驱使同质国家重新走向超级区域一体化这一潮流在独联体地区也呈现出新的趋势。

独联体地区是国际政治经济格局的重要一极，是决定国际政治经济格局变动的重要因素。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因为俄罗斯作为重要的文明力量和地区力量，其恢复自身世界强国地位的努力必定会引发一系列的区域格局变动；另一方面，各种国际力量在独联体地区的争夺经历了冷战后的此消彼长之后，当前也呈现出新的趋势。美欧在独联体地区力量的扩张与收缩过程影响着独联体地区的区域合作，俄罗斯力量的消长也影响着这一地区国家对外战略和区域合作方向的选择。

从中国的角度看，独联体区域一体化的发展方向和合作方式，也将对中国的国际环境、外交战略和区域合作选择产生重大影响。中国经济的迅速发展正在改变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利益各方一方面将此视为机遇，另一方面也将中国的崛起视为挑战，使中国面临越来越大的外部环境压力。中国在独联体区域拥有重要的经济利益，同时也有强烈的动机发展与周边国家的关系。独联体区域是我国陆上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涉及的主要区域，对于中国的周边外交战略和国家发展战略都具有重要意义。

独联体区域一体化是俄罗斯的支柱性区域合作战略。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发展在新的形势下受制于俄罗斯推进的区域一体化战略的方向和进程，也受制于俄罗斯如何看待中国在中亚地区开展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也就是说，独联体区域作为中俄两国利益的交叉地区，不仅对中国和俄罗斯各自的国家战略产生重要影响，而且也将制约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发展。

一 选题背景

客观地讲，“独联体区域一体化”不是新问题。自苏联解体、独联体成立，独联体地区的“去一体化”和“一体化”就成为一个重要的实践问题，同时也成为重要的理论问题。但时至今日，对于独联体区域一体化的发展、演进和成效，不但理论界莫衷一是，而且在实践上，俄罗斯和其他独联体国家的民众、政治家和官员也没有大体一致的看法。那么，独联体区域一体化是否已经有了显著的进展？普京第三次就任总统之后，继续强调推进独联体地区的一体化，其基本判断和主要政策方向是什么？这些问题都有待研究。

首先，从独联体区域一体化自身的发展看，自2012年以来，在俄罗斯的推动下，独联体区域一体化有了新的发展。这种发展既表现在俄、白、哈三国关税同盟的运行，又体现在三国统一经济空间的启动，更体现在普京欧亚联盟战略的提出。

2011年10月3日，俄罗斯总统候选人普京在俄罗斯著名的《消息报》上发表了有关后苏联地区一体化新方案的署名文章。文章提出了在苏联地区建立欧亚联盟，把欧洲与充满生机和活力的亚太地区联系起来的设想。该文对未来的欧亚联盟进行了勾画，即以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三国关税同盟以及于2012年1月1日启动的三国统一经济空间为基础建立欧亚经济联盟，随后建立集政治、经济、军事、人文为一体的超国家联合体——欧亚联盟。普京在文章中表示，希望把欧亚联盟打造成世界格局中新的一极，发挥其作为欧洲和亚太地区桥梁的作用。

根据普京的描述，未来的欧亚联盟可能具有如下特征：第一，欧亚联盟不是松散的国家间联盟，而是类似于欧盟那样的具有超国家性的国际组织；第二，欧亚联盟的内容不仅包括经济一体化，而且兼具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各方面的复合型一体化；第三，未来的欧亚联盟将起到中介作用，连接欧洲与亚洲，是未来多极化世界中独立的一极；第四，欧亚联盟虽是独联体区域一体化的新方案，但不是要推翻独联体等现有一体化组织，而是对其重新进行整合，并以其为工具，分领域、分阶段逐步实现独联体区域的一体化。因此，欧亚联盟与独联体区域原一体化方案并不矛盾，也不是要取而代之，而是继承与整合。

普京欧亚联盟战略的提出，恰逢经济全球化加速调整和国际格局剧烈变化之际。美国、欧盟、俄罗斯、中国、日本等各主要力量的博弈变得更加激烈与复杂，区域一体化成为世界各国尤其是大国参与国际竞争、确立区域影响力的主要手段。既有独联体区域一体化的新发展，又有美国主导的TPP和TTIP战略，还有东亚一体化以及南亚的区域一体化，等等。在每个区域一体化发展过程中都能看到主要国际力量的博弈和争夺，在不同的一体化进程中其主导力量不同，发展路径也不同。

俄罗斯为了应对全球的竞争和提高大国地位，一直力图恢复在苏联空间或者说独联体区域的影响力。从独联体成立伊始，到后来的发展及最近普京欧亚联盟战略的提出，都是大国博弈的反映。在这种背景下，独联体区域一体化会有什么新的发展，走什么样的发展路径，前景如何？对这些问题的分析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其次，从战略博弈和更广阔的背景看，乌克兰危机之后俄罗斯面临的战略困境和“向东看”战略的实施，都是独联体区域格局发展的重要现象。2013年12月，以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暂停推进与欧盟联系国协定谈判为导火线，乌克兰危机爆发，乌克兰政治局势动荡，西方势力介入。在乌克兰战略选择摇摆不定的情况下，俄罗斯先发制人，收回克里米亚。此后，乌克兰东部陷入动荡。危机后，美国、欧盟等西方国家和地区发起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乌克兰从独联体区域一体化的进程中脱离，同时俄罗斯寄希望于西方的现代化战略受阻。在这一背景下，俄罗斯“向东看”战略的实施和加速推进欧亚联盟，都给独联体区域一体化带来了新的变数。大国在独联体地区的力量博弈和影响力争夺进入新的阶段。

2013年9月，中国主席习近平在哈萨克斯坦提出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这一倡议的主要方向正是中亚地区。最初，俄罗斯官方和学者对于中国提出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充满质疑。这恰恰是独联体区域一体化、俄罗斯在独联体的战略利益以及中国国家发展战略和开放战略转型之间的关系在实践中的反映。

上述背景使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俄罗斯主导的独联体区域一体化战略的发展与前景。

二 研究意义

独联体区域是国际政治经济格局中的重要一极，在国际格局剧烈变化以及大国博弈更加激烈复杂的背景下，独联体区域一体化出现了新的形势，俄罗斯采取了新的一体化战略。独联体区域一体化最终能否取得预期的目标，取决于许多因素，具有不确定性。但独联体区域一体化的发展及其政策方向与前景不仅会对独联体区域的国家产生重要影响，而且会对世界政治经济格局以及周边邻国产生重大影响。独联体区域中很大一部分国家是中国的近邻，俄罗斯是中国最大的邻国，中国新疆等西北地区与中亚地区多数国家接壤。因此独联体区域一体化的任何进展和变化都会对中国的外交、经济与安全产生重要影响，我们理所当然应予以关注。

同时，独联体区域一体化的研究也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目前，一体化理论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典型区域一体化集团，如欧盟、北美、东亚，并多从经济学或政治学的单一视角出发。由独联体区域转轨国家构建的复合型区域一体化，与其他区域的一体化有着不同的发展路径、进展与前景。因此对独联体区域一体化的研究既是对现有一体化理论的检验，同时又是对现有一体化理论的丰富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