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鸾锦衣过往纠葛

听了柒墨的条件，阿岚心道：“只要我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在不在中土出现你还管得着了？”

而池笺却更在乎承诺，心想：“三个月内不在中土出现，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于是道：“那我要和秦鲤他们说一声，要不然他们以为我死了，要找锦衣卫报仇，我说什么也得回来帮忙。”

阿岚听了不由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心道：“大姐，现在是我们被威胁，能活着离开这就谢天谢地了，你还和别人讲条件？”

柒墨果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谈条件吗？”

池笺低下头略一考虑，却道：“不管我答不答应你的条件，秦鲤他们都会以为我死了，总会找锦衣卫报仇，这样一来，要是我在塞外明知他们会动手却不能相助，倒不如让我直接死了算了！”完了还指着阿岚追加一句：“只要你不杀他就行。”

这清奇的脑回路着实让阿岚大吃了一惊，忍不住扶着额头暗骂：“真是个大蠢妞”，还没想好如何帮她圆话，就听柒墨无奈叹了口气，道：“行吧行吧，我现在放过你们，然后会派人传个消息给秦鲤，告知他们你还活着，但是，他们之后如何行动我就管不了了，你也应该袖手旁观，信守承诺才是。”

阿岚听了这话奇怪之心更甚，明明是自己二人面临性命威胁，为什么池笺提出条件他还能答应？

其中就里只有柒墨自己明白，他前些日子在醉仙楼外就一眼看中阿岚的精妙剑法，心里一直希望他帮自己完成一件事，这时要放过他，最根本的理由不过是：他要完成的那件事只有阿岚或者阿岚背后的剑圣前辈有机会完成。

池笺却未想太深，只点了点头，应道：“那我就答应你。”

柒墨点头道：“好，那你们暂时藏在这不要现身，等我回去告诉金大人，你们二人都死在我的刀下，他就会下令撤兵，到时候你们再趁机离开。”

阿岚听他这么说，越想越不对，怎么感觉他早就把这一切计划好了似的？

却听池笺应声道：“行。”

柒墨闻言点了点头，忽然扭头朝阿岚轻笑道：“小子，我给你这三个月时间，是要你把太阴剑诀练纯熟了，三个月之后你回到中土我就会找你，只希望你记住今天的不杀之恩，到时好好报答我才好！”

说完不等阿岚应话，便几个闪身消失在树林深处。

他二人蹲坐在草丛里，听着耳边时而传来脚步，时而传来交谈，显然皆是锦衣卫发出的声音，一时也不敢开口说话。毕竟只有柒墨答应不杀他们，金小川可没答应。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见有人高喊一声：“撤。”耳边的脚步声从四边八方逐渐变成了一个方向，且越来越远，二人这才敢大声喘气。

阿岚耐不住心中疑惑，奇怪柒墨为什么要放过他们，正打算开口问池笺，一扭头瞧见她略带慌乱的眼神，突然又想起她的无比清奇的脑回路，心道问了也没用，只摇了摇头。

却是池笺忽然开口问道：“你说他为什么要放过我们？”

阿岚心中一笑：“我还以为你不好奇呢。”嘴上却突然贫了起来道：“或许是看我们郎才女貌太过般配，这般天作之合杀了觉得可惜吧？”

这种轻浮之言原本让池笺十分反感，但她此刻非常清晰自己的角色定位，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

这笑容着实很假，但阿岚并未在意，又问道：“你逃都逃掉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救我？”

池笺非常明白以她的角色定位这时应该说出一些慷慨就义，大义凛然的话，但她对骗人这种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只好又挤出个微笑，抿着嘴躲开了阿岚的眼神。

阿岚撇了撇嘴，心道：“喜欢就喜欢嘛，干嘛不好意思呢？哎，终究还是个小女孩。”想着，竟色向胆边生，伸手摸了摸池笺柔顺的长发。

触碰到她头发的瞬间，阿岚整只手臂突然失去知觉，侧头一瞧，原来被池笺死死扣住了脉门，她抓住手臂使劲反拧，全然不顾阿岚失声惨叫：“疼疼疼……”眼神里的杀气比刚才金小川还要吓人。

池笺许久才放开他的手，恶狠狠道：“你要是再敢对我动手动脚，休怪我不客气！”

阿岚讪笑一声，心道：“你现在就已经够不客气的了。”

为求稳妥，两人一直在树林里坐到太阳下山，才起身朝北找路出去。

一整天粒米未进，路上为了充饥，阿岚从树上摘了许多桑葚。池笺望着他手中黑漆漆的果子，有些排斥道：“这东西能吃吗？”

阿岚扔了一颗进嘴里，道：“当然能吃了，我以前在山上打猎一打就是一天，都是吃这个的。”

池笺见他说话时露出的牙齿上沾满了黑漆漆的汁，连连摇头道：“我还是不吃了。”

阿岚有些好奇，这青鸾谷也不是什么物产丰富的地方，池笺在这里生活居然连这些野果子都没吃过。当下吃了三分饱，从本就破旧的衣服上撕下一片衣角，一边把剩下的桑葚包好，一边问池笺：“你在这山谷里生活多久了？”

池笺掐指数了数，语气有些惆怅：“快十五年了吧。”

“十五年？”阿岚问道：“那你岂不是五六岁就来了？”

池笺明亮的眸子忽然暗淡下来，缓缓道：“我原本是巴蜀人士，家父乃朝中大官，日子本过的殷实，全是锦衣卫……哎……”

阿岚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成都知府池长青的女儿？知府千金呀？”

池笺侧头望向阿岚，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阿岚道：“我在醉仙楼听说书人讲的，‘成都知府热血洒紫禁，锦衣千户冷刀灭忠臣’！这故事被他们编成四章二十八回轮流讲，苏州城的听客可多了！”

池笺对说书人所编的故事也有所耳闻，他们为了赚钱，故意把故事改编得曲折离奇，只是为了吸引看官听客。她摇了摇头道：“其实故事根本没有那么多曲折，当年锦衣卫为了渗透朝纲，在朝中大肆拉拢同伙，我父亲忠于朝廷，秘密写了一封奏折送至皇宫，却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被锦衣卫拦了下来。锦衣卫为了排除异己，无端端给我父亲扣上一顶‘勾结乱党’的帽子，我池家才……”她一想起锦衣卫围剿池府的那个晚上就感到一阵害怕，说着说着，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阿岚一见她眼睛都红了，忙道：“不讲了不讲了，都过去的事了。”心想：“原来是位千金大小姐，想到青鸾谷那三位都特别照顾她，那她吃不惯野果子也就很正常了。”想罢又转移话题道：“你是因为这个理由要对付锦衣卫，那秦鲤他们呢？”

“我们对付锦衣卫可不仅仅是为了报私仇！”池笺瞪了他一眼，抬起衣袖抹了把眼泪，接着道：“秦鲤的故事比我的曲折多了。你可听说过二十年前扬州武林大会？”

阿岚摇了摇头：“没听过。”

池笺道：“也是，锦衣卫封锁了消息，你没听过也很正常。饶是我们这群江湖中人，也只是捕风捉影的听过冰山一角。”

阿岚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连连问道：“武林大会和锦衣卫有什么关系？扬州发生了什么？锦衣卫为什么要封锁消息？”

池笺不耐烦的横了他一眼，却还是缓缓开口道：“听我慢慢跟你讲——二十年前，武林盟主还不是白三尺，秦鲤也才七岁，他与他的父母本是扬州城的普通百姓。那年冬天，前任盟主林天南在扬州举办武林大会，邀各路英雄前往。消息被锦衣卫柒子光知道，竟下令围剿武林大会。但碍于朝廷的面子，自然不能直接屠城，于是便联合官府提前将扬州城所有居民秘密赶出城外。”

阿岚听得起劲，又打开包好的桑葚吃起来，吃着还不忘递给池笺：“你吃吗？”

池笺摇头表示不用，接着讲道：“据秦鲤说，那天夜里暴风雪极大，许多居民都不愿意冒着风雪出城，秦鲤的父亲便是其中之一。他拒绝锦衣卫的要求时，根本没有意识到把自己送进了绝境。那天夜里，锦衣卫懒得分辨他们是不是武林人士，只要在扬州城内还活着的人，一个也没有放过。”

“一个也没放过？”阿岚舔了舔嘴唇上的汁，问道：“那秦鲤呢？”

池笺道：“说来也奇怪，居然是锦衣卫主动放过了他。”

“主动放过他？”阿岚好奇道：“那不是和我们今天一样？”

池笺点了点头，接着讲道：“据秦鲤所说，当时他只有七岁，锦衣卫杀进城的时候他父亲知道出了大事，把他藏进一口水缸里。原本也可以瞒天过海，但他听见父母亲被害时的惨叫，竟忍不出哭出了声响，被人发现。至于发现他的那名锦衣卫为什么不杀他，他说他也不知道。”

阿岚听完低声叹道：“原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池笺讲完故事，实在忍不住腹中饥饿，从阿岚手中取来一颗桑葚，靠近鼻尖闻了闻，鼓起勇气吃了下去。

这一吃之下竟发觉这野果子还挺好吃，一时间两个人你一颗我一颗，吃得满嘴都是黑紫色的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