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主离宫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长公主和芸姬也在啊。都是来悼念小太子的吧，可怜我这玉柔妹妹啊，用命保下的孩子还没长大就被毒妇杀害了。”贵妃程婧莲掐着手帕走了进来，语气伤感道，她说完，竟还真的掉了几滴泪。
皇后看贵妃过来，便也连忙哭着配合：“妹妹生前跟本宫关系最好，如今小太子亡故，真是辜负了妹妹的临终嘱托，没照顾好小太子。”
“姐姐也不要太过悲痛了，再伤了身体。玉柔妹妹那样善良的人，小太子也十分聪慧乖巧。唉......他们都这么信任姐姐，见姐姐这么伤心，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程贵妃一进屋见皇上面似动容，便紧忙提及先皇后刘玉柔，先皇后是叶穹这辈子最愧疚的女人。
叶穹闻言，摇了摇头，又恢复成了愠怒威严的样子。
他看向叶绮和慕容泠的眼神闪过一丝决绝，就好似他刚才的动摇并不曾出现过一般。
程贵妃迈着妖娆的步子，用手绢擦拭眼角的幽泪。
叶绮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贵妃，就恨得不行。
这个贵妃一向跟她们母女不和，现在过来是来看就是看笑话的？
这个妖妇！今天这事一定又和程婧连脱不开关系，一整件事肯定都是她这毒妇的手笔。
思及此，叶绮看着程婧莲的眼神不免带着些隐忍的杀意，就是没有匕首，若是有她此刻一定会不惜代价手刃了这妖妇。
程婧莲佯装怜惜地走向叶绮，她假做安慰地死死按住叶绮肩膀，另一只手环住叶绮的腰。她这是暗里将叶绮困死，使叶绮动弹不得。
那两个侍卫见贵妃正‘安慰’着长公主，又见长公主一时脱身不开。便给了他俩时间去靠近慕容泠尸身。
他们暗自松了一口气，皇上交代的任务总算是能完成了。
一旁负手而立的叶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侍卫身将慕容泠装进麻袋。
叶穹又看了眼正在安慰叶绮的程贵妃，心中升起一丝欣慰。幸好他这后宫还有程婧莲这般明理的妃子，不然叶绮若是再乞求下去，他也不好决断了。
叶绮被程婧莲按的无法动弹，喊哑了的嗓子也无法发出声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侍卫粗鲁的摆弄她娘亲的尸身，就在她面前可她却无能为力。
叶绮急红了眼睛，她紧握双拳狠咬下唇。嘴角被咬破溢出了猩红的血，那红的鲜艳刺眼，似是在宣告众人她此刻的无助与怨恨。
程婧莲一直在静静观察叶绮的状态，见她惨白着一张脸却还摆出视死如归的样子，程婧莲就知道时机到了。
不只是叶绮想杀程婧莲，程婧莲也同样想除掉叶绮。
程婧莲知道叶绮聪敏，又是最受宠的公主。如今这是与她结了死仇，虽然她此时虽不显，但日后定是她们计划中的一根毒刺，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早日除掉也安心。
“啊！长公主，不可啊。”程婧莲在搀扶着叶绮起来的时候，被叶绮狠狠的一把推开。
叶穹听到程婧莲慌乱喊叫，立刻快步回身急忙将她搂住，程婧莲这才没有摔倒。
叶绮面无表情的撇了一眼相拥的二人，平静的眼神中暗藏着失望和果决。她因为用力握拳，被指甲弄伤的手心正滴着血，一如她磕破的头，和咬破的嘴。
叶绮毫不留恋地转身，朝着两个侍卫走的方向追了上去，背影坚定决绝，似是困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撞困锁自己的笼门。
叶穹神色复杂的扶好程婧莲，当即下令道：“许云朕命你去保护长公主，她若不愿意回来，你且在她身边护她三年。切记，在公主身边一有什么事情随时与朕通信。三年后……朕亲自去接她。”
叶宆声音有些发颤，他缓缓的叹息一声，摆驾回了宫。
“是。”一个浑厚的男音在叶宆下令后应了声。
顷刻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个黑影便从暗处飞出，向门外闪身而去。
许云身法太快旁人难以看清，如此轻功已是登堂入室的级别。
叶穹一回到自己的寝宫，一瞬间便疲惫了下来，他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走吧，让朕自己待一会儿。”
宫人们各怀心事的离开了，此刻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自己。
叶穹放下了所有伪装和帝王的骄傲。他霎时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跌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叶穹哭的不管不顾，像个孩子般。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也不知是为了刚刚死去的小太子，还是为被他亲自赐死的慕容泠。亦或是二者皆有，此次变故使得他连叶绮离宫都无暇过多理会。
此时已渐入深夜，天空乌云密布，月亮被彻底遮住，一丝光亮也透不出。
叶绮睁大眼睛在黑暗中费力找那两个侍卫的身影。
这一路上的人家大多都熄了灯，唯有几条花街还依然灯火通明。
下雨的路上，地面湿滑无比，叶绮淋着冰凉的雨水奋力跑。
叶绮刚跑几步，就不小心踩到了长满苔藓的石头，狠狠摔了一跤。
叶绮不甘心地忍痛站起继续跑，再次被没看清的障碍绊倒磕碰时，她都会立即起来继续前进。只是为了能够追上她娘亲的尸身。
身上诸多磕碰擦伤的地方被大雨冲刷着，叶绮咬着牙忍着身上针扎般的痛，继续跟着那两个模糊的轮廓。
时间一长叶绮已经开始麻木了，她不知寒冷、不觉疲惫、不感疼痛，只知道拼命追上那个如她生命般重要的人。
前面那两个侍卫在察觉到身后的叶绮时，脚步也有意的慢了下来，但依然未停止向前。不知是跑累了，还是在等着叶绮跟上来。但无论哪种，对于叶绮来说都是好事！
“咱俩还是慢点儿吧，咱们要是快了，公主就得跟着咱们跑。你看公主那个小身子板，可禁不起跟咱们这么折腾哟。”高个子的侍卫如是说道。
“也好，出皇城在往前五十里左右有个英风村。那村子后头有一块儿还没有人耕种的荒地，咱们把辰妃娘娘放那儿也行吧。”另一个侍卫想了想说道。
雨势越来越大，未有丝毫停歇之意。叶绮见他们放慢了脚步，心下有些了然。她停止了奔跑，只是快步跟着。
叶绮被雨淋得发晕，她拭去了脸上混着血的雨水，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手臂内侧的软肉，强迫自己神思清醒。
叶绮酿跄的跟着他们，一直跟到英风村的荒地。
两个侍卫放下了慕容泠的尸身，他们回头看了一眼满身泥泞的叶绮，叹了口气。感叹着宫中的复杂多变和帝王的冷漠无情。
他们短暂歇了一下，活动活动筋骨后，便快步离开了。
“谢谢。”叶绮与他们擦肩时轻声道了谢。
那两个人有一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听见了她的道谢声，还是只是想回头看一看这个失去了母亲的少女。
他们只走了一会儿蓄个力，然后便轻功离开了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能在皇宫里头当侍卫多少也是个会武的，就算不高强也不会太弱，至于一开始没有用轻功大抵是怕叶绮找不到辰妃尸首。
叶绮刚刚也存了些体力，现在她疾跑过去，将慕容泠身上的麻袋轻轻褪下。
她拉着麻袋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嘴唇也被她咬得青紫，嘴角的血和着眼泪落在了慕容泠的脸上，划过慕容泠的面颊又落到了泥土里。
“娘亲……都怪我，我今天就不应该出去放风筝的。”叶绮一边哭一边帮沉睡的慕容泠梳妆。
叶绮刚给她梳好碧云髻，没过多久便被急雨淋垮。
“这雨也这般欺辱人吗？”叶绮委屈的哭着朝天大吼道，但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气势。
这雨瞬间又大了些许，霎时间狂风大作，天空电闪雷鸣。
老天爷似是见叶绮还不够凄惨，好心的再给她添些苦难。
“娘亲，绮儿在您身边呢。娘亲不怕，等绮儿给娘亲做一个床榻再给娘亲盖上被子，娘亲就不冷了。绮儿绝不会让这冰雨冻到娘亲。”
叶绮说罢，她轻轻将慕容泠僵硬的手放下。
她在慕容泠尸身旁四处找不到可用工具，又恐有野兽出没伤她娘亲尸身，便不敢轻易离开搜寻。
找也费力，叶绮干脆就开始徒手去挖坑。
想到自己早上还同娘亲问好此刻却要亲自安葬娘亲，泪水便不自觉的随着雨水流淌而下，一起落在了她的手上，热泪滴落在叶绮的手上，还生出了灼伤感。
看着慕容泠沉睡的模样，哪怕没有光芒，叶绮也知道，她的娘亲定是美丽的。但这份美丽却定格在此处了。
小的时候，叶绮一直不希望娘亲变老，希望娘亲可以一直美丽漂亮。但她现在后悔了，她宁愿娘亲会变老，就算老了不美丽了，至少娘亲还活着，还陪在自己身边。
深夜气温总是寒冷的，雨水淋多了也冰寒彻骨。
叶绮就这样在雨水中一下又一下得挖着坑，挖一个可以将娘亲埋起来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