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有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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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借问酒家何处有

“相国,可是芙蓉镇赋税征收一事?”楚璋若有所思的看着齐光,似笑非笑道,“听闻,芙蓉镇的县令是个爱民如子的清官,别的地儿都是官官相护,这芙蓉镇的县令偏是个犟骨头,护民护出了名,在汝阴府太守庇护下,竟有三年未征收足田税与丁税。”

“如此罔顾我朝法度,此等昏庸无道之辈,也算得爱民如子的清官?”齐光讥讽笑道,眸底全无笑意。

“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只知其是个为官清廉的,实则不过是打着爱民的幌子做的无法无天山般的大王。”楚璋也笑了,细长眉眼眯成了缝儿,右脸颊那道伤疤愈发狰狞。

秦衍听着二人的谈话,默然不语。细雨飞丝吹入了竹亭,丝丝沁凉刮在他苍白的脸颊,不禁伸手拢了拢披风挡寒。

“这芙蓉镇的县令,听闻曾是当年徐太师一党,受牵连谪贬,盘踞芙蓉镇已有多年。只怕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齐光敛了笑意,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这官场里鱼龙混杂,纵然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明日早朝,老夫就向君上请旨,着你去芙蓉镇走一遭,彻查当地赋税征收。”

“遵命。”楚璋起身,向齐光拱手作揖,十分恭敬。回身落座时,瞥向秦衍,邪魅一笑,“秦少府,何时动身前往汝阴?不如你我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秦衍脸色微变,起身拱手正欲推辞。岂料齐光起身,伸手拍了拍秦衍肩头,当先开口笑道:“也好。秦少府身子骨儿不大好,有云修一路随行,能护你周全,老夫也就安心了。”

“多谢相国美意,这一路就有劳楚大人了。”秦衍闻言,拱手朝齐光拜了拜,有朝楚璋作了一揖。

“事不宜迟,秦少府,我们就定在两日后出发。”楚璋不顾秦衍的脸色,一口咬定了日子,不由秦衍推辞。

秦衍撑着清凉伞走出相国府时,斜风细雨依旧。赵襄赶着车马已在门口候了多时,见秦衍出了相国府,立即冒着风雨接过了清凉伞,为其遮风挡雨。

待秦衍上了马车,赵襄赶着马车往秦府缓缓前行。已过子夜时分,街巷里空荡荡的,穿过一片灯火阑珊,酒楼里时不时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显得楼外的风雨愈发萧索,一如此时马车内的人。

“阿襄,过两日随我去趟汝阴。”朱红帘幕微扬,马车里传来秦衍那低沉的嗓音,在嘈杂的街巷里有些飘渺。

“好。公子,今夜至相国府,可是打听到了什么?”赵襄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有些惊诧的回望了一眼,却只瞧见朱红帘幕下惨白的唇角。他开口应了一句,顿了顿又忍不住好奇问道。

“齐相国老谋深算,楚云修看似莽撞,实则大智若愚,一经齐相国点拨,不必口蜜腹剑,也如芒刺在背。”秦衍淡淡说着,深邃眼眸里全是看不透的落寞,“如今敌暗我明,不知深浅,我已将汝阴得来的消息告知了齐相国。”

“公子所虑有理,追魂人无端送来消息,总不会当真只为求财。”赵襄想起那天夜里,一支追魂箭卷了纸笺直插门楣当中,足足三寸深,五色凤羽在惨淡月光底下,泛着渗人的杀气。

“那纸笺上只留下‘潇湘王女身在汝阴’八个字,当初追魂人称潇湘王女亡于其追魂箭下,如今却传来如此消息,怕是想借我之手,早日查明城隍庙大火真相。”秦衍静静盯着朱红色帘幕随风微扬,缓缓说道,“这追魂人性情古怪,偏为齐相国效命,意图难测,我唯有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马车缓缓驶入了寂静无人语的巷子里,低沉的话语声飘散在了风雨中。

过了两日,天朗气清,秦衍如约前往汝阴。马车缓缓驶出东城门时,楚璋已在成门外等候多时,着了身枣红衣袍,宽大而慵懒。身下骑着枣红马,佩剑在左,一手拉着缰绳,神采奕奕。

马车已走出城外三两里,楚璋策马走在马车旁,以剑鞘撩开了帘幕一角,瞥了一眼驾车的赵襄,似笑非笑道:“秦少府,此行就带了一人?”

秦衍静静的坐在马车内,仍披了件素白披风,霍然照进的日光有些耀眼,秦衍以袖掩却了右额,淡淡回道:“楚大人此行不也孤身一人?”

楚璋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而是策马走在了前头,为后头的马车开道一般,纵右脸颊添了道伤疤,也仍是鲜衣怒马,风姿卓然。

一路向北,约莫赶了三五日的路程,眼看快到汝阴的地界儿。马车缓缓停下,前头的楚璋跑远了,才发觉后头跟丢了马车,又拽着缰绳折了回来。

赵襄已扶着秦衍下了马车,取过水囊揭开递给秦衍,走到一旁,抚了抚马脖子。楚璋翻身下了马,牵着缰绳走至马车旁,不由皱眉道:“怎地停下了?再往前走上五里路就是汝阴府了。”

“楚大人可是要先往汝阴府知会一声当地官员?”秦衍喝了口水,不咸不淡道,“楚大人行的是面上的差事,秦某行的可是见不得人的,恐不能与楚大人同行了。”

“秦少府这说的什么话?同是为相国效命,何来面上暗里之分?”楚璋笑了笑,扬了扬手中佩剑,不以为然。遂又从腰间取出一只黄竹筒,正色道,“也罢,我先去趟汝阴府,秦少府如遇麻烦,可以此烟火为号,我定赶来相助。”

楚璋说着话,翻身上马,策马扬鞭,潇洒而去,扬起一地风尘。

天色有些低沉,这多变的天好似善变的楚璋,阴晴不定。前一阵,还死皮赖脸地押在马车前头,如今倒是去的潇洒,却也不知掖着什么诡计,在前头等着。

秦衍似乎没有料得这楚璋如此痛快,竟这边轻易离去,不免怔了怔。赵襄看向秦衍,面露喜色:“公子,汝阴府辖五镇七乡,我们先往何处去?”

“她历来最喜清静,汝阴府辖五镇七乡之中,永宁镇最是安宁清闲。可她偏是个聪慧妙人,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免不得藏身于最繁华之地。”秦衍细细思量着,不免生出几分感伤。

“芙蓉镇,汝阴府素来以芙蓉镇最为繁华热闹,听闻镇上有三绝,每年往来行客无数。”赵襄说出‘芙蓉镇’三字时,心头一怔,顿了顿又道,“公子,我们真要先去芙蓉镇?这好不容易摆脱了楚大人的纠缠,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你以为齐相国派他来芙蓉镇查案,当真只是顺道护我周全?你以为我们真能摆脱楚云修?你以为楚云修去汝阴府是做什么?”秦衍轻轻笑了,深邃眸底透出几分苦涩。

“难道不是为了查明芙蓉镇赋税征收一事?”赵襄不明所以的看着秦衍。

“楚云修去了汝阴府,见了当地太守,除了查访芙蓉镇赋税征收,还会将我们的行踪透露给他们,明面是着人暗中保护我这个秦少府,实则是就地派人跟踪我们,他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将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秦衍敛了眸底笑意,将水囊扔给了赵襄,一面说着话,一面上了马车,朱红帘幕轻轻落下,遮却了如玉面容。“既知如此,何苦费心折道攀山,不如顺水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