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梅子金黄杏子肥
应无恙抱着大白猫去了杏花村，曲小六则回了翠湖湾花家。穿过杏子林，又走了数百步，恰遇着愁眉不展的陆玄羽与顾安，有些丧气地往这头行来。
“此地好风好水好风景的，你二人怎的如此形容？”应无恙不禁打趣起二人来。
“应掌柜有所不知，近来正值多事之春。先是我家六姐姐不辞而别，遂又闹出了人命案子，如今临安府还来了个户部侍郎，说要查芙蓉镇这三年来的赋税征收。”陆玄羽说起这些事来，语气间透着几分无可奈何，遂眸色一变，又露出几分坚定与决绝，“我家老爷子现如今已是焦头烂额，忙得团团转，我非得揪出那个害人凶手来！”
“你们都帮着揪凶手了，不去临安找你六姐姐了？”应无恙笑了笑，修长指尖轻轻摸了摸大白猫的脑袋。
陆玄羽轻叹了口气，抬手摸着尖尖下巴，故作老成道：“事有轻重缓急，人命关天，岂敢怠慢？六姐姐之事，我已暗中托人传了家书去江陵。”
“传书江陵？”应无恙似笑非笑地瞥了陆玄羽一眼，神色有些古怪。陆玄羽有些纳闷地盯着应无恙，应无恙只道，“你小子倒是聪明了不少。”
三人说着话，一路又穿回了杏子林，往翠湖湾走去。大白猫躺在应无恙的怀里，日光透过茂密枝叶洋洋洒洒，落在一行人脚下，大白猫微眯着双眼，似十分享受，默不作声。
“应掌柜，你说，那花长春究竟如何死的？我们去府衙问过仵作，他身上没有别的伤痕，今日又去了破茅舍，未见丁点打斗痕迹，死得当真蹊跷。”陆玄羽一路之上，待花长春之死仍耿耿于怀，“更蹊跷的是，花长春昨年应征去了北疆充军，此时应当身在北疆，如何会回到芙蓉镇死于非命？”
“世事无常，凡事看开点。”应无恙淡淡回了句，悠哉悠哉穿出了杏子林。
“咱这是去翠湖湾？”顾安跟在二人身后，见二人一个劲儿往前行，他识得这条道，再往前就是翠湖湾了。
“咦，枇杷熟了。”陆玄羽没有顾得上搭理顾安，目色穿过重重杏子林，落在不远处的枇杷树上，金黄的枇杷挂满枝头，淡淡果香教人不禁垂涎。
陆玄羽疾步走出了杏子林，来到枇杷树下，伸手摘了三个金黄果子，回头扔了应无恙一个，顾安一个。徒手剥开果皮，橙黄汁水流在指尖，香甜气息扑鼻，低头正要咬上一口，应无恙笑道：“这可是别人家的果子，焉能不问自取？”
“不就两个果子，吃两个解个馋，有何干系？”顾安不以为然地剥开了薄薄果皮，咂了一大口。
“不问自取是为盗，休说是两个果子，就是一片路边叶子，也不能随意采撷。”应无恙学着曲小六的口气，一本正经教导其这两个孩子似的少年郎，手一扬，金黄果子扔回了陆玄羽怀里。
“应掌柜说的这话，可像极了学堂教书的先生，迂腐又古板。”陆玄羽几时见过应无恙如此模样，不免怔了怔，继而轻笑出声。
“这话确不是我说的，那位先生还有句后话。”应无恙学着曲小六的口气又道，“你们现在应当寻到此果子之主，先与人赔礼道歉，再赔偿果子银钱。”
“啊，不就两果子，还要这般麻烦？”顾安随手扔了果子皮与核，扯了衣角抹了嘴角果渍。
陆玄羽也扔了果核，拿着本该属于应无恙的那颗枇杷，若有所思一阵，忽而笑道：“应掌柜所言也不无道理，咱就顺道寻了此果子之主，一会儿多换点果子回府，给大伙儿尝尝鲜。”
说着话，三人又走了数百步，将近翠湖湾处，几间瓦舍错落有致，有炊烟，袅袅。周遭郁郁葱葱的良田，其间花木交错，甚是可观。
“那边有人家，咱去问问。”陆玄羽指着瓦舍炊烟，露出尖尖小虎牙，眸眼如星子，“兴许还能蹭顿农家腊酒吃。”
三人来到了篱笆门外，密密匝匝的绿藤蔓爬满了花架子，素白荼蘼花自上而下缀了一地，阵阵芳香扑鼻，时有彩蝶蹁跹其中，雅致非常。
花架子后走出一个人，着了烟紫色长裙，右眼角颤巍巍欲滴的血泪，映着素白荼蘼花，愈发妖冶绝色。陆玄羽不禁脱口而出：“六姐姐！”
曲小六始料未及，更是掩蔽不及，手中提的竹篮微倾，满载素白花朵儿，眸色间尽是惊异之色。陆玄羽已推开篱笆门，跑过丛丛花木，一把拉过曲小六胳膊，满眼关切：“六姐姐，原来你没离开，太好了！你不知晓，你离开的这些日，可急坏了我们。”
陆玄羽本来有满腹疑惑，然瞧着曲小六这副模样，便也什么也问不出口了，千言万语皆化作了满心欢喜。曲小六回之以笑了笑，抬眼看了应无恙一眼，隐隐不悦之色。
“我们是来寻枇杷之主的，无意间竟寻得了曲姑娘，实在是有缘。”应无恙抱着大白猫进了篱笆门，似笑非笑道。
“原是如此。”曲小六点了点头，回身便见魏微从屋里走了出来，面容憔悴得厉害，抬眼见三个陌生男子立在院里，自是一惊，遂瞧曲小六一脸从容，只道，“曲姑娘，怎地了？”
“这位即是那枇杷之主了。”曲小六提着竹篮上前，轻轻扶着魏微，看了陆玄羽手中金黄的果子一眼道，“他们呀，是偷枇杷的小贼，特来登门请罪的。”
“六姐姐，我们怎地成小贼了？”陆玄羽听了这话，不乐意了，立即问道，“我们不过是途径枇杷树下时，馋了摘了两个……”
“是三个，一人一个……”顾安瞅了眼陆玄羽手中的枇杷，随口更正道。
“对，就摘了三个，这儿还留了一个，诺。”陆玄羽点了点头，顺手将金黄果子塞给了曲小六，又拱手冲魏微笑嘻嘻道，“摘您家果子实属我们的不是，我在这儿给您赔礼了。您这果子多少银子一个，我们赔您。”
“不过是几个果子，不必了。”魏微脸色苍白，似心如死灰般，毫不在意。
“这银子一定要收下，他摘了三个，我摘了两个，诺。”应无恙弯下身子，轻轻放下了大白猫，顺手夺过顾安掏出的银锭子，放入了魏微手心里。
“诶……”顾安瞧着一两银子就买了几个果子，莫名一阵心疼。
“诶，你何时摘了两个？”陆玄羽身在安乐窝，不知银钱贵，只顾着应无恙摘枇杷，丝毫未曾注意到顾安的脸色。
应无恙笑了笑，没有说话。魏微瞧了这几人一眼，又看向曲小六，摊开手心里的银锭子，嘶哑着嗓子到：“诸位是曲姑娘的朋友？几个果子不值钱的，吃了就算了，不必如此。”
“那可不行，不问自取是为盗。”陆玄羽一板一眼地较起真儿来，顾安忙随声附和道，却是不肯吃这等亏，“公子，先前不是说要换些果子回府？这位夫人，银子是一定要收的，您若觉着不妥，大可再令我等摘些果子相抵即是。”
“顾安所言在理。”曲小六手里拿着金黄果子，很是认同的说着，魏微才点了点头，安心将银子收下，转身就往屋里走。
“诶，夫人！”陆玄羽见这妇人收了银子转身就走，不免有些急了，冲着魏微喊道，“已是晌午，我们又是六姐姐的亲友，您也不留我们吃个农家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