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沈家老两口
清蝉打车到了沈家所在的曦桐小区,时隔多年,这个小区相比繁华地段的高楼大厦显得极为老旧,毕竟是从沈爸爸沈妈妈工作时期就有的住房,虽是老旧,却是一户独栋,小区里住户搬离得也不少,已无太多人家,因此有点冷清,原本这片是要拆除的,可这儿每至春夏法梧繁茂阴凉,秋冬枫树火红飒飒,倒自成Z市一道特色风景保护了起来。
清蝉走至小区门口时,被年轻保安拦住,“女士,外来参观需要登记的”。
她看了看小伙子脸上憨厚的笑容,像极了从前那位老保安,她顿觉亲切问了句“钟叔还好吗?”
年轻保安倒愣了,“您认识我爸爸?”
清蝉在登记薄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笑了笑“从前我在这儿住的时候,钟叔常帮衬我,我一直很感激”。
从前她总是在小区门前等待深夜加班归来的沈丰年,那时他常有饭局,总是喝得醉醺醺,从出租车上走下来,她担心他找不到回家的路,总是坚持来接他,而每次他总会不耐烦,说着让人心寒的醉话,她也是付之一笑不放在心上,即使第二日醒来他再次警告,她依旧坚持了两年。
这两年里钟叔总会一起也陪着她说说话,像是从前的父亲一般,有些话她不能跟沈丰年说,不能跟沈爸爸沈妈妈说,也只有钟叔一个人听着,他也总会将妻子带来的宵夜分与她吃。
“这样啊,老爸就是个热心肠的人”,年轻保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爸带着我妈出去旅游了,没人接他的班,正好我放假闲着就替一段时间,再过两年爸爸也该退休了,啊,说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耽误您事了?”
清蝉好笑摇摇头“我是去找沈教授他们的”。
“原来您认识沈教授呀!我可是沈教授的超级粉丝!我们专业都是!个个都想拜入教授门下!”提起沈教授,小伙子眼中闪闪发亮。
“好,我知道了,这份心意我会传达到的”清蝉说得极其认真。
小伙子更是不好意思,赶紧将栏杆抬起,放清蝉进去,边扭捏道“姐姐,您就别取笑我了,快走吧!”
清蝉心情很好地沿着梧桐道走着,左拐进一条小道第三家,门前种满蔷薇花的便是沈家。
“老头子,我今儿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人要来,不行,我要去门口守着”。
“唉,你说你这人,咋开始神叨叨的,能有什么人,那小子也不会中午回来呀!”
“要真是那小子,就把他轰出去,把我宝贝儿媳弄丢了,还有脸回来!”
在院中站着的清蝉看着沈妈妈将大门微微推开,而沈爸爸在玄关拦着,两人拉扯间丝毫没注意院子里多了个人。
清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有点呆愣着,倒是沈妈妈跟沈爸爸出门时一起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儿媳”,两人极其激动的冲上前迎了过去。
沈妈妈拽着清蝉的胳膊不撒手“真的真的,是我儿媳妇!”
沈爸爸也老泪纵横道“那小子终于孝顺了一回,把你找回来了!”
清蝉对这老两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哭笑不得道“叔叔阿姨,你们好歹让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再说,这可是我特地为你们寻来的礼物”。
“什么礼物也没有你重要!我们也不要什么礼物”,沈妈妈极其顺溜的接嘴。
沈爸爸在旁附和点头,顺带严肃教育“叫什么叔叔阿姨!还叫爸妈”。
清蝉想要扶额,却是被沈妈妈拽着胳膊,另一手还拿了礼物,一时腾不出空来。
她只好答“那爸,妈咱们进屋吧”。
“好好!”老两口极其乖巧的点头,拉着清蝉进了屋子。
沈爸爸戴着专用手套,从檀木锦盒中捧出卷轴,极细致的一点点展开,当看到那画上的人物图跟手法时,眼前一亮,然后仔细瞅瞅,眼里多了些了然,“丫头这画你哪儿来的?”
彼时清蝉正随着沈妈妈在厨房里忙活洗菜,听到沈爸爸的话,她探出头来“一个客户手里,帮他解决了点事,他拿了家传古画送给我”。
当初她去这位客户家里商谈些事,无意中多瞄了这墙上装裱的古画两眼,她这样做只是因为想起了沈家二老,而那位客户也留心到了,事情解决后,客户带着钱与那副古画来作为谢礼,她只留下了那副画。
当年清蝉住进沈家,时常看到沈爸爸沈妈妈拿着各类古画古字来研究,她一直觉得夫妻二人志趣相投心向一处,方能执手相伴一生,而像她与沈丰年倒是完全不相干的人,在一起反而是勉强了彼此。
“唔”,沈爸爸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倒是沈妈妈揪着青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在跟前瞅了几眼“哟!高仿啊!”语气里没有丝毫惋惜,倒是多了些欣赏之意。
清蝉擦干了手,走出来问“假的吗?”
她想了想那客户当时认真的语气不似骗人,说是祖上从很早前就传下来了,他平日里喜欢炫耀,将古画装裱挂在墙上,供朋友们观赏,但经历了那宗麻烦事后看开了许多,对周遭人的心思也明白了几分,身外财物都看淡了,为了感谢清蝉,特地将古画拆装下来,妥帖放在原先的锦盒中,一起送给了她,也是一种缘分。
沈爸爸摇头,“这画仅用墨线勾勒成图,用的是白描手法,画功细密精湛,颇有西晋画圣卫协之风,只是这确不是真迹,画纸纹理柔滑密实、光泽莹润,这纸张是到唐宋时期方有的水平,西晋时还远远达不到”。
“这样啊”,清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一旁沈妈妈乐了,“哪儿用得着你这么麻烦,这副仕女图你怕是未看全乎”。
沈爸爸沉了脸,回道“难不成你还有其它法子,真迹早已失传,若不是这纸能辨出年份,与原作媲美也未可知”。
“我想恐怕这作者也怕误导后人,所以在画上做了手脚吧,你看那仕女头上几枚发钗”,沈妈妈努努嘴,示意他看画,随即一个转身进了厨房。
沈爸爸便细细瞅着,好像看到什么有点不相信,突然他拿起桌上小型放大镜搁在画上几枚发钗处看了看。
清蝉也凑了过去,只见仕女头上零散插着的几枚小小发钗里竟藏着字,一共四枚发钗里有字,一枚发钗里一个字,连起来是……
“五柳戏摹”,清蝉念出声来,待反应过来,她噗嗤笑了出来。
沈爸爸也是无奈,连连叹道“竟然被个古人耍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虽是戏作临摹,倒是从另一面说明原作真迹曾在后朝出现过,就算是个山寨,这幅画也极具参考和珍藏价值,谢谢你啊,清丫头”。
清蝉笑了笑,看着沈爸爸小心翼翼收着画轴,她也起身进了厨房。
锅里添了水,清蝉调好了档位跟火候,她有个小小的疑问,便问了沈妈妈“妈,刚刚爸说这戏作主人的画功可与原作相媲美,那按理来说这样了不得的人应当是个名人吧,可是在历史上画师里并没有这个叫五柳的吧”。
“嗯……”沈妈妈利落的将菜切完装盘,随意答“历史是会遗忘的,就算那个人在当时再怎么光鲜亮丽,若无史册记载下来,过了几代人便会被人忘记,就是有史册,那随着一代王朝的覆灭留下的又有多少,更何况这五柳二字是否为真名还有待考究,许是他用了另一个名字被记载下来,而这艺名就无足轻重了……来,醋给我”。
“啊?哦”,清蝉还在伤感历史的无情,就突然被沈妈妈拉进了油盐酱醋的生活,她没再想那些,乖乖把醋壶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