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眼泪

伴随着一群人的起哄声，刚刚下定决心采取攻势的小蕾在那猝不及防的一吻之下慌了阵脚，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在茹风重新回到座椅靠背的几乎同一时间，她飞速的站了起来，于此同时，服务员刚巧抬着托盘走到他们的桌边，做了一个弯腰的动作，小蕾的肩膀撞到托盘的底部，酒水在托盘上七零八落的倒塌下去，酒水倾泄下来，又迅速被扶正杯身，小蕾一下子红透了脸，服务员看着这几杯被搞砸的酒水，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欲言又止的把腰弯到了一半，始终讲不出一句对不起，此刻的他在心底努力权衡服务态度与责任在此时此刻的关系。

茹风犯了一阵恶心，飞速的跑向洗手间，小蕾见状也立马紧随其后。跑了两步她终于回过头对服务员说“重新给我们上一份一样的吧。”她又转身跑了两步，回忆起刚刚那一瞬间服务员脸上呈现的难色，又再度回过身去补充了一句“我们付两份钱，刚刚不怪你。”

待她跑到洗手间的时候，茹风已经趴在洗手台干呕了起来，她站在一旁，焦灼的拍了拍他的背，眼神落到了他还沾有酒水的左手上，她打开旁边的水龙头，拉起茹风的手。“冲一冲吧。”还在干呕的茹风迅速把手缩了回来，又再度杵在洗手台上。

水流声让茹风脑海中又再度浮现出金鱼的画面，包括刚刚滴落在手背的酒水，那种恐慌的程度仿佛他就是刚刚按下抽水马桶的人。

他搞不明白那幅突如其来的画面为何会如此具象的出现在他的意识里，甚至是他的眼前，他似乎错过了和朋友们相处过程中的一大段时光，也许也只是片刻，大概就是玩游戏输了，然后吻了小蕾的额头。

他紧闭了片刻眼睛，试图分清现实与幻象，然后起身对小蕾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刚才。”

“没关系，我只是看你手脏了，没考虑到你当时的感受，一定很难受吧？”

这就是误会的开始：道歉的初衷是针对那个当众的吻，可能会让女方在众人面前感到难堪，而这个在整个事件中始终都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的女孩子，却把那一吻当做了一个仪式。

“哦，可能是着凉了，没关系了现在，舒服多了，谢谢你。”他没有解释是为什么而道歉，既然女生以为的是洗手的事，那玩游戏的事也就相当于接受了他的道歉吧。而小蕾提到的这个点，确实也是他没有考虑到并需要道歉的。

茹风打开水龙头，水流刺激到手上的皮肤时，他还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僵直在那里片刻，才逐渐适应起来。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分，回过身对小蕾笑了笑“我们走吧。”

“擦手。”递出纸巾的时候，女孩低下了头。

茹风接过了纸巾，手上的水拭干之后，轻轻的推了推女生的背示意她可以回到座位上了。

“哟，干嘛去了，两个人，这么长时间。”纨绔子弟起哄道。

随即，在座的也纷纷起起哄来，茹风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小蕾，从上而下的角度，小蕾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神，只看到她脸颊绯红，轻轻咬着下唇。两人尴尬落座之后，一个穿着镭射外套，长筒靴的女人坐上了舞台，和在座的客人打过招呼，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开始演唱起来，唱的是和她的外形完全不匹配的民谣歌曲，对，她的长相和打扮就是那种非常欧美、外放式的。她开口的时候你会以为她被重新调换了一个灵魂。

女歌手空灵的嗓音顿时让整个清吧都变得安静起来。大家纷纷都随着声音掉入了各自的精神世界，不约而同的。茹风的内心却在瞬时间变得非常空旷，他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想的事，只是这一刻很安静，他享受这片刻的安静。

茹风低头啜了一口杯中的调酒，环顾了一下在座的每个人，有的孩子完完全全贴合在沙发的靠背上，双手耷拉在身体两旁，像是非常非常累了，突然懈怠下来，有的又发呆似的看着女歌手，双眉紧促，几乎靠在了一起，纨绔子弟也鲜有的安静下来，他用吸管有节奏的搅动杯中的饮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冰块，像是在研究气泡的变化。

而此时的小蕾，一滴泪划过了她的脸颊，接着是两颗三颗，茹风迅速转换出一种发呆的眼神，只敢用余光偷偷观察着。“眼泪是最不想被别人看到的吧。”他心想，这时候的安慰，无非就是把眼泪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该释放的情绪没能释放，而眼泪的主人反而要出于尊重似的强硬挤出一个笑容，强调自己没事，况且，两个人虽然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但很多这种儿时的伙伴，偏偏在某个年龄阶段以后就会变得相互生疏起来，甚至相处起来，要比面对真正的陌生人还要尴尬很多，大概是对方亲眼目睹过童年的你，那时候的很多想法和做法，都不再被现在的自己所接受，总之童年的美好，并不包含这些部分，甚至你都快遗忘了，但那很可能在对方的心里，却会永远的记得那个自己而来的尴尬吧。面对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关系，这种要用一切礼仪和牵强撑起来的关系。这样的安慰，又有什么用呢？

小蕾突然间控制不住的，趴在了桌上，但是能看出她还是尽力展现出一丝倦意才趴下的，恐怕在座只有茹风知道，她单纯是为了掩盖自己呼之欲出的眼泪。

而大概在座也只有茹风一个人不知道，她此刻的眼泪是为何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