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幻梦
翁伟昂坐到了办公桌前，他打算一个人静一会。整个一天他都在不停地忙碌，打不完的电话、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字。他的超级ＭＩＳ系统立项工作已经启动了，这让他对未来又充满了遐想，总算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冥思一会了。
可是过了不久范婵的身影又在他的脑海里闪现，这次不是因为思念，而是因为恐怖。那天他被张文俊的死讯惊呆了，他不知道现在的范婵会是个什么样子。这件事发生得这么蹊跷、这么得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虽然他确实无数次在内心里诅咒过张文俊，但是当他真的听到了张文俊的死讯时，他却一点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那些爱恨情仇就成为了永远的过去，可他又应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呢？
所以这几天当他清晨从梦中醒来、拉开窗帘、站在窗前、凝望那窗外的世界时，他总是要狠狠地摇摇头，以使自己的大脑赶快清醒过来，好确认他的确生活在现实之中。
此时此刻，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切的确都是现实。可是这一切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过了不久，他就知道了他和这件事的重大关系，因为范婵遇到了大麻烦。
所有的人都以为张文俊一死，作为张文俊遗产的第一继承人，范婵转眼之间就成了一位大富翁，她自己也曾经这样以为过。可是很快，找上门来的各家银行和上下游企业就让范婵明白了，事实上她已经变成了大负翁。她接手的，其实是个烂摊子。
原来张文俊的房地产公司是一家高度负债的公司，几乎完全依赖银行贷款和占用上下游企业资金来运作，自有资金很少。当张文俊在世时，他依靠精准的资本运作让公司的债务链得以顺畅运行。可是张文俊一离世，这条债务链就无法顺畅运行了。只要一个环节上出了点问题，就会波及到这条债务链上几乎所有的人。
范婵嫁给了张文俊后，对于公司的这种运作模式本来就似懂非懂，所以这番突然的变故，自然是让她措手不及。更何况这件事牵扯到了那么多的银行，所以她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她等于是被张文俊留给她的这个公司绑架了，想逃都逃不掉。
作为这个公司的继承人，范婵的一举一动一时间变得举足轻重。况且张文俊的这家公司虽然主要经营房地产，却又投资了油画、古董等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些另类投资的周期长，变现难，一旦需要快速回笼资金就成了大麻烦，所以她的动向就更引起了社会的关注。
而洪晨对范婵的纠缠，更使她的处境雪上加霜。毕竟公司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她现在几乎成了公众人物。所以此时的范婵，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但是令人们惊讶的是，这个似乎文弱、多愁善感而又缺乏主见的女子，却表现出了难以置信的坚强。她所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大大超出了洪晨的预料，使洪晨大惑不解、目瞪口呆。
可是范婵在人们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坚强，恰恰是她内心深处极度脆弱和惶恐的挡箭牌。现在她最害怕的就是夜晚的来临。
又到了夜深人静时，在空荡荡的别墅里范婵胆战心惊。她仿佛觉得张文俊的幽灵在别墅里游荡，而且她还得依靠毅力战胜毒瘾，以免自己再次落入到洪晨的陷阱里。她还得提防着洪晨再次闯入她的家中，她本能地意识到了洪晨和张文俊的死亡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所以她已经让人把家里的门锁都换了，但是洪晨对她家里的情况太熟悉了。她越想越怕，全身发抖，她想去叫薛姨，可是她知道薛姨帮不了她。所以她终于不得不颤抖着拨通了，她早就存在了手机里的那个电话号码。
在这夜深人静时，翁伟昂的手机突然鸣叫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为这该死的电话打扰了他的睡梦而烦恼不已。可是当那手机里传出他熟悉的，却又略带沙哑的哭声时，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求求你伟昂，救救我，救救我吧，你快来，你快来……”范婵哭着，颤抖着哀求道。
“别着急，我马上就来。”翁伟昂不假思索地答道。
翁伟昂拧着眉头伏案工作着，这时他那宽大的老板桌上的内线电话鸣叫了起来，他按了一下电话上的免提键，随口问道，“什么事？”
“董事长，这里有一位公安局的牛蒙警官想见你。”
“警官！他有什么事吗？”
“他没说，他说希望和你亲自谈。”
“好吧，请他进来。”
翁伟昂站起身来，“真是莫名其妙！”他一边向门口迎去，一边在心里暗想。他在门口站定，恭候着这位不速之客。
门被推开，他的前台小姐引领着一位身材矮小，身穿便服，已经有点上了年纪的男子来到了他的面前，他伸出了手去。
牛蒙握了握翁伟昂宽大却又细嫩的手，两眼直愣愣地紧盯着翁伟昂。翁伟昂和他对视了足足有五六秒钟。他们是初次见面，却又仿佛似曾相识。
坐定之后，翁伟昂彬彬有礼地问道：
“不知牛警官这次前来有什么事吗？”
“啊？噢！是这样……”牛蒙愣了片刻才从若有所思中醒来，连忙说道，“我是一位电脑爱好者，我听说翁先生是国内第一流的软件工程师，而且还创办了这家非常成功的高科技企业。”
“牛警官过奖了，我想我是一个不错的软件工程师，但算不上是第一流的。我的企业业绩不错，但在目前国内经济高速增长的时期，这也并不能算什么了不起的成绩。”
“翁先生太谦虚了，据我所知贵公司的规模很大，在全国各地都有子公司，而且听说不久前翁先生去了一趟上海。”
“是的。”
“上海也有子公司吗？”
“现在还没有，但很快会有的。我这次去主要是想和上海方面讨论本公司股票上市事宜，另外就是想在浦东创建一家分公司。”
“成果如何？”
“差强人意。股票上市难度很大，不过这是大势所致。近几年来国家实施宏观调控，致使股市低迷，也使股票市场的扩容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是分公司的筹建工作进展顺利，现在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只待我们公司的超级ＭＩＳ系统投入开发了。”
“超级ＭＩＳ系统？”
“是的，超级ＭＩＳ系统。就是一个基于微软公司最新操作系统ＷＩＮＤＯＷＳＮＴ的网络办公软件。”
“那段时间你一直在上海吗？”
“不，只有几天，事实上大部分时间我在江南各地考察。”
“是因为工作吗？”
“是也不是，坦率地说有时候是游玩、散心。”
“真没想到翁先生竟有这样的雅兴。”
“生活中总有一些不随人愿的时候，通常我认为这时候出去散散心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一个人？”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民营企业老板，用不着跟任何人请假，也没有必要向任何领导汇报工作。所以可以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也许这就是做民营企业老板的最大好处吧？”
“噢，我是说你为什么一个人出去游玩。通常的情况下，人们总是结伴而行，一是因为安全问题，二也可以互相照顾，例如互相照照相什么的。何况你还是一家成功的民营企业的董事长。通常这类大老板出去时，总是前呼后拥的，生怕自己不能引人注目。不过我也认为这有好处，例如说可以避免千岛湖案件之类的不幸事件发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千岛湖事件是集体遇害，对吗？”
“是的。”
“我为那些遇难者感到难过，人性中竟有如此得残忍，我和所有的人一样，都祈祷着自己不要遇上这类倒霉事。不过为此极小概率事件而限制自己的自由，却是一件愚蠢的事了吧？那样的话，生活还有什么意思？所以通常我还是喜欢独来独往，这符合我的性格，可以让我独立思考，做我想做和希望做的事情。在出门的时候，一般我只带几样东西：手机、身份证、信用卡和一点点零钱。”
“是吗？听起来非常浪漫，但愿我也能有你那样的兴致和机会。能告诉我那段时间你都会见过什么人吗？”
“不，我想我让你失望了。我只是去游玩，顺便考察一下市场，日程中并没有那样详细的安排。”
“那么你都去过哪里呢？”
“如果你想知道我所去过的所有地方，那么我得好好地回想一下，因为那得有一大串的名字。”
“有意思。就是说有很多时候根本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或是在干些什么，对吗？”
“是的。这很重要吗？”
“不不，这只是一些很一般的问题。”
“我正打算给孩子买一台家庭电脑，”翁伟昂将牛蒙送到电梯门旁时牛蒙说道，“现在很多家庭都有，据说国外家家都这样，所以我总想和懂电脑的人打打交道，耽误了你不少时间，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太客气了，我觉得你的问题非常符合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