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婚事(二)
皇帝走后,其余的官员也是逐一离开,好好的婚事叫她搞得一团糟。这一闹,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满的哪里是公主府、哪里是这香,她不满的是沈知韫,是皇帝。她拂了皇帝面子,又何尝给了沈知韫颜面。皇帝倒是没什么,他沈知韫后面的日子却没少被在场的这些势利眼的官员为难。
如今,杨嘉仪虽也不喜欢这香,但却也只是皱眉微微掩鼻并未多说什么。她记得后来好像是沈知韫不知道从来得了个新香以此换了这个香,那香不仅让她闻着心情舒畅更是会让她的头痛减轻。直到公主府出事,那香都未曾断过。
这一世的隐忍,让他们的婚事正常举行。
在公主府的正殿,没有民间传统婚礼的高堂受拜,只有皇帝亲自坐在主位,看着这对新人行礼。
当沈知韫跪拜时,绯红色喜袍下摆铺展如烈焰里的红莲,后颈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肤,在红衣映衬下脆弱得令人心惊。
“夫妻对拜——”
杨嘉仪俯身时,凤冠上的流苏与沈知韫的发冠轻轻相缠。
她闻到他衣领间清苦的沉香味,恍惚又看见前世他倚在自己怀中凄惨的模样。
前世他二人并未饮下合卺酒,如今杨嘉仪先一步拾起酒杯,她看着合卺酒盛在夜光杯中,眼前沈知韫执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他在紧张……
得出结论的杨嘉仪忍不住嘴角上扬,酒液入喉时,她瞥见沈知韫唇角沾了一滴,下意识想伸手去擦,对方却已经慌乱地偏过头,用袖口狠狠抹了一下。
“礼成——”
随着司礼官的高喝,皇帝笑着命人抬上十口红木箱笼。箱盖开启的瞬间,满庭惊叹——全是各地进贡的珍宝。最显眼处摆着对羊脂玉如意,与杨嘉仪袖中那柄正好是一对。
“沈卿啊……”
皇帝突然唤道,沈知韫立刻转身。
“朕这个女儿被朕宠坏了,往后的日子你便好生照顾着......”
“微臣,定会以命相护。”
沈知韫叩首时,后颈的弧度像折不断的竹。
皇帝对沈知音这个女婿是极其满意的,可他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或者说是偏心,他想了想便又开口道:
“别动不动就拿你的命来讲,你是朕的女婿、长宁公主的驸马,没人总想着要你的命。
嘉仪性子烈,朕问你若是她摔杯砸盏,你该当如何?”
皇帝突然轻身,冠冕下的玉珠微微晃动。
“微臣当跪问殿下可否割伤了手。”
面对皇帝的靠近,沈知韫并不慌张。一字一句,答得令皇帝满意就是旁听的杨嘉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父皇也真是的,自己哪里会这般暴躁。
“若是她,彻夜不归呢?”
皇帝似乎不打算放过沈知韫。
“微臣掌灯守门。”
沈知韫恭敬应着。
皇帝的目光突然间变得锐利,再开口又问道:
“若是她,依然惦记着……”
突然间,皇帝话锋一转:
“惦记着太傅家的梅子酿呢?”
满殿的烛火明明暗暗,杨嘉仪蓦然攒紧喜服的袖口,她这父皇暗示的还真是明显。
杨嘉仪有些不敢看跪在地上的沈知韫,新婚之日皇帝这么问真是毫不避讳啊!虽然委婉了,可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谁又能听不懂呢!
杨嘉仪刚想开口,却听沈知韫说:
“微臣,会学着酿更好的酒……”
她瞧着他后颈处微微渗出的细汗,沈知韫紧绷的模样,让杨嘉仪看着心疼。
杨嘉仪突然想起前世他被自己当众羞辱后,依然默默为她抄了一整年佛经,就因为她随口说了句“母后忌日想要供奉”。
前世的她,真的是禽兽不如,她到底吃了什么迷魂药这般欺负待自己如此好之人。
皇帝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他看向沈知韫的目光更多了些赞许。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痴痴的女儿,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皇帝,起驾回宫。
沈知韫送到门边,他的背影依然挺拔如青松。
直到龙辇消失在街角,他才缓缓转身,回头时却见杨嘉仪就立在影壁处。
“驸马。”
她轻唤,看着月光描摹他清瘦的轮廓。
来往宾客也都随皇帝离开,偌大热闹的公主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今日……驸马辛苦了。”
沈知韫一怔,有些不解的看着杨嘉仪。
“我还未见过我们的寝殿,驸马可愿陪我去看看?”
住了五年的寝殿,杨嘉仪哪里会没见过。她不过是想找个话,与她的驸马多亲近亲近罢了。
沈知韫点点头,与她走向寝殿。
沈知韫引路时始终保持着三步距离,穿过回廊时会悄悄放慢脚步,确保她不会被自己的裙子绊倒。
寝殿前的海棠开得正好,夜风吹落花瓣,有几片沾在他肩头,美的很。
冷冷清清的公主府,唯独新房寝殿红通通的灯火摇曳。
杨嘉仪推开寝殿的门,眼前的场景倒是和以前一样。
她提着裙摆跨过门槛,打量着房中的一切。
杨嘉仪绕过屏风,走至床榻边幽幽坐下。她很满意这一些,也欣喜她还拥有这些。
沈知韫并未同她一起进来,而是安静的站在屏风外,既不进来也不离开。
“驸马?”
杨嘉仪对着外面沈知韫站着的方向轻唤。
“殿下,微臣在。”
沈知韫恭敬的应声,此时他心中忐忑。
“今日这发冠,重的很。驸马帮我拆一下好吗?”
“微臣唤念安来。”
念安是杨嘉仪的大宫女,此前从未与她分开过。这次赐婚,皇帝特将念安提前派到公主府打理一切。为的就是让杨嘉仪住进来的时候,舒坦称心。
杨嘉仪突然起身,绕过屏风走出来。她抓住沈知韫的手腕,半拉半拽的将沈知韫拖到里间,随后又坐在梳妆台前。
沈知韫的手有些凉,杨嘉仪微微皱起眉头,她不喜欢他的手冰凉僵硬,这总让她想起前世。
“殿下~”
沈知韫自然注意到杨嘉仪的不悦,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
“我要你来。”
杨嘉仪透过铜镜,她瞧着沈知韫刚刚被她拉拽的样子,向来规整的衣领散开些许,露出锁骨处一粒朱砂小痔。她不自觉的别开脸,语气强硬配上她羞红的脸更像是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