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惊鸿一督流年少
从寒山寺回来，柳清欢一直回想着与不惑的谈话，年纪那么小的小和尚，居然有那番见解，过往不追，未来不可捉摸，能拥有的只有今天，仅此而已。
她还需要烦恼什么呢？
黄粱一梦，不该成为她日后的背负。
难得的，这一夜柳清欢睡得无比安稳，不知是主持给的平安符起的作用，还是心态的调整让她能看淡。
几日后，柳府迎来一次盛大的宴会，为了庆祝小少爷七周岁。
柳小少爷，名如意，小名强生，这是柳老爷担心他养不大，特意取的小名，就是为了好养活，一直叫着。
他是当之无愧的的柳家娇子，自幼在柳老爷的疼爱里长大，泡在蜜罐里，最好的一切统统捧到他面前，任其挑选，拥有九个姐姐奢望不得的各种特权。
不独是今年辰诞，去年，前年……至他出生后的每年五月十六都是柳府的大日子，将来的十几年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这天，出嫁的大小姐柳宝清，三小姐柳宝纯和两位姑爷一起回来了，她们是二姨娘赵氏所出，相差一岁，五官十分相似，竟像是一日同时降生的双胞胎。
柳宝清沉稳端庄，柳宝纯能言善道，带回来大小小的礼物好几箱子，哄得老夫人大为欢心，连连让她们多住些时日，不可早早回去。
奇怪的是，时隔一年未见，二姨娘表现出来的感情却似乎没有那么浓烈，只是在收到礼物的时候高兴的笑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和两个女儿执手相看泪眼的戏码，连话都很少说。
梅萧闲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她本该坐在柳老爷的下手位置，然而柳夫人用眼神生生止住了她的脚步。
来宾贺词千篇一律，不外乎夸奖小少爷聪明伶俐，长大后一定有乃父之风云云，可要从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孩子身上就看到他的外来，未免困难了些。
柳茹宝陪在柳夫人左手位置，视线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柳清欢，撅起小嘴，猜测她现在正在做什么。
这一场宴会，主角本该是柳家小少爷，可实际上来客绝大部分都是冲着柳老爷的面子，三句话离不开生意。
柳老爷预料到这种情况，忙命人在外院摆了一个大的宴席，好招待他们，与内院的家眷小姐们分隔开来。
柳如意犯困，三姨娘率先带他回去歇息，老夫人年迈体乏，没坐一会儿就命壁衡姑姑扶她也回屋去了，一时间场上两个主角都离开了。
柳茹宝干坐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对柳夫人说道：“娘，我们家不是请了戏班子来唱堂会么，怎么还没开始？”
柳夫人慢条斯理拿着帕子沾了沾唇角，抹去不存在的痕迹，悠悠说道：“戏班子有事耽搁了，下午才能过来，现在还早得很呢。”
“啊，还要等到下午啊？”柳茹宝垮下小脸，倍感无聊，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和柳清欢玩一个消失不见好了。
话说回来，柳清欢此刻到底身在何处呢？
忽然，前院一阵骚动，时不时爆发出令人好奇的愉快大笑声，到底谁来了，居然有如此大的魔力，让这么多人全部沸腾起来。
不一会儿，柳老爷亲自带了一个人进来。
那是三姑爷符蓉带回来一个表弟，端唤作符华，年方十八，是生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十等十的潘安在世，好似戏文里走下来的才子。
他因为家族生意偶遇宁城，又恰逢好时机，便特意和表格一道前来拜访柳老爷。也是赶得巧了，应景，不得不留饭，一出场就抢了两位姑爷十足的风彩。
自他出现，柳茹宝眼睛一亮，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位少公子的身上。
虽然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如此明目张胆，直勾勾盯着一个男子有些越矩，但她素来就不在意一般的规矩框架，率性妄为得很，做出的举动倒也符合。
柳老爷子本想把他介绍给老夫人，不成想老夫人已经回去了，又因内院未出阁的小姐有好几位，他不方便久留，忙领人出去，等宴会结束后再去拜访。
惊鸿一睹，除了尚且太年幼柳馨儿只是懵懵懂懂觉得这人生得好看外，别无其他想法外，五小姐文玉，和柳茹宝都从心底记住了此人。
柳老爷万万想不到，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居然引来后面一系列措手不及的变故，若他知道，也不会有今日不妥的行动了。
宴会无趣没有持续太久，原说有事耽搁的彩衣戏班子竟赶了过来，摆台登场，生旦净丑尽显人生百态，为沉闷的空气增添了一抹欢愉的阳光。
内院和外院两台戏同唱，一时分外热闹。
连柳如意都不困了，央着三姨娘抱他出来听戏，柳老爷爱子心切，从他母亲接过去，一干吃食玩的，都亲力亲为。
柳茹宝乘人不备，偷偷溜出席，借着透气的名义，四处闲逛。两颗大大的眼睛却四处寻找，搜索方才少年的身影。
甜杏巧巧跟在她身后，小声地提醒道：“小姐，我们这样子不好吧，要是被夫人和老夫人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堂堂大家子，此番委实失了风度。
柳茹宝不在意地道：“你不说，我不说，我娘又怎么会知道？况且大家此时都在看戏，没空理会我们。你放心，我只是去问问他的名字罢了，又不做什么。”
甜杏皱着好看的弯弯柳叶眉，嘟囔一句，“哪里有姑娘家四处打听男客名字的道理？旁人看了要笑话我们了。”
柳茹宝权当听不见，心中哼了一声，笑话就笑话，她才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她来，更何况别人也只能口里说说罢了。
这个府里，眼巴巴预判着要瞧她笑话的人多了去了，无需计较今日之后会不会再多一个两个，多了也无妨。
最后，柳茹宝和符华在一盆石榴树旁巧遇。
石榴花开的灿烂，橘红色一团团火焰般，再葱绿的叶子丛里跳跃，明艳极了。那火一般的红，投映到少年脸庞，宛如度上了一层光晕。
符华正端着酒杯，与他表哥符蓉说话。两人不知在谈论着什么，不时露出会心的欢笑，显然交谈的十分融洽，都无限注意旁人。
符蓉先发现了柳茹宝，一眼瞧见少女挂着比太阳还要明亮，打扮起来比石榴花还要艳丽，悄悄站到符华身后，聆听他们谈话。
三姑爷小小一惊，继而讶然笑了笑，“茹宝？你怎么过来了，不在看戏么？”
柳茹宝眨巴眨巴大眼睛说道：“里面的戏不好玩，我出来看看。”
“两个地方演的戏没什么区别。”符蓉微微一笑，透过她的眼睛已经猜到了她得意图，唇角扯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望了望符华，后又看了看她。
柳茹宝满意地看到，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明确的惊艳，也无怪乎，柳茹宝是九个小姐里生得最好的一个，一向长的好看。
之前她还太小，长开后发现，昔日的可爱小姑娘如今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美的不可方物，令人移不开眼。
符蓉抿了一口酒，不由暗想，如果当年这个小姑娘就是如今的模样，说不定他要娶得就不是三小姐宝纯了。
符华一扭头看见柳茹宝居然悄无声息站在就距离不到一步半远的距离，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作了一礼，“六小姐好。”
“你认得我？”柳茹宝惊喜地问道。
符华笑了笑，看了眼符蓉说道：“以前只听表哥提起过，如今一见真人才算认识了，六小姐果然好比天仙下凡，让我等凡夫俗子开了眼界呐。”
柳茹宝被他说的心花怒放，高兴又有点害羞地道：“公子谬赞了，三姐夫真的有和你提起我么？都说什么？”
符蓉哈哈一笑，说道：“自然是说，茹宝小姐的好话了，你们聊，在下还有一点小事要去处理，便不奉陪了。”
说完，他将酒杯对着符华举了一举，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才能明白的眼神，匆匆退场，将舞台留给了他们。
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柳茹宝娇羞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符华忙道：“免尊和表哥同姓，单名一个华字。六小姐唤我符华就好。不知姑娘芳名？”
“茹宝。”
“好名字，茹宝，如珠如宝。”’符华赞道，柳茹宝飞红了脸颊。
接下来的谈话比预料的还要容易和顺利，两人便在你一语我一语中结识，了解彼此的兴趣爱好，生活习惯。
渐渐地，居然发现他们的骨子里居然有一部分是很像的，于是便如发现了不得了的珍宝一样，交谈更加的密切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边的情况，或许有人注意到过，但没放在心上，又或许放在心底的人是不会轻易宣之于口。
柳茹宝对符华的兴趣越来越浓，后者亦然，直到甜杏不得不过来打断他们，耳语给柳茹宝，“夫人派人在找你了，还有，清欢小姐过来了。”
“真的？”柳茹宝表露出的惊喜丝毫不亚于对符华的喜悦。
符华有些感兴趣，这个未谋面的清欢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