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袁世凯的反思与小站练兵

小站练兵缘起于胡燏棻编练定武军。甲午战争中湘、淮军溃败后，德籍军官汉纳根向清廷建议，编练十万洋枪队。督办军务处经过权衡，未批准汉纳根的练兵计划，而是委派广西按察使胡燏棻编练定武军。其后，胡燏棻参仿德国军制练成十营，步队3000人、马队250人、炮队1000人及工程队500人，共计4750人。1895年11月19日，督办军务处调派胡燏棻督办津芦铁路，改派浙江温处道袁世凯接练定武军。袁世凯早年投吴长庆部，在淮军中历练有年，但其视野没有拘泥于淮军的军事制度。他反思了甲午战争中湘、淮军“往往易为敌乘，迭见挫败”的原因，认为其根源在于“军制之未善”。他比较了中国、西方陆军在编制、训练方面的差异，分析由此引发的后果，“按泰西操法，每营分为四队，每队分为三大排，每大排分为二小排，均有弁目，层层节制，又节节策应，故战每制胜，即败亦不溃。向来湘、淮营制，以五哨为一营。若照西人操法分为四队，递分大小排，官弁头目各失其伍，平时仅可饰观，临阵最易溃乱”。[2]换句话说，西方陆军编制与操法保持一致，平时、战时均易于节制，故能战场取胜；但湘、淮军编制不严密，却采取西式操法，二者疏离的缺陷注定其平时训练低效、战时混乱溃败的结局。袁世凯设计新建陆军编制时，正是针对这一缺陷进行改进，“必须参用泰西军制，始可照西法操练”。[3]当时德国军制，仅一分军就达到12000人，炮队、马队、工程队还不算在内，规模庞大，需饷甚多。袁世凯从实际情况出发，变通办理，计划全军以12000人为标准，下辖步队8营（8000人）、炮队2营（2000人）、马队2营（1000人）、工程队1营（1000人），以步队为主，炮队为辅，马队巡护，工程队供杂役。考虑到当前财政支绌，以原定武军为基础编练新建陆军。12月16日，袁世凯正式“接练新军”。[4]是月21日，袁世凯奏报新建陆军成军，“分步兵为左、右两翼，左翼二营，右翼三营，炮队则分右翼快炮队、左翼重炮队、接应马炮队，共三队，马队则分为四队”。[5]新建陆军步兵、炮兵、骑兵，加上后练的工程兵，合计有7000人。[6]新建陆军是一支包括步兵、骑兵、炮兵、工兵的诸兵种合成军队，其编制采用营、哨、队、棚的形式，不同于湘、淮军的编制，类似今天部队中营、连、排、班的编制，各建制单位之间的关联更加紧密，也就容易达到层层节制之目的。

1896年1月14日，袁世凯致电督办军务处，除已领取曼利夏枪1000余杆外，仍请领取曼利夏步枪5400杆、曼利夏马枪700杆、六响手枪1000枝、57毫米口径格鲁森快炮40尊、步队军官掛刀及骑兵掛刀各500柄。[7]新建陆军的武器装备，初步实现了制式划一。

袁世凯还设立了专业化的军事管理机构和学堂。设督练处，自任督练官，下设参谋营务处、执法营务处、督操营务处，成为督练新建陆军的总机构。又设教习处、粮饷局、军械局、军医局，分别负责全军的训练、粮饷、武器及医疗等事。根据兵种设立相应的随营学堂，提高官兵的军事理论，有炮兵学堂、步兵学堂、骑兵学堂和德文学堂。而且，袁世凯想通过驻德公使徐景澄，聘请一批德国军人充任参谋官或教习。根据计划，他拟聘陆军参谋军务官1员、步队教师2员、马队教师1员、炮队教师2员、工程队教师1员、查验修理军械教师1员、步队兵目4名、军医教师1员、除军医教师就近在天津、上海聘请英、美人外，其余必须为德国人。[8]不过，新建陆军后来聘请的并不都是德籍军官，也有来自其他国家者，他们均充作军中教习。其中，德籍军事教习有：巴森斯，参赞营务兼教练事宜；伯罗恩（Boren, Hansvon），德操教习；魏贝尔（Weber, Johann David），查验军械兼德文兵官学堂总教习；慕兴礼，德文学堂教习；施璧士（Spitz, von），稽查武弁兼分队教习；祁开芬（Kieckhäfer, Max），炮队教习。另有两教习：曼德，挪威人，马队总教习兼马队兵官学堂教习；高士达，葡萄牙人，号令总教习。[9]这些外籍教习，如伯罗恩、巴森斯、曼德等人，常常参与拟订操法、监督士兵训练、纠正操法等事，在新建陆军的军事训练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10]

虽然新建陆军在编制、武器、训练等方面不断取得成就，但袁世凯始终没有机会将其增练到原定12000人的规模。戊戌变法启动后，新建陆军似乎迎来了有利的发展时机。然而，很快爆发的戊戌政变，几乎将新建陆军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值得袁世凯庆幸的是，新建陆军不仅在政变中毫发无损，反而在政变后受到慈禧、荣禄的扶持。不久，袁世凯根据荣禄的命令，重新招募2000人，成为后来辎重营的主要兵源。[11]1898年12月7日，荣禄整合京津地区的军事力量，计划建立武卫五军：荣禄亲自统率新募亲兵万人驻扎南苑，为武卫中军；聂士成统率武毅军驻扎芦台，为武卫前军；董福祥统率甘军驻扎蓟州，为武卫后军；宋庆统率毅军驻扎山海关，为武卫左军；袁世凯统率新建陆军驻扎小站，为武卫右军。[12]1899年3月31日，荣禄奏称，改新建陆军为武卫右军。4月21日，袁世凯接奉一颗木质的“钦命总统武卫右军关防”，当日开用新关防。[13]自此以后，小站新军进入了武卫右军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