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透明生物
“老子不信，去他姥姥的，老子把这里的地全挖了，管他什么红屁股白屁股绿屁股蚂蚁，全给挖出来。”
“没有用，不行……”
特木尔冲着额图浑凶巴巴说道：“不行不行，不试怎么知道不行。你姥姥的，你是不是存心的？”
额图浑一言不发背上弓箭，持刀在手，才对特木尔说道：“你，出来。”
特木尔拄着乌金双头锤，一瘸一拐跟着额图浑到了城楼外，骂道：“你姥姥的，你想干什么？”
额图浑轻声说道：“我，去捉，沙堆。你，照顾，吴将军。不要给，吴将军，知道。”
特木尔一拍脑门喜道：“不错不错，毒是大沙堆使的，解药就着落在大沙堆身上。抓不住大的也要抓个小的，管它是人是鬼，逼它拿解药来……欸，你说会不会一个沙堆就是他姥姥的一个蚂蚁窝？”
额图浑说道：“不会。沙漠没有，红屁股蚂蚁。”说完便向城门走去。
特木尔连忙跟上：“你一个人不行，我也去，等等我。”
特木尔双腿受伤，走得没有额图浑快，等他走到城门口时，发现额图浑已经站在老远外，疑惑地东张西望。
特木尔登时也发现了异常，沙堆竟然全都不见了。
额图浑叫道：“你，那边。我，这边。查查。”
两人各自走到城墙一侧，举目眺望，沙漠一平如展，偶有沙堆似浪，高低起伏，也不像是水泡那般的隆起。刚才还和几人激烈作战的沙堆，现下全都神秘地消失了。
两人碰头后，特木尔不甘心地说道：“我们继续找。找到为止，死也要抓一个沙堆，看看里面藏着什么鬼东西。”
额图浑一点头，两人便离开城门分头而行，越走越远。
隔了良久，城楼大殿内，吴敬天疑惑问道：“他们怎么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去看看。”
勉强站起来才走了两步，突觉浑身乏力，身体似乎要塌下来，尹金珠连忙说道：“吴大哥，你坐着休息，我去找他们。”
过了半晌，尹金珠才气喘吁吁跑回来：“额图浑大哥和特木尔大哥，他们……他们都不见了，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
吴敬天强撑住身子说道：“带我去看看。”
尹金珠扶着吴敬天走上城墙，果然四下都不见特木尔和额图浑的踪影，两人大声喊叫，却毫无应答。
吴敬天忽然惊道：“坏了，沙堆怎么不见了？他们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他抬头望向十几丈高的五层门楼，又说道：“门楼的楼顶可以瞭望远方敌情，我们上楼顶看得更远些。”
两人回到大殿，找到往上走的楼梯，发现木头的楼梯早已腐烂不堪，吴敬天踩在一截楼梯上试了试，一踩立刻碎了，他身上乏力稳不住重心，不小心扑倒好几级楼梯。
尹金珠说道：“吴大哥，我身子轻，我来试试看。”
说完不待吴敬天劝阻，便走到楼梯靠墙一侧，手扶墙壁，轻轻踩了上去，楼梯“吱噶吱噶”声响摇摇欲断。尹金珠又慢慢走了几步，楼梯阵阵晃动，发出轻轻的折裂声，却没有断。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身子用脚尖点着楼梯，快速跑到了二楼，不禁兴奋地喊了一声。随后小心地如法炮制，成功到了顶楼。
吴敬天坐到楼梯边，背靠墙壁朝上仰望。大半个背部已经没有知觉，像个黑洞般一丝丝吸走全身的力气，他缓缓地深呼吸保持清醒。
不多一会儿，楼梯“吱吱嘎嘎”声一层层传来，尹金珠轻巧地跑了下去，边跑边说：
“吴大哥，看到……看到他们了。特木尔大哥往东走，额图浑大哥往西走，好像在找什么，走得太远了，所以听不到我们的叫声。”
“他们必定是去找什么红屁股蚂蚁。”
尹金珠开心地说道：“吴大哥，你猜我还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绿色的东西？”
“绿色的东西？”
几人连日来在沙漠所见，只有漫天的黄沙和枯萎腐朽的树枝干草，出现绿色很不寻常。
尹金珠道：“是啊，在北边，看起来离这儿有点距离。那地方是下沉的，如果不是从楼顶上看，还真的看不到。”
“难道那里有绿洲？”吴敬天略微沉吟道，“不错，先人既然在这里建了城楼，以前必定有河流经过，只是后来河水慢慢干涸，河道被沙子掩盖，那里应该是河流的源头。”
“太好了，额图浑大哥说红屁股蚂蚁住在潮湿的地方，我想可能在那里。”尹金珠喜道：“我再上楼瞧瞧去，看他们什么时候往回走，好一起去找绿洲。”
尹金珠开心之下，急忙往楼梯上跑，不曾想没控制好力度，“哗”一排楼梯摧枯拉朽般全掉了下来。
尹金珠也跟着向前跌去，吴敬天急忙站起来去拉她，但腿上虚浮无力，拉人反而变成了撞人，两人一起重重撞到墙角石壁上。
这时他们听到墙壁里面传出清脆绞动的声音，突然间脚下一空，站着的石板往下翻转，两人惊呼一声直坠下去。
“蓬”似乎落到厚厚的干草上，灰尘飞扬，呛得两人不住咳嗽。
头上石板翻转后又即合拢，瞬间眼前黑暗一片，尹金珠摸索到吴敬天的手，紧紧拉着。吴敬天捏捏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紧张。他先慢慢下到地面，再帮尹金珠爬下干草堆。
吴敬天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吹亮，发现这是一间普通石室，约三丈余高，一面开有石门，石壁旁本来也有直竖着的木梯，已经腐烂倒塌，看起来不可能只身攀爬墙壁上去。
两人互视一眼，相携走出石门。门外的情景，不禁令他们惊讶万分。
高大的暗道从门口一直向下倾斜，暗道深不见底。但极为奇特的是，暗道四壁竟嵌的全是纯白色的大理石，连一丝杂纹都没有，每块大理石均有三尺长宽，建造得十分规整。
大理石表面光滑如镜，互相反射映照出火折子的火光，仿佛一路向前都点起了火烛。
尹金珠叫了一声：“吴大哥……”回声在暗道里嗡嗡作响，吓了她一跳。
她忙压低声音说道：“吴大哥，要不要过去看看？”
“既然……不能往回走……咱们……便往前走。”
吴敬天说话时气息短促，他已然觉得整个胸部及后背都已麻木，隐隐觉得脖子也开始僵硬。
尹金珠关切问道：“你难受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事。”他用力吸了几口气，牵着尹金珠快步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儿，暗道不再倾斜，而是笔直向前延伸，依然看不到尽头。
两人继续走了很久很久，暗道似乎永远也走不完，四周还是一模一样的白色大理石，仿佛还站在起点。
尹金珠心里莫名害怕起来，紧紧抱住吴敬天的手臂。这时，吴敬天手上火折子落地，跟着他也一头栽倒。
尹金珠惊叫道：“吴大哥，吴大哥，你怎么样？”
叫声在暗道里放大后一层层向两头传送，久久不灭，显得十分吓人。
吴敬天紧闭双目缓缓说道：“把……匕首……给我……靴子……里。”
尹金珠从吴敬天靴子里拔出匕首，放到他手上，吴敬天抓紧匕首，慢慢把手伸到背后，用匕首在后背划了数道口子。尹金珠惊骇地捂住嘴不敢直视。
伤口里流出浓稠的黑血，气味腥臭，吴敬天用手在胸口不停按压，流出来的黑血渐渐变稀，流得更快，但依然是黑色的。
尹金珠忙用袍子帮他擦拭，没擦几下，半截袍子满是黑色的血迹。
吴敬天猛吸了一口气，长长呼出，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来。
“你是不是很难受？这可怎么办？”尹金珠紧紧抱住他，哭着说道：“我们回去吧，也许额图浑大哥他们回来了，我们在下面大声叫，他们会听到的。”
“往回走……太远了，我可能……支撑不到。我们……继续走，也许……”
“好。”尹金珠擦了一下眼泪，坚决地说道，“吴大哥，我不怕了。你说往哪儿走我都跟着你。”
尹金珠捡起火折子，把吴敬天的手放在自己小小的瘦弱肩膀上，努力抱住他的腰，坚定地向前走去。
又走了很久很久，尹金珠感觉吴敬天的身子越来越沉，自己快要扛不动了，她使尽全力挺直瘦弱的腰板。她牵挂着吴敬天的身子，眼泪不听话得滚滚而下，但她怕吴敬天担心，紧咬嘴唇不发出一点哭声。
就在此时，吴敬天突然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尹金珠擦干眼泪，向前看去，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她套上火折子把它熄灭，适应了一下眼睛，那点光亮仿佛越来越清晰，没错，是一道光线。
尹金珠欢呼一声：“是光，是光，太好了，我们走出来了。”
两个人都精神一振，走路的脚步都快了，光线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亮。
终于走到光线前，两人同时一怔，这里已是暗道尽头。眼前是由一整块巨大石头做成的石墙。这竟是一条断头路，再没有其它出口。
尹金珠在巨石上摸索检查了一番，仔细确认过石头上确实没有机关之类的设置，也不是可以推动的石门，不由得垂头丧气。
光线是从侧面的一处四方孔射进来的，四方孔只有手掌大小，上面似乎嵌着透明的玉石。
尹金珠贴着四方孔向外看了一会儿，叫道：“吴大哥，你快来看，外面……外面是水。”
吴敬天凑近四方孔，只见外面偶有波光闪烁，不时游过几条长得像蛇的鱼，还有一些长相奇怪，仿似透明油纸伞一样的东西，游动的时候如小伞般一张一合。
吴敬天长居海岛，认得这东西是海里的水母，但从没在湖水里见过，也没见过这么小的水母。
水质微蓝，波光闪耀中，好像一只蓝色的大眼睛微微眨动。
他轻声惊呼道：“这……这莫非是……眼泪泉？我们在眼泪泉……的水底。”
尹金珠突然问道：“吴大哥，是不是只要把玉石挖掉，水流就会把我们送到来的地方。等水涨满暗道，我们不就可以浮上城楼？”
吴敬天缓缓摇头：“玉石嵌在……靠近水底的地方……承受的力量……非常巨大，就算我……没有中毒……也不可能……撬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