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死同穴
尹金珠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拔出吴敬天靴子里的匕首，拿上火折子，往房间深处奔去。
她轻轻移动脚步，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不放过一丝声响。
“嗒，嗒”。是水滴声，尹金珠紧张又兴奋地循着声音快跑过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快到要跳出心口。
湖水能渗到室内，说明石墙后面是沙土层，而且不太厚。
也许还有一种可能，沙土层外面是一个露天所在，由于雨水积蓄或者湖水倒灌，形成了渗漏。
尹金珠看着手里紧紧握着的，光海君所赠之匕首，心想：要靠它救我们的命，这一定是天意。
她瞬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插进青石块的缝隙。
这本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刃，何况切泥劈石，更不在话下。尹金珠使不了多大力气，便沿着青石块边缘环割了几遍。
再把匕首插在缝隙里，猛地撬动几次，青石块渐渐松动。
“唰——嗒嗒嗒”，一股在石块后面积蓄了很久的小水流突然涌出，流过尹金珠的手掌，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尹金珠加快了动作，将匕首换着插到青石块不同的边缘处，使劲撬动。青石块慢慢往外移动，“咣”一声掉了下来。
尹金珠似乎在恍惚中还听到了一点声音，像是吴敬天被青石块掉落惊动发出的。
如果一切都是天意，一定也会保佑吴大哥不死。没错，这都是冥冥中早已安排好的。
只要再撬掉一块石块，用匕首挖去里面的沙土，运气好的话，就能通往地面。也许特木尔和额图浑已经拿到了解药，也正在外面寻找他们。
尹金珠拿着火折子凑近刚挖掉的石块里面查看，看到的一幕让她的心“咯噔”一跳。
石块后的湿泥土被匕首挖掉了一个圆形的凹陷，凹进去的地方正有一群小蚂蚁慌乱地四散奔逃。
在火折子的照亮下，她看到蚂蚁的身体很小，是黑色的，但它们的尾部却很大，颜色赤红。
“红屁股蚂蚁？”尹金珠心里一阵激动，“没错，和额图浑说的红屁股蚂蚁一模一样。”
沙土凹陷内的红屁股蚂蚁被火光熏照之下，慌不择路地钻进缝隙小孔中，飞快地消失不见了。
尹金珠立马拿着火折子去查看被挖下来的青石块，石块反面朝上掉在墙边，上面有一个呈圆锥形隆起的大土块，密密麻麻的小蚂蚁正从土块顶上一个小洞里涌出，四散逃走。
幸好小蚂蚁爬下土块后，都沿着墙跟往两边逃命，争先恐后层层垒叠，像两股小洪水涌起又隐没，消失在两头的黑暗中。
也有少数的蚂蚁爬上尹金珠的鞋子袜子上，她急忙后退几步跳了几下脚。正要拿手去拍打，想起额图浑说过这种蚂蚁尾巴里有剧毒，便用火折子去烤，只要火折子一靠近，蚂蚁们立即便僵死滚落。
其实红屁股蚂蚁的尾部内虽然有剧毒，但只有把毒提取出来，擦在武器上，刺破敌人的皮肤才能令对方中毒。手上若没有伤口的话，便是直接把蚂蚁捏死也毫无关系。
尹金珠并不知道这一点，她匆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鞋子袜子裙边，确认没有蚂蚁爬上来后，才小心地靠近土块。
现在只剩下稀稀落落的蚂蚁三三两两爬出小洞，循着前面伙伴留下的气味一路慢慢爬远。
尹金珠等不及所有蚂蚁都爬光，便用匕首切掉一层土块，露出了曲折相通的蚁道，每看到有蚂蚁爬出，就用火折子靠近烫死。
她小心地一点点挖开蚁巢，终于在几个稍大的洞穴里发现了成堆成堆散落的白色蚁卵。她拿出手绢，用刀尖挑出蚁卵放在手绢上，挖了几下，已有一汤匙那么多。
她担心还不够，加快速度将蚁巢整个切开，这时看见底下一个最大的洞穴里，有一只肥胖的白色虫子在蠕动。
尹金珠小时候曾见过家里的下人们挖蚂蚁巢穴，知道这就是蚁后，旁边也散落着几处蚁卵。蚁后长得肥头大脑，不停地蠕动，看得尹金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壮壮胆将蚁后用刀挑起来甩到地上，闭着眼睛把它刺死，再把蚁卵都仔细地挖出来。
捧着手绢疾步跑回吴敬天的身边，用手掰开他的嘴，把蚁卵都倒了进去。当她的手碰到吴敬天的脸时，感觉冰凉僵硬，竟没有一丝体温。
借着火折子的光，她看到吴敬天的脸密布黑斑，黑斑早已连成一片，使他的脸看起来就像一张在黑色药水里泡过又风干了的面具，极为骇人。
尹金珠抱持着最后一丝希望，把手放到吴敬天的鼻子下，等了很久，没有一丝呼吸的气流。
她呆坐了半晌，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没有流泪也没有任何表情。
末了轻声说道：“吴大哥，解药拿来了。你乖乖吃了，身体就好了，好不好？来……我喂你吃……”
她机械般地拿起水袋，喝了一口。用手捧着吴敬天的头，慢慢把嘴贴到他的嘴唇上，水缓缓从她嘴里流进吴敬天口中。
随后她慢慢躺下，怕吵到吴敬天似的，头轻轻挨着他的头，手环抱着他的脖子。
她用撒娇的声音低声道：“真乖，这才是我的好将军嘛。以后呀，我只准你乖乖陪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我小时候喜欢听娘唱歌谣，大哥，我唱朝鲜歌儿给你听，好不好？”
说完她轻轻哼唱起来，哼了一段便忍不住抽泣，她用手紧紧捂着嘴巴，任由热泪肆意流淌。
良久她才平静下来，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大哥你累了吧，我也很累了，我们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就回皮岛，我们就成亲。我要带你回朝鲜，去我娘的墓前，让我娘看看你，我嫁给了全天下最英俊最勇敢的将军，她肯定很喜欢吧。”
“不……不，我们还是哪儿也不去，一直住在这里。在这里你才不会奔波受苦，我也不用时刻担心你。我们两个永远不分开，多好。”
她灭掉火折子，满足地合上眼睛。
火折子熄灭的刹那，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透过朦胧的泪光，她看到头顶上闪过流动的光线，像是一袭飘动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