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0章 默记的是经书?
亨利开心笑道:“真巧,我正想找人打听,一问就问对人了。”
阮风铃对着亨利左看右看,好一番打量:“三九哥哥,你怎么变样了。”
亨利自从做了汤梦生的随从,生怕给神父丢脸,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他本身长相颇为眉清目秀,再穿上新马褂,头戴瓜皮帽,大辫子乌黑油亮,更显得器宇不凡。与以前的三九相比,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问道:“阮老板在家里么?我先拜访他老人家去。”
阮风铃说道:“我爹不在家,被人家请乐队去了。”
“有人请唱戏吗?”
阮风铃压低声音说道:“哪有人请唱戏。最近一阵不少人得疫病死了,戏班子忙着给人家做丧礼乐师。”
“瘟疫闹得这么凶了?”
“恩,我爹都不让我出门去玩……不过我爹他们都要天黑才回家,我们偷偷去玩去。”
阮风铃拉着亨利一阵小跑,到了远离村子的田野旁,才笑着放开亨利的手,两人在田梗上漫无目的走着聊天。
因为连日大雨刚刚放晴,田埂有些地方十分湿软,阮风铃不小心踩上去,“啊”一声大笑着跳了起来。
“三九哥哥,我小时候常在这里抓泥鳅。光脚踩到田里,烂泥滑溜溜地从脚趾缝里滋出来,痒得我笑个不停。”
她见亨利突然不大自然,问道:“三九哥哥,你怎么啦?”
亨利踌躇说道:“阮妹妹,我……有新名字了。我本来也不姓刘,三九是我的外号……我现在叫亨利。”
“亨利?亨……利,亨利哥哥,叫起来怪怪的。”阮风铃噘嘴说道:“还是三九叫得顺口,我就叫你三九哥哥吧,只我一个人叫,行吗?”
亨利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说着话不经意间走过了整片田野,阮风铃指着前面的一处山坡说道:
“三九哥哥,我家的村子叫寺西村,是因为这边山坡上有个和尚寺庙。我记得小时候,庙里一直有个老态龙钟的老和尚,我们去瞧瞧,他还在不在。”
说完便在前头跑去,亨利跟着后面,两人一路跑上石阶来到了寺院。
寺院门口落叶深苔,大门朱漆剥落,歪斜错榫。
阮风铃伸手推门,“吱呀——”大门长声尖叫被推进半犊,两人都吓了一跳。阮风铃回头做个鬼脸,跨进了石坎。
寺院内也是落叶遍地,香炉污秽,没有一点香火气,看起来萧条不堪。
两人轻手轻脚走上大雄宝殿,突然阮风铃“呀”惊叫了一声。
只见大雄宝殿门内,背朝外坐着个一动不动的和尚,和尚听到叫声回头张望。
“你们……两位小施主是上香礼佛么?”
阮风铃说道:“大和尚师父,你坐在这里一声不响,吓了我一跳。”
和尚宝相庄严,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见笑了,老衲正在做功课。心神合一,超然物外,全不知寺里来了贵客。”
亨利赫然认出眼前的和尚,便是那日在客栈门口和邬长生、刘一熊一伙的酒肉和尚,和尚却仿佛没有认出亨利来。
其实现在的亨利腿伤已愈,身着崭新马褂,全然不是当日瘸着腿脚,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模样。难怪大和尚认不出他。
亨利看到酒肉和尚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觉好笑,说道:“师父,我们是山下的村民,路过进来玩耍,不是专门来上香的。”
和尚一听他的话,面色难看地拂拂袖袍,说道:“去,去,不要打扰老衲做功课。”
阮风铃朝他做了个鬼脸,偏偏拉着亨利进了大雄宝殿内。两人拜了一圈佛像,甚感无聊,出门时经过和尚身边,阮风铃瞥了一眼他摊在身前的纸。
“大和尚,你打诳。画些圈圈叉叉是做得什么功课?”
“呸呸,小孩子懂什么。什么圈圈叉叉,这可是知微见著的世间真理。”
“大和尚睁眼说瞎话,明明在纸上乱画圈圈叉叉,还偏说是知什么见什么真理。”
和尚气道:“你……你晓得什么是真理?人生在世,唯有求财才是王道,别小看这些圈叉,比沈万三的聚宝盆还好用,要金子有金子,要银子有银子。”
阮风铃“噗呲”一声笑道:“我才晓得金子银子是靠画圈画来的,大和尚,你的笔是金笔银笔么?”
和尚急道:“你你……你看好,这不是圈,这叫‘庄’,那也不是叉,那叫‘闲’。”
阮风铃奇道:“咦?这是什么叫法,大和尚师父,你讲给我们听听。”
和尚得意地说道:“跟你们说也无妨,这个是洋人的赌法,名曰‘百家乐’。赌台分‘庄’、‘闲’‘和’三面,押庄开庄,押闲开闲便赢,我这里画的是下注必赢的秘术。”
“你们看,我以五盘为一局,赌台先开庄,后面五盘有有十六种排列变化;先开闲,也有十六种排列变化,共三十二种变化。用我潜心研究的注码法,下注金额每盘依照规律,我可在二十八种变化里只赢或和,只有四种才输。呵呵……只要我再推算些时日,三十二种变化只赢不输,那赌庄还不都是我的金山银山……哈哈哈……想几时去取便几时去取,想取多少便取多少,哈哈哈哈……”
阮风铃一听是赌术,显得兴致阑珊。和尚以为她不相信,伸手打开几本佛经,说道:
“你看你看,这些都是我在杭州的赌坊里,连续一个月不眠不休记下的‘牌路’。无论从哪一把牌开始,套进这个方法,都逃不过我的推算。哈哈……大和尚我,命中注定是天下第一富豪……比皇帝老儿还有钱……哈哈哈哈……”
亨利突然指着和尚刚打开的几本佛经,问道:“师父,这里画的是什么?”
“牌路。便是每一盘开牌的记录。”
“不是,我是说这些书原本画着的图案。”
“图案?那个呐,那是梵文。”
“梵文?这些都是字吗?”
“不是字写在书上做什么,梵文是天竺文字。”
亨利脑中忽闪过天梦生让自己默记的第一片金片,浮现出最前面几个图案,他翻着佛经指着一个图案问道:“请问师父,这个是什么字?”
“这个么,是经。”
亨利心里跳了一下,又急忙翻着书页,终于找到两个图案,问道:“师父,那这两个呢?”
“这是赤,这个是异。”
赤异经?原来汤神父让自己默记的是一本经书,还是用天竺的梵文写得,难道那也是一本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