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万村路
初中放学往家走，学校西边的路坑坑洼洼，几乎找不到一处平整地。自行车盖瓦塞满了泥，骑不动只能推着走，有两辆自行车支在路边，没有人看管。
“咱们也放在路边吧，这种天没人偷车，谁也推不动，明天回来再骑着。”时如有说。
我有点担心，我可就这一辆车子，要是没了以后就得走路上学。但是骑着实在太费劲，又不能让同学看扁了，故作轻松地说：“放这就放这！”
我的车子没有车撑，同时我也留个心眼，把车子推到路边的大沟里，倒放在杂草丛中。乍一看还真不显眼，很难看出有一辆车在这。即便如此我也忐忑不安，生怕被人发现，当做无主车辆推走。
出了村，过了桥，我就开始设法拦截向北开行的拖拉机或汽车。走回去太远了，如果有好心人稍带一程是最好不过。我看见时如有套着一辆牛车过来，这家伙真会想办法，也不知道在哪弄到的。
“你们就这一段柏油路，那边往西都是土路，牛车也不好走吧。”我羡慕嫉妒各占一半。
“好走，这边下雨小，而且我们那段是沙土道，不沾泥。”时如有扬长而去，车上载满他们村的几个同学，都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边走边挥手，希望能过来一辆车。
苦心人天不负，终于让我等来一辆蓝色双排座小货车。我不敢奢望坐在驾驶室，直接上了后斗。
汽车风驰电掣般驶在万村路上。
“风驰电掣”只用来形容车速，实际上我根本感受不到有风。快到307国道时，我看见我舅正在道南地里干活，路边的杨树上拴着他的马拉车。我喊司机停下，从车上下来，让他自己开走。
“舅，就你自己吗？”
“不是，你望哥和哑巴在沟里玩儿呢。你刚放学吧，跟他们玩会儿，我干完了咱们就回去。”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货车转到307国道就要往东走，而我应该往西走，回家还有很长的路。既能坐舅的车回家，又能与望哥他们玩，简直不能再完美了。
望哥他们从沟里上到国道上，在道边捡着什么东西，我到达近前时，他们已经捡了满手。
“克俭，快捡饼干，都是车上掉的，可好吃了。”望哥兴奋地说。
“是吗？还有这么好的事！”
“你不知道，我们每次到道南干活，都能捡不少好东西，以后没事你也跟我们一起来，保你不会空着手回家。”
“那我上学天天从这过，也没看见过！”
“那是你骑车子，要是走着走，就看见了。”
我心想我又不是没走过，刮风下雨下雪都可能步行，可我从来没有捡到过东西，是我以前没注意吗？好像也不能成立。不管怎么样，既然知道了，以后得多长只眼，走路低着头点。
不过我又想在国道上低头走路风险大啊！大车一个接一个，为几块饼干冒生命危险就不值了。
今天可能是我的幸运日，来往的车很少。本来没有隔离带的国道，不知道怎么就有了白色条石砌的隔离带，而且十分干净整洁。柏油路刚被雨水冲刷过，路边有些零散的白色小石子，也非常干净。
饼干每隔三五步就有几块，有的被摔碎碾碎，有的则很完整。我们把半块以上的都捡起来。在这样干净的地面上，饼干几乎一尘不染。我边捡边吃，甚是快活，一直顺着国道捡到红砖桥。
“要不咱们先回去吧，都到桥这了，咱们边走边等着我舅？”我怂恿着望哥。
哑巴听不见，肯定跟他走。
望哥被我说服。
过道口是最需要加倍小心的，这里曾经出过无数车祸，被撞的人非死即伤。
刚才光线还挺亮，现在则完全黯淡下来。道口没有隔离带，路面变得崎岖不平，甚至有点扭曲变形。视距变得很短，大货车是轻飘飘行驶过来的，给听声辨位造成一定困扰。
我只能把自己交给运气，运用第六感，感觉没车了，就跑过去，结果刚跑到对面，就从身后接连过去三辆车。
“幸运日，保佑我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我心中默念，有点后怕。
要过桥了。砖桥两边的护栏已损坏，桥面不止凹凸不平，还有很多窟窿。窟窿大小不一，但都能漏下人去。在桥面上可以从这些窟窿里清晰地看见桥下的流水，让我胆战心惊，有点刚出龙潭又入虎穴的感觉。
望哥胆大，绕着那些窟窿，挑好道过去了。
我根本不敢走，吓得腿突突地打颤。
这是什么破桥，怎么也没有人修？人都过着困难，车子怎么骑，马车怎么过，一会儿舅怎么回家？就这桥的破样儿，来辆拖拉机都可能把它压垮了，还通向道南的必经之路呢，我看马上就成了必封之路，我心中抱怨着。
“克俭，过来啊！怎么了，害怕了？”望哥在对面紧跟着起哄，捉弄我。
我不说话，坐在桥面上，一点点往前蹭。遇见窟窿，就用腿量量大小，大了绕开，小了一只脚先搭过去，踩上劲再把屁股挪过去。就这样坐在地上一步步蹭到对岸。
望哥乐得直不起腰。
我气得也直不起腰，更抬不起头。因为桥头北面两侧都是我们村的小厂子，工人们有不少在笑嘻嘻地朝我看。在我看来，这时的笑容就是嘲弄，我就不信他们都不怕，难道就我一个人怕死，笑的哪门子？
过了桥往北是段下坡路，我们坐在地上滑下去。一直到了旁园，过不去了，前面都是水。
原来王克邦家浇地没看管好，阳沟跑了大口子，把道淹了，路旁的沟里也全是水。
大人的麻烦有时是小孩的乐趣，我们才不管浪费了多少钱，只知道这是深井水，即使流到道上也清澈无比，玩水就是了。
我们加上王克邦的儿子王兴之，就在道上和沟里疯玩起来，互相往身上撩水，水深的地方还能游泳。
老长时间没在道上游泳了，以前好像在梅花镇路上游过一次，这回要过足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