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塞翁失马 焉知非福
刘默不接电话。
李郁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昨天还回了短信,今天怎么打不通了?
她不死心。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她机械似的重复刚才的动作,心却渐渐沉入谷底。
周末的时候程念沈回了一趟家。
“我爸呢?”
她伸出半个脑袋。
正在打消消乐的沈玉回:“在你舅家打牌。”
程念沈蹲下换鞋子:“挣钱的生意,你怎么不去?”
沈玉瞟了她一眼:“谁给你做饭?”
“还不是你牌艺不精。”
她做了个鬼脸。
“别磨磨蹭蹭了,给我赶紧走。”
程念沈背好包,“哼,你这个后妈!”
“去去去,找你亲妈去!”
沈玉撵她。
她嘻嘻哈哈的,“再见了我的老母亲。”
沈玉不忘叮嘱,“到了记得打电话。”
她和妈妈关系亲近,经常这样“没大没小”。譬如她妈说她不孝,她会说你为老不尊。程念沈总结了一下,待在家里的时间不能太久。不然就会听到她妈絮絮叨叨,洗碗洗不干净没出息,拖地拖不干净没出息,磨磨唧唧没出息,更可恶的时候,她妈有时候盯着她看好一会儿,悠悠的来了一句:“胖得像只猪。”
她向她姐告状。
“你不是丑,”程念沈满心期待。
“你本来就丑!”
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没把她噎死。
妇产科的医生嘴都这么毒?
客车堵一会儿,走一会儿,走走停停,天色越变越暗,程念沈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喵了一眼,前面出了车祸,还在等交警。
应该一会儿就通行了。她戴上耳机,继续睡。
结果明明下午五点可以到达E市的客车傍晚十点的时候才到站。
她在马路边等出租车,看着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被朋友接走了,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中间有几辆黑车问她去哪儿,她摇手拒绝。最近网上失联女大学生的案例那么多,她一个人可不敢乱上车。
这个城南客运站有点偏僻,晚上在这边打的很不方便,因为这里属于旧区,政府还未把它纳入新的规划建设中,它和对岸的新兴城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般出租车司机晚上都不愿意到这边来。
她拖着行李箱走了一段路,还是没有看见一辆空车。她越走越远,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周围的店铺基本都关门了,人影都没有一个。
她怀着忐忑地拿出手机,第一个想到的是顾锦罗。她注意到手机上频频闪烁的红色信号灯,快没电了!
她心急火燎的拨通了顾锦罗的电话。
平时一打就通的电话今天却迟迟没有人接听。
酒吧
阿美注意到顾锦罗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舞池跳得正hign的顾锦罗,默默摁掉。
程念沈快速翻到李郁的号码,手机却在这时弹出一个缓慢的圈圈。
自动关机了。
她抬头环顾四周,别说是晚上,就是大白天她也找不路回去。
漫漫的黑夜,昏暗的灯光还有她被拉长的孤单的影子组成了这个城市某个角落的风景。她紧紧的捏着衣角,绷紧了每一根神经。担心从草丛里蹦出什么生物,身后会不会出现几个流氓,从她身边经过的车上是否坐着做黑市买卖的人。
她密切注意周边的风吹草动,一丁点的声音都会引起她的高度注意。
一只黑猫‘嗖’地一下从她面前一跃而过,差点把她吓哭。
猫突然回头。它是鸳鸯眼,一只黄瞳,一只蓝瞳,在这寂静的夜里闪着诡异的光。它冲程念沈凄惨地嚎了一声,程念沈心里直发怵。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这个猫让她感到十分不详。
她拉上行李箱转头就跑,她刚刚冲出路口,突然一道刺眼的车灯打过来,‘砰’的一声,她的身体像被弹飞的珠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周绍站在墓碑前,黑色的西服衬出他的冷峻。
墓碑上的少年不过二十出头,笑的灿烂,依稀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
脑海里有许多他和喻冬安的快乐的回忆,篮球场上,太阳落山,他意犹未尽,喻冬安陪他一次又一次的较量。夜晚的星空下,他们畅聊未来,人生。在他低落的时候,喻冬安一遍一遍对他的鼓励。时间再倒退些,还是孩子的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做功课,一起玩耍,一起赛车……
“如果时间能倒退,希望你没有我这样的朋友。”
这是喻冬安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6年前,喻冬安来到1937。
“我为当初道歉。”
字字诚恳。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他为喻冬安倒上一杯酒。
依旧是清冷的模样,他对这份歉意并无兴趣。
伤害就是伤害,即使你抹上一百次药膏,那种痛永远都不会忘。
喻冬安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他蠕动嘴唇,张合犹豫。
“那么,是我打扰了。”
他说阿绍,如果时间能倒退,希望你没有我这样的朋友。
周绍依旧记得喻冬安那时的眼神,愧疚,后悔和遗憾。
一无所有才知道什么弥足珍贵。
因为,没有了后来。
第三根烟熄灭时,他发动引擎。
开到城南客运站时,街道寂静无声,空空荡荡。
他察觉到异样,因为路口躺了一个人。
“除了这些以外,你还能记起什么?”民警询问躺在病床上的程念沈,她的右脚打了石膏,被高高吊着。
她摇摇头,当时灯光太刺眼,她看不清楚。
两个民警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起身对她说,“你好好休养,如果有肇事者的消息我们会立即通知你的。”
程念沈点点头。
民警刚走,周绍就进来了。
他把早餐放在桌上,递给她一碗粥,“趁热喝。”
程念沈双手接过,抬起眼眸对他说,“真的谢谢你。”
如果不是周绍经过,把她送到医院的话,她这会儿说不定还露宿街头呢。
周绍笑了一下,拉开椅子坐在旁边,“怎么不让朋友来接你?”
她老老实实的回答:“手机关机了。”
“下次提前告诉我,我来接你。”
程念沈点头,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她的腿虽然骨折,但周绍时不时发来的简讯足以让她乐上一天。
周绍:餐厅那边我替你请了假,不用担心。
程念沈:这样好吗?
周绍:再换一家店?
程念沈咯咯的笑。
他是谁呢?他是山间明月,清泉石子,是那个让她一想起来就会躲在被窝里偷偷笑的人。
顾锦罗也跑来看她,语气虽然责怪,满脸却是关切。
有一个台阶下,她们也能重归于好。程念沈没提电话的事情。
顾锦罗是程念沈最好的朋友,她们打小就认识,锦罗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她,帮助她。念沈在学校被欺负了,是锦罗替她出头,教训那群男生。后来,没人敢欺负她;她被老师错怪,当众批评时,是锦罗举手澄清事实,她从朦胧的双眼看到,是小锦罗坚定的目光;她有心事,第一个告诉锦罗;她去看生病的锦罗,到了楼下才发现下了大雨,锦罗趿拉着一双拖鞋急匆匆跑下楼,手里还抱着一把伞。那是冬天,穿了厚厚羽绒服的程念沈都觉得冷,更别说随便披上一件外套的锦罗,她怕她冒着雨冲回家……
想要她删掉和锦罗的记忆并失去这个朋友,程念沈舍不得,十分的舍不得。
因为你知道,一起度过的那些年无形中成了身体里的一部分。
不像亲情血浓于水,不似爱情生死相许,可它偏偏那么重要,失去它,一样让人辗转反侧,萦绕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