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89抑郁（三）

“真是久违啊。”

最后她筋疲力尽倒在雪地里，扑哧扑哧的呼着气。

这样畅快淋漓的快乐，成年之后便不曾有过了。

躺在旁边的两个人何尝不是。

苏逸轩昨晚听到他们的争执，那样的程念沈他不曾见过，和他认识的她若两人。

那不是她。

所以今天一早，他叫上周绍一起堆雪人，可爱纯白的雪人，她也许会暂时忘掉那些阴霾。

周绍向他投以感激的目光。

她突然提议去玩蹦极。

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驱车到市中区，因是冬季，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程念沈被帽子，围巾和手套裹得严严实实，即使昂头挺胸，几乎很难辨认。

这让她有些惊喜，她的天窗终于开了一条缝隙，于是大大方方的闲逛起来。

一路走走停停，看着她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E市的新城风貌，周绍感慨不已，何时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小巷对她成了一种解放？

程念沈看到一家书店，脚步不由放慢。

“去看看吗？”

周绍走上来。

她坦然的说：“估计一本也没有了，不去了。”

她摸了摸衣兜，空空如也。

“想吃糖了？”

她一个动作，周绍就知道在找什么，她最近热衷于糖果。

她点头。

“那我去买，你们等我一下。”

路边只剩下她和苏逸轩。

“你喜欢吃什么糖？”

程念沈想了一下，“大白兔。”

这是她能想到的名字。

“你知道它们是用什么做的吗？”

“糖和面粉。”

苏逸轩抿嘴摇头，“是胡萝卜。”

因为兔子爱吃胡萝卜。

程念沈无奈的笑了一下，这个笑话有点冷。

她回忆起刚刚路过的情形，指着苏逸轩身后：“那边好像也有一家超市。”

“有吗？”

苏逸轩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阿绍买到没有，要不你去那家超市看看呢。”

“吃糖要坏牙诶。”嘴上这么劝，身体却朝身后走去。

视线无意落在书店，苏逸轩顿时明白了。

“我应该比周绍快。”

程念沈看到他走远了，整理围巾遮住自己大半张脸，这才转身踏进书店。

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的声响。

近门的地方罗列着一些学习用具，文具盒，钢笔，字帖，点读机。她朝里面走去，一排排书架上整齐的摆放各类书籍，外国名著，古典文学，悬疑推理，影视改编……

她停留在现当代文学书架旁，扫视上下，没有一本她的书。

曾经，她的书风靡一时，席卷各大书店。

她随意的抽出几本，翻了两页，索然无味。

“咦这里一本她的书也没有。”

“怎么可能会有呢？文学奖都取消了那年的奖项，现在又被作协除名了，书店怎么还有她的书。”

程念沈闻言转头，是两个穿高中校服的女生。

“好可惜，她的文笔我很喜欢。”

个子高的女生劝慰她：“文笔好的又不止她一个人，同一类型的作者有很多。才过德者不详，我们要以正能量的偶像为榜样才行。”

女生悻悻然，目光还在书架上留恋。

两个人路过程念沈身边，她听见那个女生的轻声叹气。

“可她一直是我的偶像。”

“偶像如果没有勇气为自己正名，那就不能称之为偶像。”

听得程念沈木然，才过德者，正名，这些真的和她有关吗？

苏逸轩回来的时候，周绍正在喂程念沈吃糖。

“喏。”他手里有一袋奶糖。

周绍接过。

程念沈玩的是峡谷蹦极。

玻璃栈道下超百米的高空距离，从上往下看，不由让人凝神屏气。

工作人员替她穿上装备，然后一一检查。

她站在跳台上，寒风猎猎，吹散她的头发。

程念沈在凌乱发丝间里看到脚下的万丈空谷，双腿发软。

“念沈。”

她回头，是略带担忧的周绍。

这样的神情，她见到过很多次。

阿绍明明不是顾虑太多的人，他总是担心一些事情。

她摇头，然后走到跳板边缘，缓缓张开双臂。

当她从高空坠落，跌入山谷时，她忘记数月遭受的语言暴力，那些阴森森的夜晚哭与惧相依；忘记了伦敦那段欺辱的生活，交织着金钱和净土的挣扎；更忘记自己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生死并不是以生命终结作为界限，有的人活着，却也两眼空空，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

她去的地方，是死亡。

也许是刺激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今天表现得十分雀跃，一路欢声笑语。

周绍和苏逸轩仿佛看到了以前的那个她。

“今天感觉怎么样？”苏逸轩问她。

程念沈一级级地数着台阶。

“好玩！”她高兴的说。

“明天我们换个地方，兴许你更喜欢。”说完苏逸轩便顿住，回头一看，她停在离他们不远的石梯上。

“念沈?”周绍迟疑地叫她。

程念沈突然回过神，冲他们笑笑。

整个人突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