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夺青岛

19世纪末，世界各帝国主义国家竞相争夺殖民地的斗争达到极为尖锐的程度。

腐败无能的晚清政府已不堪一击，一被打就趴下，一趴下就签订卖国条约，已然成为常态。

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之后，按照马关条约，清政府割让辽东半岛和台湾给日本。此举引发其他列强的窥觑，中国成为列强们垂涎的美味和纷争的焦点。

1898年，德国强租胶州湾，随之沙俄强租中国东北军港旅顺口、商港大连。

1898年5月23日，中国向日本付清甲午战争赔款，日军撤出威海卫。

5月24日，英军强行占领刘公岛。在军事占领已成事实的情况下，清政府提出中英共同利用威海卫军事基地的方案流产，被迫于7月1日在北京签订了《中英订租威海卫专约》，租期25年（后延长10年）。同时，两国签订《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强行租借九龙半岛，租期99年。

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西方帝国主义瓜分中国的割地狂潮中，法国以“趸煤”为借口，步步紧逼，胁迫清政府签订了《中法互订广州湾租界条约》，将遂溪、吴川两县属部分陆地、岛屿以及两县间的麻斜海湾（今湛江港湾）划为法国租界，统称“广州湾”，划入法属印度支那联邦范围，设广州湾行政总公使署，受安南总督管辖。

日本对侵占中国的台湾岛、澎湖列岛并不满足，早就对青岛虎视眈眈，在青岛被德军占领时期，常有日商到青岛做买卖。日本当局为了及时掌握青岛和山东的近况，还时常派特务化装为中国人，潜伏到胶济铁路数百公里沿线进行活动，可见日本对青岛的垂涎时日已久。

日本明治天皇就曾叫嚷“以武力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1897年德国强租胶州湾，日本打心眼儿里不自在，他根本没有想到，日本比德国入侵中国早，由于自己忙于争夺在中国东北和朝鲜的利益，山东这块肥肉却成了来自欧洲的德国的囊中之物，这对日本殖民野心是一种挑战和刺激。

早已垂涎青岛的日本对此耿耿于怀，一直千方百计寻找染指山东和青岛的时机。在德国盘踞青岛的前些年里，日本不敢轻举妄动，很少到青岛活动，似乎对山东和青岛没有什么想法与兴趣。这种表面的心理平静无法长期掩饰日本渴望占有青岛的野心。到了1913年至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日本突然活跃起来，对青岛表示出异乎寻常的关注与兴趣，频频派军政要员到青岛调查，窥探德军在青岛的布防情况，伺机取代德国对青岛的“租借”，以建立向东亚侵略扩张的桥头堡。这种强烈的占有欲，促使日本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了。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爆发。

欧洲各国都收缩战线，把主要精力和兵力用在欧洲战争事务上，远在他国的殖民地就顾及不上了。德国驻扎胶州湾只有数千兵力，这一不堪重击的布防形势，正中日本下怀，于是日本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他们准备与驻青德军大干一场，趁势取代德国人对青岛的占有，把垂涎青岛变成一口吞掉。

在大战爆发半个多月后的1914年8月15日，日本以“维护远东和平”的名义，向德国发出最后通牒，8月23日正式向德国宣战。同时，德国驻华代办马尔参代表其政府向袁世凯建议把胶州湾租借地立即无条件地归还中国。袁世凯不敢表示同意，却建议美国政府从德国手中接收胶州湾，以便随后归还中国。然而，袁世凯企图利用日美矛盾的希望落空了，美国政府不愿意干预，怕冒无益的风险。

帝国主义列强尽管相互间矛盾重重，但整个说来，他们纵容了日本帝国主义的侵华行为。中国作为中立国，要求日本和德国把战事限制在租借地境内。然而，日军司令部无视这一要求，在租借地内外统统摆开了战场，日军不是从德国人已设防的海上进兵，而是从后方、绕过筑有工事的胶州地区去攻打青岛。日德青岛之战，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已不可避免。

1914年9月2日，日本在向德国宣战后的第10天，从距青岛180公里的山东半岛北端的龙口登陆，浩浩荡荡向青岛的德军发起了全面进攻。

中国政府于9月3日向列强驻北京的代表宣称，作为中立国的中国政府，对所有在龙口、莱州及接近胶州湾附近地区的交战国的一切行动不能负责。软弱无能的袁世凯政府同时与日本约定，划潍县东站以东为特别行军区，车站以西为中立区。

但是，日军根本不受约束，我行我素。9月10日，日军直入平度，大肆搜刮和强索粮草以补充军需，还宣布斩律5条，暴露了日本军国主义刽子手的狰狞嘴脸。

9月15日，日军挺进到即墨城西北毛家岭村，强奸妇女，抢劫财物，遭到村民奋起反抗。日军血腥镇压村民，打死打伤10余人，全村36户居民的164间房屋化为焦土，一手制造了青岛历史上骇人听闻的“毛家岭惨案”。

不久，日军突然占领潍县车站，继而越过作战区进兵济南。

9月18日，日军第29旅团在崂山仰口登陆，侵占王哥庄、李村等地。

9月26日，日德军队在白沙河、女姑口一带交火。

9月27日，德人放弃李村水源地，炸毁机关室和专用海泊河水源地。

9月27—28日，日军占领浮山、孤山一带。同日，英日舰队炮轰青岛德军要塞俾斯麦炮台、汇泉岬炮台。

10月6日，日本终于占领了济南火车站，胶济全线为日军侵占，沿线矿山和城镇也被日本占领。

10月10日，日军又增派一个混成旅到山东。此时，日本派往中国的陆海军总兵力已达4.9万人，海军总兵力为60余艘军舰。

10月31日，日英联军在经过一段较长时间的准备后，集中兵力，先扫清了外围，紧接着向驻青德军发起总攻。日军展开两翼合击德军有生力量，炮兵依据孤山阵地猛烈轰击停靠在青岛港内的德军船只，日本首次运用飞机参与对驻守青岛德军的侦察和轰炸，极为奏效。德军在青岛仅有5000人、军舰5艘，寡不敌众，仍顽强抵抗，战斗十分激烈。

11月5日，日本飞机参战，并在市区散发警告传单。

日军第二舰队在海上正面呼应陆上作战的日军，对准德军筑造的海岸各个炮台雨点般地炮轰，所有的炮台遭到炮火毁坏，已无力还击。德国在青岛苦心经营10多年的军事打击和防御设施难以承受日军海陆空三面强攻，开始土崩瓦解。

11月7日，日军趁德军极度疲惫之机，于凌晨4点发动猛烈进攻，摧毁了德军的重火力基地，德军失去了最后的反击能力。

德皇曾电令驻青德军“必须战至最后一人”。但后来眼见大势已去，德皇不得不下达“准予撤退”“毋庸驻守”的急电。但为时已晚。

德军自行炸毁了所有炮台。销毁除警卫部队手提式武器以外的全部军火，同时将所有船舶炸沉于胶州湾口。

万般无奈，德军于7时悬挂白旗就范，9时20分，德军宣布投降。德军代表与日军代表在青岛郊区东吴家村会见，接受了日本提出的弃城投降的要求，签订了停战条约。

11月11日上午10时，日军入城侵占了青岛，13日日军接收青岛行政，14日日军发布占领青岛宣言，16日宣布对青岛实行军管。经过两个多月的作战，日军终于将德军赶走，占领了垂涎已久的青岛。

日德青岛之战，给青岛人民带来了巨大苦难。德军投降前将重要设施如自来水、供电、船场起重机破坏殆尽，全市秩序混乱，晚间漆黑一团，中国绅商大都外逃避难，居民苦不堪言。战争使台东镇受到严重破坏，墙倒屋塌，惨不忍睹，1548户人家遭受战火伤害，财产损失达1900余万银元，40人在战火中身亡。

日德战争后，日本取代德国占据青岛，太阳旗在青岛到处飘动，日本开始了对青岛长达8年的殖民黑暗统治。

当占领青岛的日军发布了在青岛实行军事管制的第一号军令、青岛守备军发布了接管青岛地区军政的命令之后，青岛切切实实成为日军一手控制的天下。

1914年11月27日，就在日本攻占青岛的半个月后，日本大正天皇发布命令，在青岛设置日本守备军司令部，任命率兵攻占青岛的日军中将神尾光臣为首任司令。其职权和责任为“直隶天皇，统率守备驻军各部队及特别指定之各机关，担任占领地区之守备；统率占领地区之民政；监督、守备山东铁道及矿山的经营管理”等，与德国胶澳总督职权相似。日本守备军司令部建制庞杂，远超过德国总督公署，计有参谋部、副官部、宪兵队、通信部、经理部、军医部、军理事部、青岛军政署、李村军政署、邮电部、水道部、埠（码）头部、港务部、山东铁道管理部、运输部、防备部、无线电信所等。以上各部，除山东铁道管理部外，全由陆军将校充任。

为镇压中国人民反抗，日本在青岛部署了由8个步兵大队、1个重炮大队、1个铁道联队以及骑兵中队、工兵中队等组成的守备军，总兵力两万余人，分别驻扎在青岛和胶济铁路沿线，还有日本海军舰队停泊在青岛港内。日本依仗军事实力，对青岛和山东实行严酷的军事管制，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各方面控制青岛，实行野蛮的殖民统治和疯狂的经济掠夺。

日军占领青岛之初，宣布设立青岛、李村军政署，在青岛城乡实行“军政”，并颁布《军政施行规则》10条，规定中国人一切活动，均需经军政署批准方能进行，“不许有所稍违。倘有违者，无论如何情由，定行从严惩办，毫不宽待。”之后，日军又颁布数十部军规法令，对青岛人民实行残酷的军事殖民管制和野蛮镇压。日本宪兵和警察可以随意逮捕、关押、审讯、残杀中国居民，严禁一切群众聚会和反日活动，将20万青岛人民逼进了苦难的深渊。

日军在对青岛实行全面军事统治的同时，又迫不及待地于1914年12月28日公开宣布，向日本本土居民开放青岛，凡是愿意到青岛来的日本人将受到热情欢迎和极大关照。于是，犹如蜂箱打开，闸门提起，日本人潮水般地向青岛蜂拥而来。一时间，青岛街头巷尾到处可见身着和服、口操日语、脚踏木屐的日本人，青岛完全变成日本人的天堂，使人误以为到了日本。

日本人侨居青岛，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前几年。最早进入青岛的日本人是卖春妇，即日本妓女。但在德国当局统治下，外侨在青岛受到种种限制，因此日本侨民一直未能大批来青。直到1914年一战爆发前，滞留青岛的日侨仅有300余人，但这为数不多的日侨却成为除德国人之外在青岛最多的外侨。

日德战争刚刚结束，青岛上空硝烟尚未散尽，日本政府即号召日本人大规模移居青岛和山东内地，其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进一步扩大侵华势力，不仅以武力去征服青岛和山东，还想用更多的日本人来压服青岛人和山东人。这种武力加移民的政策，是日本侵略青岛的双管齐下战略。

此前，青岛居民为躲避战火，纷纷丢下房屋财产，逃离青岛战区。在战争结束后，他们纷纷要求返回家园，日本占领军理应允许。然而，日本守备军公然发布告示，严禁中国居民回青，违者将严惩。与此相反，日军公然无所顾忌地煽动日本人纷纷到青岛居住。在海上水雷尚未排除之时，第一批日本人就冒着危险乘舰船来到青岛，随后大批日本人鱼贯而至。战争结束后仅仅几个星期，来青日本人已达数千人，超过战前十多倍。等到青岛秩序恢复，涌入青岛的日本人已超万人。

这些日本人大都是无业游民，有的在日本国内穷困潦倒。日军为他们敞开进出青岛的大门，使他们抓住了发横财的机会。于是，来到青岛的日本人，见房屋就占，遇财物就抢，不仅将德国公产、私产统统据为己有，更是抢占出逃在外的中国居民的房屋财产和土地、企业。中国人的财产转眼之间变成日本人的财产，许多日本人一夜之间成为暴发户，靠的就是到青岛肆意掠夺。

在中国居民的强烈要求下，日本守备军终于同意原青岛居民返回市区，但日本人就是拒不交还他们占有的房屋财产。青岛居民向日本殖民当局进行过反复交涉申诉，要求返还被占财产，但日军故意刁难，要求提供各种证件以证明其主人身份。一则许多人因战乱而遗失证明，二则日本人要的许多证明根本就不存在，又怎么能提供得出来？这就是日本侵略中国的强盗逻辑和无赖嘴脸。许多中国人的财产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变成了日本人的财产。面对日本的无理刁难和武力压制，中国人敢怒不敢言，只好任日本人宰割。

对于日本守备军的上述行径，中国政府虽一再交涉，日本始终置之不理。直到1915年9月，日本人才象征性地向中国政界要人返还了6所房产。这6所房产分别归杨度、赵尔巽、洪述祖所有，因为这3人均为袁世凯的亲信，所以才有此特殊优待，其他中国人则永无索回家产之日矣。关于日人强占中国人财产之事，洪述祖之子洪深在其编导的《劫后桃花》电影中曾作过深刻的揭露。

日本对中国的经济掠夺，充分显现了它的贪婪本性。攻占青岛后，日本将德国公产和中国人的财产攫为己有，拒不返还中国主人。青岛海关历来归中国政府所有。日军占据青岛后，悍然将其占为己有，驱逐中国关员，截留海关税银。中国政府一再抗议，均被日军以“军政时代，不能承认”为由予以拒绝。仅此一项，日本即掠夺了巨额关税。

日本占领胶济铁路后，驱赶原有中国职员，逼迫中国护路军警撤走，而以其铁道联队管理和警卫铁路。通过铁路，日本掠夺了大量资源，获取了高额利润。据统计，日本统治山东8年中，仅从胶济铁路就获利5126余万日元。

土地掠夺是日本经济掠夺的重点之一。日军将德国已征官用地据为己有，出售获利。同时不断强占民地，扩充官地。据1922年统计，日本官用地已达4620万平方米；日本还以低于德国一半的价格强行霸占沧口、李村大片民地。

日本经济掠夺的主要手段是在青岛开办工商企业。据1922年统计，日本在青岛和胶济铁路沿线开办各项商店企业299家，其中50万日元以上有36家。而此时这里全部中国工商企业不足30家，其中50万日元以上者仅有2家。日商内外棉、大康、宝来、钟渊、隆兴、富士六大纱厂建成后，青岛成为与上海、天津并驾齐驱的轻纺城市。日本凭借雄厚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军事力量，控制青岛与山东的经济命脉，为日本掠夺了大量财富。

最令人发指的是，日本大量走私武器，制造中国内乱，培植亲日势力，以扩大其侵略势力。而日本守备军公开贩卖鸦片，实行毒品专卖，牟取暴利，毒害中国人，罪恶昭彰。据报纸刊载，8年中，日军仅贩毒一项即获利1亿日元。

在日本统治下，青岛人民陷入空前的灾难之中。摆脱异族统治，完成青岛回归，已成为青岛人民共同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