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噩梦

她做了一个梦。

虽然并不明白血族会做梦究竟是什么原理，但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里。

她看见林立的笼槛，幽蓝的魂火静静燃烧在其中，于黑暗中闪烁磷光，照亮脚下堆叠的累累尸骨，沿着白骨与石蒜花砌就的道路，她拾级而上，走向被龙环抱的王座。

死亡与时间夺去了龙璀璨的鳞片和眼眸，只余苍白骨骸，他静静沉睡着，头颅低垂，时隔漫长光阴，依然守护着王座上孤独的身影。

身形纤细的女孩抱着膝盖蜷缩在王座上，她侧着脸，哼着一首旋律幽寒的歌，嶙峋支离的骨骼在她的歌声里直立起来，重新拼凑成血肉尽失的人形，它们环绕着她，下颌骨喀拉喀拉地一张一合，但亡者早已失去自己的声带，自然再也无法应和她。

她本应该本能地厌恶或者畏惧这样宛如恐怖片的场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某些模糊的、遥远的记忆中，她曾经见过她。

她不由自主地说：“好久不见。”

女孩听见了她的声音，她侧过脸来，森冷的磷火照亮了她的脸，半面清丽动人，半面森森白骨。

这张狰狞可怖的面容在看到她时开心地笑了起来，完好的半面脸颊上神情天真似无辜稚子。

祂歪了歪头，轻轻开口——

“你来看我了吗？”

祂向她伸出手来，晦暗冥府却顷刻间毫无征兆地分崩离析。

贝尔纳黛特于噩梦中惊醒。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图书馆的书桌上睡着了，借阅的书被她垫在了胳膊下，伽叶地理志停在陨落龙谷的那一页。

绝不可以，绝不能握住那只手。

阴冷依然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攀附在她的脊背上，她发了一会儿呆，忍不住蜷缩起身子来，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让我猜猜，是个噩梦吗？”对面有人饶有兴致地询问道。

他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指尖淡淡的荧光还未消散，初见时璀璨瞳眸不知为何淡了光辉，敛为温和的琥珀色，带着笑意垂眼看她。

“嗯……”她还没从噩梦中缓过神来，呆愣地应了一声后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触电般在椅子上弹了起来，“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好在临近期末，大部分学生都在一楼大厅或者教室忙着赶论文，没人和她一样闲到来闲书区打发时间，否则这样的动静肯定会招来旁人的注意。

“大概是感觉到小殿下你遇到了危险，所以来来救你了？”擅闯女孩子卧室的天使正色，看得出来还认真想了想。

“我有说过对我而言还是你比较危险吧？”

贝尔纳黛特木着脸回答。

她现在真的担心德维特早晚有一天会被教会间谍从内部瓦解。

而且这么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明气息的家伙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学院图书馆里，建瓯算是幻象，主修黑魔法的学生难道都察觉不到吗？

“真绝情。”

苍银长发的审判官感叹了一声，他的指腹从她鬓边擦过，只有淡淡的温热而没有任何接触感，他还是笑眯眯的：“我可是冒着被这里的那些老怪物发现的危险过来救你的。”

“……谢谢。”

贝尔纳黛特沉默了一下，看着灯光透过他半透明的身形，影影绰绰地落在座椅上。

尽管并不相信他是专程来救她的鬼话，她更倾向于是这家伙没事来学院乱晃正巧碰见她睡着所以故意把她弄醒了这种可能，但是，她很确定，如果没有及时醒来，她肯定已经握住了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