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后来

希尔芙问：“后来呢？”

她刚刚合上手中尚未完成的剧本初稿，抬眸看向对面的贝尔纳黛特，剧本大纲正停留在仲夏夜的庆典上，安娜踮起脚尖将亲手刺绣的发带束在文森特的黑发上的时候。

——是传统的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结局，文森特带着安娜逃出了那座圣城，躲到没有教会与家族束缚的地方过上了平淡的生活；还是文森特最终发现安娜不是卡特琳娜，将安娜也杀死在了自己手中、让她变成了玫瑰新的养分？

写故事写到一半就兴冲冲地跑过来找闺蜜炫耀的贝尔纳黛特眨了眨眼睛：“后来啊。”

后来文森特终于明白，逝去的人再也不能回来，对他怀抱着这样纯粹而真挚爱意的少女安娜，并不是十字旗帜那个让他仰望了一生的圣女卡特琳娜。

他的醒悟来得太晚太迟，他想起那些与安娜同样年纪却早已化为玫瑰下枯骨的女孩，他做错了事，而无论是安娜、卡特琳娜还是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这双手上沾染的血腥。

他向安娜坦白了他的身份和过往，孤身一人迎上了前来讨伐他的圣裁骑士团骑枪的枪尖，她的父亲与她终于逃出城堡的未婚夫焦急地呼唤着他们眼中被魔鬼囚禁的安娜，安慰她神明会赐予她宽恕和救赎。

垂死的文森特回到了自己的封邑，这是他曾经与卡特琳娜并肩作战过的地方，他生于斯，长于斯，也将亡于斯。

骑士与神官们围聚在城堡外迟疑犹豫，哪怕重伤垂死，高阶血族的力量依然不容小觑，在讨论出损失最小的方案之前，他们不想涉险。

夜里他们在密林外暂时安营休憩，安娜从神官长的营帐里偷出了那把苍银铸就的匕首，独自一人走入了破败的城堡。

“能和我跳最后一支舞吗？”

她提起裙摆，向他行屈膝礼，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落在她身上，朴素的修女服被镀上皎洁的银辉，恍然如华美的舞裙。

文森特恍惚地向她伸出手来，虚弱已经让他的意识接近涣散，不知道是对卡特琳娜还是对安娜，他喃喃地问：“……你原谅我了吗？”

“我原谅你。”

在得到这样的回答后，一生中从未获得过欢愉的他终于露出笑容来，匕首贯穿了他的心口，被破坏的符文无力维持这具早应该在时间的长河里化为飞灰的躯壳里虚伪的生机，他的身体逐渐塌缩凹陷下去，月光里尘埃飞扬，化作漫天纷飞零落的蝶。

他终于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宽恕、安宁和救赎，神明不曾垂怜于他，给予他这些的，从开始到最后，都是他的爱人。

安娜抱紧怀中那袭空荡荡的礼服，终于忍不住在漫天徘徊飞舞在她身边的光蝶中低声啜泣起来。

但是，电影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自己看到最后才比较好吧？

于是她笑嘻嘻的：“不告诉你，等拍出来后你就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了。”

她抱着剧本初稿站起身来，全然对这种吊人胃口的恶劣行为毫无负罪感：“那我去找梅莉特大公润色剧本了，这几个月我可能都会很忙，杂志社这边就麻烦希尔芙你啦！”

希尔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