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殃？还是泱！

阿泱全名顾北泱，是北罗的十八王子。

希月第一次看到顾北泱，是在九龙赤金殿上，三岁的小男孩一身青衣，左臂上戴有白绫，身板挺得笔直，面色惨白。

十五年前，北罗因战败东辰，以视友好，送了十八王子到东辰做质子。

送顾北泱来东辰的使臣，在向东辰王说明他此次带来的东西以及北罗的停战协书后就走了，好似顾北泱不存在一样。

东辰王对这北罗十八王子，很是头痛。北罗送是送来了，可这十八王子该交与何人照看？交给一般官员，万一日后来个通敌叛国，岂不得不偿失。

东辰朝对这事讨论了许久，没人愿意接手这烫手山芋。一连数月，顾北泱辗转波折，在这个大臣家住两天，又在那个大臣家住俩个月，都没被定下来。

某日，九龙赤金殿上对顾北泱一事，又在激烈辩论，希月迈着短腿，从殿后跑到朝堂。

“舅舅，希月饿了。”

“宫女没给你吃的嘛？”

“给了，可是希月一个人吃没意思。”

“等舅舅忙完就去陪你可好？”

“舅舅要忙许久，忙完饭菜都凉了，希月见他站了许久，定也累了，可否让他陪希月一起用膳？”希月指的人就是顾北泱。

东辰王思索一会，点头应允。

希月从东辰王怀里跳下来，跑到顾北泱面前，拉着顾北泱的手，笑意在眼中，笑容在面上，“我是希月，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顾北泱木偶一般抬眸，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笑容，随即就被拉着出来宫殿。

顾北泱不说话，希月叽喳叽喳跟小麻雀一样。

“你是不是叫顾北泱啊？以后我叫你阿泱可好？”

“方才我说了我叫希月，若是你没听清，我可再说一次。”

“这是栗子糕，可好吃了，可是娘说吃多了坏牙，一日只能吃一个，你一个我一个，你若是不爱吃，可告诉我，我帮你吃。”

“阿泱，可是我太吵？为何你言语？”

顾北泱头晕的紧，听到希月的话，更晕了，一个失力从石凳上摔下来，摔得额头鲜血直流。

这可吓坏了希月，宫婢又不在，唤不到人，她干脆背起顾北泱，小小的身体扛着同样大的人，希月的腿都在打颤，急的眼泪都要掉了。

好在来加果奶的宫婢看希月没在亭中，还有一滩血，吓得叫人寻找，最后在御景园里找到了他们。

经太医诊治，顾北泱是风寒发热，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发热，引发了顾北泱体内的毒素，毒素一百零八种，相生相克，平日里诊不出什么，一但发热，体内毒素就会引发。

现在顾北泱额上的伤，因为体内毒素，止不住血，一个小伤口都能让他失血而亡。

一百零八种毒素，解药各不相同，短时间内根本制不出，要是顾北泱死在东辰，北罗乘机兴师问罪，东辰就亏大发了。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救治顾北泱只是因为他有存在的价值，不是因为他是一个人而想去救治她。

希月柔嫩的小手紧紧拉着顾北泱越来越冰凉的大手，喃语着听不懂的话，炙热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顾北泱脸上。

顾北泱半睁眼，朦胧中看到穿着红衣裳的女娃娃哭的很伤心，像极了临行前，他的母妃捏着他的手说：“记住，你叫顾北殃，殃及北罗的殃。你要记住，是他们逼死了你的父皇。你要活着，不管经历什么你都要活着回来，为你父皇报仇！”

母妃说到最后，声嘶力竭，她强撑着笑容，小心翼翼的抱住顾北泱，很快又毫不留情的推开他，象征着皇后身份的凤冠羽翎不停颤动。

彼时，年幼的顾北泱，不知道母妃此举是何意思。

后来，他在东辰辗转数月，所见之人皆是远离，似他为瘟疫猛兽，谁都不愿与他有过多接触。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顾北泱而哭泣流泪。

御医院四十二名太医轮番诊治，对这一百零八种相生相克的毒素毫无办法，这些毒素霸道至极，若有一味要配错，产生连锁反应，后果不可估计。

顾北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血好似要流干，眼睛愈加看不清楚，希月感觉到了她握住的手逐渐在失去温度，“舅舅，救救他，好不好？”

东辰王眉头皱得跟麻花一样，他多想救。

顾北泱若是死在东辰，那东辰便会落一个虐杀质子之名，北罗更可借此事狮子大开口，亦或发兵岭南，东辰不知会损失多少，他又该以何种颜面面对天下人？

“不怕不怕，希月陪着你，阿泱，你的泱是哪个泱啊？我还未上学，不知你的名字该怎么写。”

“泱泱……大国……浩瀚……之……邦……”顾北泱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这几个字就晕了过去。

他没想过自己还有醒过来的可能，眼睛闭上那一刻，只想记住面前人的长相，却只能看见一席艳阳般的红衣。

最后连红衣也看不见了，坠入无边黑暗的过程中，看到的是与父皇母后在宫中玩耍的画面以及那石桌上的一盘栗子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