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时，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我有些头疼，呻吟了一声。

“你醒了？”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人声，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床头坐着一个人。

骤然亮起的灯光让我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周雅文正低着头看我，老式电灯泡发出的昏黄光芒打在他的脸上，令尤在恍惚的我生出些不真实感。

我按了按额头：“江一原怎么样？”

“用了喷剂以后已经稳定了，刚才和他父母联系，最晚后天医疗直升机就能调动到了，看他的情况，支撑到后天没什么问题。”

我讷讷道：“那就好。”得知江一原无碍，我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这才察觉自己口渴得厉害，“有水吗？哦，对了，你联系徐妍告诉她江一原没事了吗？她太担心了，情绪很不稳定。”

周雅文给我递了杯水，眼睛幽幽地盯着我：“陶芊，我告诉你，为了救江一原，他家里想了所有办法，蛙人、摩托艇、医疗船、医疗直升机，可是调动起来都需要时间，所以他家人出重金找附近的渔民或者擅长游泳的人游过河送药。”他顿了顿，“可是没有人愿意，即便他们一再加价，还是没有人愿意，都说太危险了，雨太大，水流很急，连木桥都冲走了，人如果稍有个差池，就会被冲走，没有人愿意为了那么点钱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是周雅文第一次正经地和我讲话，我发现他的桃花眼其实也挺好看的。

“你竟然会为了江一原直接游过来，我真的没想到，你喜欢他到这种程度。”他用好看的桃花眼瞪着我，“你游过来之前有没有想过，一旦在湖中有什么万一，你不仅救不了江一原的命，连自己的命也会赔上？你不怕死吗？你不害怕吗？”

这个问题让我愣了愣。

“其实我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江一原死掉，我只是想救他。”我喝了一口水，“现在回想起来，我挺害怕的，我很怕死的，可能比一般人还怕死。”我从窗口看了眼隔壁的房子，“不过还好我当时没多想。”

我说的是实话，我很怕死，非常怕就这么溺死在湖中。但在湖中的时候我不敢去想那么多，不敢去想死这个字眼。我妈说过，如果你想做一件事，就不要去想失败后会怎样，要想自己一定能成功，因为当你足够努力和笃定，世上所有的力量都会帮你，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不论是出于歉疚还是补偿，还是别的什么，我想要救江一原，就这么简单。而且最坏能坏成什么样呢？我本来就是一个活不长的人。我有时候惧怕死，有时候又根本不畏惧。

“陶芊，现在我相信你是喜欢他的了，但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他拼命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又不想让他知道？”周雅文探究地看着我，“既然喜欢，之前又那么追求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这件事，江一原不是个不懂感激的人，你这样努力，他会慢慢喜欢上你也说不定。”

我望了眼窗外的天空，胡邹了个理由：“如果他因为感激而接受我，那不是爱，我有感情洁癖，不想那样。何况我就是喜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感觉挺好的，像是女侠一样，很潇洒的，是吧。”

“陶芊，你真怪。”周雅文用“怪”这个字再定义了我。

我看了他一眼：“快去联系徐妍吧。”

他倒是没急着去拿手机，而是从外面拿了一份还热乎乎的饭菜给我：“你先吃吧。我会联系她的。而且我也会帮你和学校请假。”

其实挺奇妙的，原本我和周雅文气场总是不和，很不对付，经过今天这么一折腾，倒是神奇的相处和谐起来。我从他手里接过饭，不计形象地狼吞虎咽。今天消耗了太多力气，现在真的很饿。

吃完一碗我还是不饱：“还能添吗？”

周雅文叫了一声：“你是女的吗？怎么吃这么多？你比江一原饭量都大！他可不喜欢大胃王的女生！”

我白了他一眼，周雅文摸了摸鼻子，跑去给我添饭。

没有城市里的那些霓虹灯和嘈杂，入夜后，整个岛就安静了下来，还能隐约听到屋外的虫鸣。

周雅文从房外抱了床被子回来：“待会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我看了一眼地面，那是完全灰色的水泥地，房间有些潮湿，地上看起来已经积聚了一些夜间的水汽，而周雅文手中的被子也根本不厚实。

我拍了拍床：“这床挺大的，你要不也睡上面吧？反正有两床被子。在这种地上睡一晚，说不定江一原恢复了，你倒要进医院了。”我大义凛然道，“你放心，我相信你的人品，我不介意。”

周雅文挑了挑眉：“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他又恢复了一贯的风格，笑得有些欠扁，“陶芊，从对江一原的追求来看，你是个相当奔放热情的人啊，而且江一原不如我平易近人，万一你半夜想通了，觉得与其贴江一原的冷屁股，不如和我在一起，于是把持不住怎么办？”

“那你就睡地上吧！”我没好气地道，“冻死你拉倒！”

周雅文耸了耸肩，把被子铺在地上，关上灯睡下了。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江一原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脱离危险了吗？只可惜我不能去看他。

睡在地上的周雅文也在不断翻身，我还听到他轻轻用嘴哈气暖手的声音，地上确实是太冷了，冻得他根本睡不着。

我有些不忍，开了灯：“喂，你还是睡上来吧，你放心，你那长相不是我的口味。”

周雅文迟疑了一会儿，望了望我，又望了望地，最终还是拎着被子爬了起来：“算了，只此一夜黑历史，反正我也帮你保密今天的事了，按照我们的约定，你都没出现在这里过，所以今晚我也没和你睡一张床。”

他似乎在做自我心理建设，我懒得理睬，翻身让出一半床给他，背过身准备睡觉。

周雅文倒是来了夜谈的兴致：“我说陶芊，你就不怕今晚的事暴露了让江一原知道，以为你和我有些不正当的关系，让他更加烦你更加没可能接受你？”

“你能不能别为我想那么多？今晚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而且今晚过后，我们也是睡过一张床的交情了，能随便出卖对方吗？别多想了，赶紧睡吧啊。”

我已经有些困了，随便敷衍了几句，闭上眼准备入睡。

周雅文或许又盯着我看了会儿，因为他隔了一阵才关上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