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7章 海底墓
自从我们在阿波丸号的秘仓里,意外地发现了海下建筑群的入口以来,所见到的石室的建筑风格都大致相同,青石砌的岩壁,拱券石式的结构,而这种建筑大多兴盛于明清时期。
如今我们眼前的墓葬,又恰好篆刻了“镇海靖国”四个大字,望眼整个中国史,只有明朝时海运最为发达,所以据我和王大乙推测,这个大墓很可能是明朝的海底墓葬。
我见王大乙眼神火热地盯着墓葬的碧玉大门,不禁有些担心这孙子又要惹事儿。说实话,见了如此雄伟壮丽的宫殿,任谁都难以不动点心思。单是那墓墙瞧着,便是一整片的汉白玉,而墓门更是光泽通透的和田碧玉,而墓里面的奢侈程度便可想而知了。
我的内心,其实也有种莫名的燥热,但脑子总算留着几分清醒。我咳嗽了几声,就想提醒王大乙:“诶我说,你他妈的可别见财眼开啊,他们也不一定真进去了。”
王大乙看也没看我一眼,嘴角却带着几分古怪的笑意,淡淡道:“切,前边儿早有丫进去了。”
我仔细望着这座汉白玉宫殿,整扇大门闭得严丝合缝。我终究也没看出到底从哪个地方能进去人,莫不是脚下的地下河连通着墓葬内部,有人从下面游过去了?
王大乙笑我异想天开,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进去,恐怕全天下的墓都被盗墓贼隔三岔五地窜门了。我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心说你若是牛逼,你倒是进去啊?
王大乙这厮似乎把我心里骂他的想法瞧出来了,一脸欠揍地盯着我的鼻孔,指着正对面的碧玉大门,仰起脖子道:“我说小老弟,您瞧好嘞,瞧着那扇大门了没有,行里话儿这就叫做封门墙,丫也就是墓外的一层防盗门。”
这属实超出了我的认知,但想来也是,古代王公贵胄的墓葬哪个不是机关重重,别说一层碧玉镶嵌的防盗门了,听说秦始皇陵中遍布水银而成的江河,一旦被强行挖开,水银便会倒灌而出。
我见王大乙的架势,倒真像有几把刷子,他见我突然默不作声了,知道我如今没心情跟他贫嘴,便说道:“封门墙是我们进入墓葬的第一道门槛,但也是古代匠人封闭墓室的最后一道工序,往往使用白石灰作为粘合剂在封门墙上流缝。”
我听得云里雾里,心说这和白石灰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进去的?整个汉白玉门脸上连个盗洞都没有,他们就算是变成苍蝇,也飞不进去。
王大乙看我一点儿没有悟性,撇了撇嘴,让我往封门墙的底部去看,由于我们离对岸还有个十几米的距离,看得并不是很清楚,手电的光打过去,只见封门墙附近的地上似乎白蒙蒙的一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突然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些白蒙蒙的固体,应该就是从封门墙上脱落的白石灰。这也就说明封门墙曾被人打开过,所以作为粘合剂的白石灰才会脱落到了地上。
王大乙满意地笑了笑,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让我看得很是不爽,却也拿他没办法,谁让小爷我如今得靠他的手艺来苟活呢?
“那……那也就只能说明,以前曾有人打开过墓门,并不能说明他就是我们前面的那些人。”我辩驳道。
王大乙依旧漫不经心,“这丫进去应该也没多久。”
只见他破袖子一挥,我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时才发现,在我们左侧不远的石壁下面竟然有座铁索桥。
由于洞穴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再加上我们左侧有块巨大的山岩,恰好挡住了铁索桥的桥头,而下面蜿蜒的铁索在雾气的掩护下,更是让人难寻踪迹。
我不禁不佩服王大乙的观察力,看着他蠢蠢欲动的模样,心说这小子真是贪财得要死。我往脚下的峡谷看了看,迎面而来一层雾气,看起来下面还有水,就像是我们平时见到的地下河。
在墓葬前挖出一道峡谷,又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水源,把墓葬的四周接连围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老四九城的护城河,很难想象当年的工程到底有多么的浩大,看来有句话说的真没错,死人的讲究永远都比活人多。
我瞧着深不见底的峡谷,还有蜿蜒至深的铁索桥,不禁腿肚子有些发软。因为我从小就有恐高的毛病,眼前这匪夷所思的海底墓葬更是让我打心底发怵。
“诶这……这个,诶你说,我们在门口守株待兔岂不是更好?”二十年来,我的语气从没有如此温柔过。
王大乙瞧我死活不挪步的模样,笑话我像个娘们儿,他本还想挤兑我,却也知道我从小恐高这个毛病,又不好意思放开了笑,整张脸本就是尖嘴猴腮,此时又被憋得通红。
“要不您老就在这等我?我进去溜达一圈就回来,到时候我在墓里留记号,若是半天我还没有出来,你再寻着记号来找我,您老看我这个主意怎么样?”王大乙嬉皮笑脸地对我道。
虽说这算是个办法,不至于我们同时都折在了里面,但王大乙的处境便比我危险得多,这小子依旧是往日四九城里扯皮顽主的模样,我的心里却更不是个滋味。
这一路上他替我分担得够多了,如果没有我的拖累,以他的手艺,从这里逃出去的几率更大得多。我也知道这厮虽有些贪财,但眼前的墓我们必须进去,因为继续等在这里,只有个死。
我长叹了一声,一时间不知从哪来的勇气,“那不如这样吧,一会儿我搭着你的肩膀,眼睛盯你的后脑勺,没准儿我闷头儿也就过去了。”
王大乙本还想反驳,但看我坚持的样子,也只好作罢。他知道我若是干等在这里,也迟早会遇到后面的人,到时候就不是守株待兔了,而是母猪撞树上了。
我们所处的位置就像是这座巨大岩山的半腰,有人从我们刚才进来的地方打通了一条甬道直通这里,几乎是贯穿了整座岩山。最为神奇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没有塌方,也不知道整座岩山到底有多少条甬道可以通到这里。
桥头在我们下面一层的岩层上,我跟在王大乙的后面,就朝着桥头走去,我不禁又想起了他之前的话,我问道:“你说前面那个人进去也没多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大乙笑了笑,“我说我是算出来的,你丫信不信?”他一手掐着手指,另一手抚了抚光溜溜的下巴。
这副滑稽模样,不禁就让我想起了我姑父,我爷爷当年就瞧不上我姑父,说他是个披麻袋的叫街骗子,凭着油嘴滑舌拐走了我姑。如今看来,王大乙还真是他爹亲生的。
“信……信你就出鬼了。”我嗤笑道。
其实,到了桥头我们才看清桥的样子,整座铁索桥飞架在岩壁两岸,目测长约十几米,桥墩是得有三人才能环抱的树墩子,估摸着得是几百年的老松木。因为松树有松脂,所以耐潮防腐,老话儿说“千年海底松,万年燥搁枫”,便是这个缘故。
整座铁索桥用尽数不清的铁索链,估摸着有几十根用作了承重底索,上面覆盖着横纵木板作为桥面,能数清的是4根腕口粗细的铁索用作了扶手,分别布置在了桥面的两侧。
而每根锁链又是由几百个手工打造的熟铁环相扣而接,数不尽的铁链和铁环构成了这座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铁索桥。
由于我有恐高的毛病,之前并没敢仔细往下看,如今靠近了桥头,往铁索桥上看去,才发现铁锁链上的有些木板子竟然是湿的,想必王大乙也是看见了这个,才推断有人从铁索桥上刚过去不久。
但我细想又觉得不对,本来桥下便是地下河,而上面又是浮着一层迷蒙蒙的雾气,桥面上有水并不稀奇。
我不禁把手电的光线调亮,打在了铁锁链连着的木板子上,这时又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有些木板子上面反光,有些地方却不反光,这也就说明有的地方有水,而有的地方却是干的。
倘若是雾气形成的水滴的话,理应是均匀的,整个桥面都应该有才对,可如今照过去却是光暗交错,我始终也想不明白桥面上的这些水到底是哪来的。
王大乙跟我打趣道:“没准儿前边碰着哪个不开眼的,砰的一声,一不小心丫的从桥上掉了下去,溅起的水花恰好落在了桥面上了呗。”
我心里一阵恶寒,心说也就是你他妈能这么想吧,但瞧着一米来宽摇曳的木板子,又觉得这种想法也不无可能。
我们刚想踏上桥头,发现在桥头旁的岩壁下面,也就是峡谷的两侧的石壁上,竟然长满了褐色的古怪植物,看起来就像是某种藻类藤曼之类的东西,几乎长满了岩壁。
看到这些顽强的生命,也不难解释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依旧没有感到喘不过气,这里面竟然能有大片植物,那么也必然会有氧气,只不过这里没有充足的光,这些藻类怎么能活得这么滋润?
也许,这里本就被设计成了奇特的生态系统,这些藻类并不需要充裕的光,便能生长,在耗氧的同时,也能制造充足的氧气,就是不知道如今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会不会打破原有平衡的生态系统。
我不禁有个大胆的想法,古时候修陵这种事本就是密不外传的,所以参与建造陵墓的匠人大多最后会被秘密陪葬,以防泄露了主家陵墓的入口,但匠人们也不傻,事先会留好后路。
倘若那些没有逃出去的匠人,最终被困在了陵墓里陪葬,但这里本身就被设计成了巨大的生态系统,那么他们会不会靠着墓里的东西存活了下来,我们会不会遇到他们的后代?
如果真的遇到了他们,这些人会长什么样子?
他们还能被称作“人”吗?要知道生物的基因都是在逐渐改造的,这里长期以来没有充足的光源,如果一直生存在黑暗之中,那么眼睛便不被需要了,而耳朵却是至关重要。
我不禁想象出了一个没有眼睛,或者是眼睛很小,但长着两只狭长招风耳的怪人形象。这时候,王大乙恰好不耐烦地回头看我,我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这形象也太他娘的像王大乙了。
难道说……
我嘿嘿一笑,打消了这个可怕的想法。王大乙回头催促我赶紧上桥,直到我们走到了桥头,才发现原来在铁索桥的对面,还有一座小亭子,也是汉白玉做的,在雾气下若隐若现。
“你丫可拽紧了小爷我,我这可是脱缰的野马。”王大乙臭贫道。
实际上,我们刚踩上铁索桥的木板子,整个桥身就已经开始摇摇晃晃了,这东西就有点像维吾尔族的“达瓦孜”,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走钢丝,关键在于找人体的平衡和重心。
在铁索桥上摇摇晃晃了半天,我们才稳住重心,而我的腿几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两只手死死地抓紧了王大乙的肩膀,而他双手伏在铁索桥两侧的两条锁链上。
我们就这样步履维艰地往前挪动,由于王大乙已经没有手来拿手电了,就把它别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光线照直地打在远处苍白的汉白玉石亭上,看起来有几分说不清的诡异。
雾气下,我总觉着眼前的亭子,透着几分不真实,心说这该不会是海市蜃楼之类的景象吧,其实前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亭子,更没有什么海底墓葬。
“你丫的别胡思乱想,站稳了!”王大乙大声道。
这时我才意识到,整个铁索桥已经倾斜了起来,桥身与水平面几乎形成了45度的夹角。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坐海盗船,不经意间悠的一下就突然上去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脚下,还没看清我们离下面的河到底有多远,只觉得两眼犯花,就好像下面的河水汹涌地向我涌来,瞬间脑子里天旋地转。
我双腿应激性地剧烈颤抖,喉结在反复地蠕动,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种窒息的感觉简直比死了一万遍还要难受。
由于我之前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整个桥身摇晃得更为剧烈,王大乙为了找平衡,只能向我相反的方向使劲儿,这就让我更加地紧张,拼命地和他较上劲儿来了。
整个铁索桥摇摇欲坠,此时我们的身体几乎已经与河面平行了,而我的双手也已经不由自主地抓在了两侧的锁链上,这却让王大乙的身子轻松了许多。
“狄老九,你丫抓紧了铁索,咱俩一起慢慢往上面使劲儿,听好了,我数到三……”王大乙喊道。
我的脑子几乎是一片浆糊,只是木然地答应着,当我听到王大乙喊到“三”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响儿。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