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4.波澜壮阔
“你真是一只蠢猪，情书都能弄丢。”马一鸣扔了一包店里的香烟给皮喜。
皮喜接住，“多大的事儿，你再写一次不就行了。”
马一鸣摇头，“那不行，我会暴露自己的，革命尚未成功，我必须潜伏。这也是天意，我也觉得我上回写的不怎么样，不浪漫，语言不优美，太直接了，不能这样，先交个朋友，再来谈情说爱，直接说做我女朋友，反而把人吓跑了，开始提防我，不好下手啊。“
皮喜伸手：”给我五块钱，我找陆让再写一次。“
马一鸣疑惑的看着：”你上次不会直接给她钱吧？那样不好吧，多尴尬，小心暴露我，她知道我做事风格。“
皮喜摇头：”我就是请她吃饭，你真是俗气，哪能直接给钱啊，人家又不缺钱。“
马一鸣利索的掏出五块钱砸皮喜手里：”谁说她不缺钱，他爸上个月还找我爸借了50块钱呢，陆让和她二姐，一个礼拜每人25块钱生活费，我听我家老马说，陆让她大姐到了月初发工资就马上还我们店里了，还是有点儿周转问题。“
”哦，难怪她经常带菜去学校吃，你早告诉我，我就不会老是去她玻璃瓶子里扒拉菜了。“皮喜懊恼的说。
“好吧，给你五块钱，再写一次，写长一点，我分成两次来用。”马一鸣把五块钱掏出来给皮喜。
“你，真是个奸商！”皮喜收了钱，马一鸣给他点烟。
“我不爱吃泡面。“陆让疑惑的看着皮喜，把两包康师傅牛肉面放回皮喜桌上。
“那就吃面包。“两个面包到了陆让桌上，皮喜凑过来：”我都说了请你吃饭，泡面你又不吃，那我买什么你才吃呢？“
”我觉得吧，你这么不务正业也不好，我给你写了就好，你不用买东西给我，我写完这次，下次别找我了，面包你拿回去吧。“
皮喜把面包直接塞陆让抽屉：”你拿着，当早餐，就当一点润笔费，这么大的事情，代表我的诚意，如果你不收，那我只能买那种面包了，你懂吧，那种面包。“
皮喜眨巴着眼睛：”女生专用，你用什么牌子？“
陆让懂了，皮喜说的是卫生巾，吓得她连连摆手：”你别，我写，我马上写，你千万别去买那东西。“
皮喜得意洋洋，”好的，不用写太多，字数少一点，多了容易暴露我。“
陆让摇头：”我真怀疑你是杜金的亲弟弟。“
皮喜叹息：”我要是有杜金那身高，我就心满意足了，男孩子没有一米七，硬伤，所以啊，从现在开始，我要擦亮我的双眼，好好寻找人海中那一位，绝对不能让下一代跟我一样矮。“
陆让扑哧一笑：”首先，你现在只是交朋友，结婚还有十年八年的，说太早了，其次，下一代不像你，岂不是更吓死人；第三，你刚刚跟我描述的那个女生也不高啊，比我矮一点儿，比我胖一点儿，丰满型的，对你的基因改造帮助不大吧？“
皮喜支支吾吾，”还早啦，我以后会提升我的审美水准，现在就这么着吧，注意，苹果脸蛋让人想咬上一口，身材丰满，性感，可爱，穿衣打扮很时尚，总是扎着两个小辫儿，别着美丽的发卡，还不重样。“皮喜突然停住，陆让盯得他心里发毛：“你确定不是咱们班上的女生？我怎么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不要追究细节嘛，细节怎么会经得起推敲，反正就是一种朦胧的感觉，人肯定没有看错，重点在于朦胧的好感，表达出来，就是一种憋了很久的尿，欸，找到厕所了的感觉，然后舒舒服服的尿出来了。“
“打住！“陆让脸红：”行了，打住，你不用再描述，再描述下去，我都要吐了，一点都不唯美了。“
”好好，那就麻烦你了。“皮喜指了指抽屉：”记得吃面包。“
每次交作文，王知节就苦恼，拖拖拉拉写不出来。本来以前不敢说文思如泉涌，下笔如生花，可是每周一篇周记也不算什么难事，东拼西凑也能迅速交差。自从念完检查，被全班嘲笑，他就有严重的后遗症。谭老师在办公室看完这份检查，只差没气死，在语文课上也点名批评：班长，一言难尽，你出去别说我是你的语文老师。
对了，陆让肯定已经把作文写好了。王知节心生一计，不如看看我们的语文课代表这次写了什么，上回老师念她的那篇《父亲的扁担》，催人泪下啊，当时就有几个女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呜呜的趴桌上哭。
说干就干，他去陆让位置找了找，呦，抽屉里面还有面包呢，王知节撕开一个吃，味道不错。他摸了半天，化学作业，不对，历史试卷，不对，地理练习册，不对。好嘞，作文本果然压在最下面了，好难找啊。
“班长，偷看人家作文啊？不太好吧？”姚思古见王知节鬼鬼祟祟的翻陆让的抽屉，忍不住制止他：“你这是偷盗行为。”
“参考参考，我写不出来啊，反正老师下周也可能会念她的作文，我不过是早两天知道而已。”王知节头也没抬，手里撕开第二个面包。“再说了，读书人，能叫偷吗？有辱斯文，这叫盗。”
“孔乙己。”姚思古皱眉，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制止，王知节撕下一大块面包塞姚思古嘴里：“你吃，该干嘛干嘛去，马上就晚自习了，再说了，陆让都回家了，不会突然冒出来，神不知鬼不觉，你不说，谁知道。“被贿赂的姚思古只好嚼着满嘴的面包，坐回自己位置看书。
王知节翻到了最近的一篇周记，《波澜》，好嘞，参考参考。
某位同窗说：吃饭，比读书重要；踢球，比泡妞重要。
青春期的男生，眼里应该没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毕竟，琼瑶阿姨的文学，他们从来不看。我也不看，理由简单，没钱。如果我是男生，肯定会和这位同窗成为好朋友，我喜欢他这句话：吃饭，比读书重要；踢球，比泡妞重要。
在我们班，抢饭吃，的确是读书之外最大的事情，裹挟在泥石流的人群里抢回来二两米饭，往往只有坐在最后排的男生充满勇气，并且能够全身而退。中午铃声一响，大家敲着饭盆狂奔，披荆斩棘，占领高地，冲着老板大吼：毛豆肉沫！腐竹木耳！番茄炒蛋！
我从来都不敢跟随第一波浪潮涌入食堂，我怕鞋子被挤掉，怕刚打好的饭从手里飞出去，怕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脸挤到变形还在你眼前龇牙咧嘴的喊：毛豆肉沫！腐竹木耳！番茄炒蛋！
肚子的空城计唱得再波澜壮阔，我也压抑着，默默等着人群散去，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逍遥自在，不争不抢。
一个人在午后的阳光下涮碗，一切喧嚣归于平静，我喜欢这样的安详。
“陆让！”这一声招呼吓得我手里一抖，水龙头里的水唰的一声喷了出来，水花冲进碗里，直接跳到脸上，双眼模糊。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近，挡住了我那片阳光。
“陆让，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吓着你了。”陆让摇头，用袖子擦脸。
“对不起，我太大声了，我，我没带纸巾。”来人拍了一下屁股兜，不好意思的看着陆让，手里慌张的按压住自己的饭盒。
“没事没事，不要紧的，只有一点点。”陆让觉得自己脸烧起来，太丢人了。
“你吃完了？”陆让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该死，突然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
““嗯，吃完了。那个我先走了，我吃完了有点困，回宿舍睡一下午觉，那个，很高兴认识你。“
”哦，好的好的，你去吧。“陆让努力遮掩自己惊诧的感觉，我又不是老师，干嘛要跟我报备。
“S！你是不是偷了我的茶叶蛋！“哦，对，暂且叫他S。
“吃了也给我吐出来！”小P一个锁喉，痛的S说不出话。
两个人打打闹闹，一路欢腾。
自习的时候，同桌突然问我，觉得班上谁比较帅，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没有考虑过，班上的人还没认全，只听见后排说盛俊很漂亮，我只好附和：对，俊姐最漂亮。
男生们打球回来，女生马上就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大家往桌上一趴，假装睡午觉。
初中的时候，好像只有女生特意跑过来问我：“你是（5）班的那个升旗手吗，我想认识你。”或者说：“你是不是学生会检查早读的姐姐，我想认识你。”像我这种穿着打扮的人，并不会引起太多异性注意吧。就连小P都说：你干活的时候别这么实诚，重活就叫男生去做，女生一点嘛，弄得自己那么累，我不懂得假装，可是小P说，女生，楚楚可怜的样子，大家才喜欢。
在这里，S是第一个说很高兴认识我的男生，我想他只是随口说说吧，只是我的高兴好像超出了理性范围，再次见他，我竟然低下了头，回避了他的眼睛。
这位同窗见我不看他，转身对小P说：吃饭，比读书重要；踢球，比泡妞重要。
我掩盖好心中的波澜，悠闲的望着窗外，食堂门口的栀子花开得很漂亮，一切很美。
“姚思古，姚思古啊，姚思古。”王知节把陆让的作文本摆到他面前：“你看看，看看人家写的，可有意思了，好，好一封情书啊，我喜欢。”
姚思古停下手里的函数计算，把作文本拿过来。
“嗯，挺好的。”姚思古脸上热乎乎的，轻轻合上作文本：“还回去，放好。”
“喂！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她写的S是谁啊，这肯定是我们班上男生啊。”王知节笑眯眯的说：“我拿给赵志从他们看看去，大家一起分析分析这位S哥是谁？”
“这明显是虚构，虚构的，好吗？有什么好分析的，回头万一这个S是赵志从呢，你不怕陆让生气啊？”姚思古赶紧把本子抢过去，塞进陆让抽屉最里面。
“你赶紧写作文啊，你一个走读生来上晚自习，过来聊天浪费时间，你对得起你爸妈？快点写作文，没时间了。”姚思古劈里啪啦的一通训，训得自己都脸红脖子粗。
“我看，这个人，不是赵志从，八成是？”王知节盯着姚思古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毛，姚思古有些慌张。
“皮喜”。王知节斩钉截铁：“皮喜，我一直都觉得他们俩关系很好，有时候放学还一起回家，你没看见吗？他们一个镇的。”
“我去！皮喜，你真是好眼力。”姚思古嘿嘿的笑：“你什么眼神啊，你说皮喜和杜金，我还觉得有点可能，皮喜和陆让，你简直就是脑洞大开。还有，人家也没说是谁，虚构，我都说了是虚构，S，肯定就是虚构嘛，瞎猜什么，快点写作文。”
“我也来写一个青春爱情故事，语文课代表这尺度都行，谭老师肯定能接受早恋啊什么的，《萌芽》上面我随便搞两段，改一改就完成了。”王知节果然从陆让的作文里找到了灵感。
“我要是有空，我就把她的作文给大家都看看，集思广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咱语文课代表喜欢的S君就水落石出，无处遁形了。有意思，我喜欢，写得真好，难怪谭老师那么喜欢她。”
“看你的《萌芽》吧，还无处遁形，又不是罪犯，就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一种青春期的感觉，你瞎胡闹什么啊。”姚思古拿起笔，继续算函数，可是脑子里却回想开学第一周，陆让满脸溅满水花的样子。
她要强的样子也很可爱，姚思古的嘴角不免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