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5章 17.毕业,再见
高考结束,陆让想回去宿舍瞧最后一眼,刚走到宿舍门口,胸口憋闷的喘不上气,扶着额头,才发现已经发烫了,胸口闷得让她里头翻江倒海的恶心,她赶紧跑进宿舍的厕所,哇哇的呕吐。
这两天高考,一直都没什么胃口,虽然一遍一遍的宽慰自己,放松,按照平时的水平发挥就好。殊不知,她绷得很紧,她的紧张全部隐藏在心底,甚至于每一个毛细孔下面,潜意识里,她反复告诫自己:我没有资格复读,仅此一次机会。
考试前两个礼拜,陆让算了一下来大姨妈的时间,偏偏落在那两天。班里女生也有这样的担忧,即使原则上不在那两天的,也怕自己内分泌失调,时间紊乱。
“听说,睡一觉就好了,时间马上提前。”李貌和晏沐原说完,四下张望,生怕别人听见。
“啊?”陆让目瞪口呆,忍不住拉住李貌问:“怎么睡?”
“还能怎么睡,同一张床,同一床被,一整晚。”李貌面红耳赤,晏沐原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不行,牺牲太大了,我可不行,这个事儿,太那什么了,干不了。”陆让语无伦次,为了大姨妈提前,在高考前面结束,找人睡一觉,这牺牲太大了,恐怕是不科学的吧?高一的时候那个反邪教的电影教过了,那个母亲一直担心女儿是石女,就去找教主倾诉,教主直接给女孩儿下药,**,然后见红了。一家子愚昧无知,看见女孩儿不一样,竟然开心得不得了,马上给小女孩准备了大姨妈的东西,对教主感恩戴德。
“牺牲什么呀,就一个晚上,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睡不好也就一晚上的事情,这点牺牲算什么。真的,我试过了,很灵验。”李貌两眼放光。
“你找的谁?”陆让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邪教,邪教,什么邪教组织啊,无孔不入,骗高三学生上当受骗。
“莱莱呀,她大姨妈刚走,我就来了,高考的时候就不怕肚子疼了,这个法子真的好灵验啊。莱莱,我的大恩人,回头我得重谢。”李貌感激的看着莱莱。
“不用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哈哈,开玩笑,你睡觉的时候除了有点磨牙,其他都好。对了,陆让,你现在可以睡李貌啊,她还没结束,可以影响你的周期。”
“哦,哦,不用,不用,我,我可以,可以克服,一般不会那么疼,就算正好那两天,也能坚持住。”陆让这会儿才明白,自己搞错了,李貌和晏沐原在那儿窃窃私语的时候,她的思绪已经一路狂奔,想着这个时候了,她难道要去找姚思古,帮这个忙?哎呀呀,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啊,真是一团乱麻。
“你脸红得有点儿,不太对,别发烧啊,这马上就高考了,千万别生病,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不要担心,我就不信,那么多人,不可能都避开生理期吧,淡定,既来之,则安之。”莱莱摸了一下陆让,甚是担忧。
“对,既来之,则安之。”陆让依旧满面通红,自己这是怎么了,连这种事情都能想岔,真是不可理喻。
果然,高考那两天,肚子隐隐作痛,不过影响不大,答题还是能顺利完成,只是现在想起这个事情,陆让又在考虑另外一个选择了,到底,表白吗?
算了,不确定上大学之前,表白也是徒劳,陆让马上否定了这项选择,虽然她心里已经开始了想念,毕业了,他们之间,还没有正式交谈过。
同学们都三三两两的走了,陆让照例走路半个小时到达城郊,投一块钱上了4路车。起点城郊车站,终点双杨镇。
“陆让”文文笑眯眯的打着招呼,乔冠森正依偎在文文怀里,像个讨奶吃的婴儿,他双手摩梭着文文的手。
“嗨,文文,考得还可以吧。”陆让得到了文文点头的回应,赶紧四处搜寻合适的位置,车上人已经很多。
“你快起来,让位置。”文文推开黏着她的乔冠森。
“我不。”乔冠森嘟着嘴撒娇:“不行,我要跟你坐。”乔冠森压根就不看陆让,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不用,不用,我去后面坐。”陆让看见倒数第二排,有一个位置放了一包东西。
“好,回头见。”文文继续被乔冠森黏住。
年轻的男子看见是女生走过来,主动的把东西放自己身上,陆让道谢,坐定,看着窗外。这是她的习惯,大多数高中生,都是这种习惯,他们不喜欢在公交车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算说,他们也该不过大爷大妈的声音。
“你哪儿的?”男子搭讪陆让。
“双杨镇旁边那个村。”陆让想着人家毕竟把位置给她坐了,礼貌的回应一下。
“哪个村?双杨镇旁边三个村围着呢,常水,青山,王家屋,哪个村啊,说不定我们是一个村的。”男子继续问。
“五星。”陆让回答。
“五星没挨着双杨镇,中间隔了青山村,我是你们对面村的,雷潭村,你老子叫啥啊,说不定我认识,一起干过活。”男的饶有兴趣的看着陆让。
“嗯,我爸很老了,没一起干过活,他不出来工作了。”陆让说完,把脸别过去,看窗外。
“你说说嘛,你老子啥名字啊,我可能知道啊,双杨镇我认识很多人的,五星我还有个姑奶奶呢,她孙女儿在双杨镇读书的,你可能认识,你叫什么名字,回头我问问我姑奶奶的孙女儿,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儿,她肯定认识你,这一车都是萍实高中的,我知道,你们不是一个班的,也可能是一个学校的,叫校友,对吧,大家都是熟人。”男子七扯八绕的攀亲戚。
陆让继续看窗外,不再搭理对方。
“你说说嘛,你叫什么名字,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大白天的,聊几句而已,我能把你怎么样?”男子有些不悦。
陆让入定了一般,沉默不语,不管敌方多少伎俩,她只用冷水浇灭别人热情。前车之鉴啊,公交车上搭讪小姑娘,连哄带骗拿到名字,家庭住址,就是这种无业游民爱干的事儿。
“还挺清高,小姑娘,我知道,这车上的学生基本上都是萍实中学的,你不就是萍实的吗?你们啊,拽什么?普通高中而已,人生就同一张白纸,他妈的什么都没有,一张白纸而已,你拽什么拽?”男子凶狠的看着陆让,鼻子里哼哼。
陆让继续看窗外,镜子里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切!他妈的。”那个男人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却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动。
这样互相沉默的坐了五分钟,雷潭村到了,男子下车。陆让继续看着窗外,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过了雷潭,就是常水了,文文过来打了声招呼,说有空来家里玩,陆让胡乱应付着,笑容满面的看着她先下车。乔冠森也是五星的,下车前,他咳嗽了一声,陆让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最终,什么也没说。
陆让突然想笑:怎么着,怕我告密?有宋姣姣在萍实高中,乔冠森还担心我。你也太低估姣姣的狗仔特质了,根本不用我出手。
三年前,陆让人生低谷,最喜欢的人喜欢自己的同桌。三年后,原来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无非是一个人渣,真是庆幸啊。
陆让下车就看见陆老爹了。
“爸”,陆让喊了一句,陆老爹慢慢的站起来迎接,这倒是让人吃惊,爸爸从来没有迎接过她。
“你老子都等你一个小时了。”马婶幽幽的说,慈爱的看着陆让,仿佛马一鸣废了,陆让就成为了她的希望。
“考得还可以吧。”爸爸问,平静的表情。
“还行,跟平时比,可能差一点,紧张了些,没怎么吃饭,看到饭菜就饱了。”陆让耸肩:“打一碗饭,倒了一大半。”
“哦,你等等,我给你买瓶罐头吃。你二姐回来了,在家给你做肉,鱼,估计你也不想吃。”爸爸转身回去,让马婶拿了一瓶荔枝罐头。
陆让回家就安安分分的把罐头吃了。小时候,只要她生病,就有罐头吃。这样想着,她已经三年没吃过罐头了。荔枝罐头真的很神奇,感冒的时候一***神来了,食欲不振的时候一吃,胃口来了。晚上吃顿好的,在家里睡了一觉,什么病都不见了。
“填志愿就自己想好了。”爸爸跟陆让说:“我们只有一个要求,东北,西北,NMG不能去,怕水土不服,全国其他地方随便你填。”
“BJ。”陆让答应了。
“北大啊?”陆晨问,眼睛里闪着光。
“我们全校都没人考得上北大,你太高估我了。”陆让的神色黯淡下来。
“哦,我只知道北大清华。”陆晨嘿嘿的笑,继续炒菜。
“我先去睡一会儿。”陆让进了房间,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这次,是真的生病了。
等到陆让病好了,第一时间约杜金过来采摘莲子。
“姚思古也没来。”杜金说:“我打电话问他,他说是否复读跟家里还没有达成共识。他不想复读,他想读专科算了,可是他妈妈不让,他爸爸也没辙。所以那天去步行街吃饭,他也没去,说钱包都被收走了,直接断掉他的经济来源。”
“哦。“陆让认真的采摘着莲子。
“高四太惨了,而且他已经读过两个高一了,再复读,那就是第五年,谁受得了,是吧,邻居的唾沫星子都要淹死他。“杜金接过陆让递过来的莲子。
“对了,马一鸣考到大学了吗?“杜金说:”我看见黄琪在小卖部,给他们家看店,很娴熟,这是公开的儿媳妇了。“
“他应该考上了一个大专,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马婶现在很低调,生怕别人知道马一鸣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敢去他们店买东西。“陆让顺手摘了两个荷叶,扣在杜金头上,自己也顶一个。
“走吧,带你去河边玩水。“陆让说。
“嗯,嗯,“杜金吃莲子吃得正欢。
“别吃!“
“干嘛,吓我一跳,打药了吗?“杜金看着陆让担忧的样子,迟疑着吐了出来。
“不是,没打药,晒热的莲子别吃,放阴凉的水里泡一会儿再拿出来吃吧,不然拉肚子。好东西要放一会儿。“陆让说:”小时候,大中午的天,我和我二姐去摘门口的果子吃,我爸直接扔出来一个搓衣板,我们两个跪着,然后他去点一根香,插在蜂窝煤上。“
“这么凶?“杜金吐吐,把嘴里剩的莲子全部吐干净。
“因为没有人有空照顾病人,大家都很忙,谁生病都会干扰我爸爸出去干活,所以他非常讨厌我们明知故犯,不许生病。在我们家,生病比学习退步更严重,全家都会批斗生病的人。“陆让。
“难怪你整个高三,考试结束了才敢生病,你这毅力,也是很恐怖了,一般来说,你这种情况,很容易反社会,反人类,在一本心理学的书上说,这样的人应该多听一下孙燕姿的音乐,周杰伦那种含混不清的,不适合,因为他话都说不清楚,就无法让文字正确的输入人的内心。“杜金危言耸听的吓唬陆让。
“可是,人家也说,音乐无国界,意大利歌剧,一句都听不懂吧,可是很多人听啊。你看的哪本书,我去查一下那个心理学家,有的人写书,就是喜欢剑走偏锋,他调查的样本数据,可能根本无法支撑他的论点,所以你可以看看他那本书的后面参考资料有哪些,是不是业界专业人士。“陆让竟然全部相信了杜金的话。
“那个心理学家就是我。“杜金哈哈大笑:”反正对我有效,听了孙燕姿的话,我就考上了大学,哈哈,哈哈。“
“又骗人!“陆让拿莲子轻轻抽她。
“不过我们后来走路就走到姚思古家附近了,然后他妈妈叫我们上楼玩了一会儿。她妈妈那天很奇怪,素颜,还穿着睡裙,那个时间点,不应该啊。不过医生可能值班了吧,所以在家睡觉刚起来,也有可能。他家真大啊,光客厅得有140平呢,沙发也是真皮的,不过我觉得当医生的可能都有洁癖吧,他家看上去好空,东西特别少,很冷清。所以我们都不敢碰他家的东西,坐了五分钟就赶紧跑了,顺便把他带出来,觉得他也蛮惨。他说出去走走,伸手要钱,她妈妈楞是没给他钱。“
“他家在哪儿,你们就能走路过去。“陆让装作漫不经心。
“你要去找他啊?“杜金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别去,真的,我都后悔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在哪里吗?你压根就没记住吧,就你这记性,高考两天,全部用光了内存,现在还没清空吧。“陆让激将法上线。
“不就是公园路45号,步行街一直走,麦当劳这边走到肯德基,左拐进第二个巷子,再右拐300米,有一个小超市,叫什么芳芳超市,就是这栋楼,公园路45号,他们那个校区背靠萍实河。“杜金皱着眉头:”他们家,太冷清了,虽然很凉快,但是我不喜欢,除了基本的家具家电,什么装饰品都没有。“
“你去他们衣柜看了吗?“陆让说。
“没有,我们待在客厅已经很不自在了,哪敢再进去看房间啊,干嘛要看人家衣柜啊?“
“衣柜里头有骷髅啊。“陆让哈哈大笑,说着英文课上的谚语:” A Skeleton in the Cupboard.(橱中骷髅)“
没错,姚思古家里,此时此刻,的确是橱中有骷髅。他也没心思找陆让聊一聊毕业,聊一聊未来,所以,毕业那天,在楼下转了三圈,他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骑车走人,留下陆让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