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年生死，天涯陌路

日复一日，又到星期四，已然是十月底。

长离吃过晚饭，回到宿舍，让他意外的是竟然空无一人。他抽过凳子，坐在电脑旁，脸上写着原因为何。今晚他有选修课，定是怕被抓壮丁，所以纷纷躲起来。

长离一直很无语，帮他选什么不好，偏偏去选诗词鉴赏。费图还美其名曰：雅俗共赏，你这种俗人，就应该感受一下什么叫雅。

因为这句话，费图付出惨重代价，活生生替他顶了两节选修课。

而且根据费图每次回来，半死不活的表现，长离推想，应该十分枯燥无味。

长离没开电脑，坐会便起身门，去选修课的教室。在B楼三层，教室312。到教室里时间还早，人不是很多，长离环视之后，入眼都是陌生面孔。

他坐在后面，看着所需书籍诗词鉴赏。相比较五言律诗，或者七言律诗，长离更喜欢宋词。婉约派，豪放派，还有花间派，词风都挺美。

长离随意翻看，突兀看到，苏轼写的一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书中有讲解，长离没有去看。他依稀记得高中那年，语文老师讲解过这首词。长离印象斑驳，大抵也有一知半解，讲得是苏轼记梦境一场，后方成此篇。

十年岁月，想来相顾无言时，那种情景，如何不难过。绵绵此情，倒也让人心疼。在长离想来，倘若相逢犹见不识君，那么料想远山近水，应如是。

对于长离而言，那段岁月深藏内心，更不愿提及。好比一座城，里面唯有他的一颗心，或满目疮痍，或繁华照眼，都与城外毫不相干。

心若为城时，却是上了锁。

长离所坐位置，并非十分起眼，加上低头看书，也没人太过在意。选修课是在七点，随着铃声响起，老师也慢慢悠悠拾步而入。

长离坐在后面，远远看见，是位女老师。年纪看起来，似乎很年轻，绝对不出三十。穿着也很典雅，让人赏心悦目。长离恍惚记得，老师姓黎。

他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按惯例，先是点名。长离原本并未在意，可不经意间，听到黎老师点到一个名字，微微显得惊愕。

她也在！

长离两节课不曾来过，选修课情况，他自然知晓不多。

这是阶梯教室，从高到低，缓缓而进。后排自然最高，俯瞰整个教室。他身在高处，眼睛在不断搜索，在右前排蓦然间发现，她便坐在哪儿。虽是背影，长离又如何能够忘记那样的冷清。

不过点到长离之时，并不见有何反应，依旧安静如初。他想，本就是天涯里相逢的路人，怎么又会在意。

黎老师虽年轻，上课却不含糊。

“为了考证我的课你们是不是在听，那么老规矩，找人回答一下，上节课结束时所问的问题。”黎老师环顾四周，面带微笑。

方才教室嘈杂声，瞬间变得十分安静。有人嘀咕，不知花又落在谁家。

“宴长离，”黎老师望着名单，喊出名字，抬头看着下面，“你来回答一下，上节课所问问题。”

长离懵圈了。

选修诗词鉴赏，他是第一次来，中间什么老规矩，什么还要提问，费图压根没提过。这时候站在那里，迎着黎老师的目光，顿觉有些窘迫感。

教室里目光，也是在短暂的沉默后，纷纷聚拢过来。

她，也是其中一个。早前老师点名时，听到这个名字时，她十分吃惊。后来发现并不是他喊到，心想应当是重名。加上第二节课时，景晴特地注意过，才将心底疑虑打消。

这时候见他直生生站在那里，不免又是一惊。一颗心，竟无端扑通扑通跳起来。

一切都在瞬间，有些人赫然认出他。那场风波一起，长离自己都没想到，早已名扬天下。

有人小声交谈，“他会不会因为系花，才选的诗词鉴赏？”

“有可能。”

长离很少会觉得尴尬，这幅场景落在景晴眼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上节课所提问题，十分简单，并非很难。但她知道，他一直没来，这时候突兀变得有些许担心。

“黎老师，抱歉，上节课因为有事，临时让别人带我来的，所以不知道提的什么问题。”长离没有隐藏，将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没想到，老师竟没生气，只是提醒他，“那你坐下吧，下次可不能让人带啦！”

“嗯，一定。”长离觉得挺不好意思，留这样一个印象，回去非收拾费图不可。

他隔着别人，瞥了一眼景晴，还是背影。他方才明显发觉，她也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过在他想来，或许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诗词鉴赏，可能因为长离有些兴趣，一节课听得津津有味。从宋词起源，到中间出现的词人，个人代表作品，都略有提及。黎老师虽年纪尚轻，教学功夫倒是不错。

铃声响起，一节课很快过去。黎老师照常布置问题，“关于宋词的发展历程，下节课提问。”

说完看一眼长离方向，眼神里大有其意。他心领神会，不好意思点点头。

不过老师一走，教室仿若炸了锅。一个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美少年；另一个是冷若冰霜，美艳不可方物的系花。在这种时候，当着那么多流言蜚语，陷身旋涡之中。

四目相对，隔着那么多难言。

没有在意耳畔指指点点，各都转身离去。一前一后，像是告诉世人，与彼此并未有何交集。只是，身位外人，又如何知晓。

当晚，QQ空间凭空出现一篇日志，还是关于他们。

长离坐在电脑旁，随意翻看着网页。QQ传来提示音，长离鼠标划过，见是夏若，便点开窗口。

夏若问，“在吗？”后面跟着一串猪头。

长离笑，“说谁猪头呢，找打。”后面跟着一串敲打。

“听说你晚间去上选修课，被老师点名了。”

“你听谁说的？”长离疑惑，她怎么知道。

“这个，估计知道的人，依应该不止人家一个嘞。”后面跟着一个无语的表情。

“此话怎讲。”

对方半天才有回复，回的是一个链接，“你自己看喽！”

长离带着疑问，将链接点开，没想到还是QQ空间里的一篇日志。等他看完，心里不免有几分气愤。明明毫不相干，却硬要扯在一起。

“看完了吗？”夏若问。

“嗯！”长离随后补充道：“你信吗？”

对方犹豫片刻，回道：“我信，但是别人信吗？”

一句反问，长离哑口无言。是呀！纵使她会信，可是，那么多的路人甲，都在雪上加霜。盯着电脑屏幕，长离沉默。

拉开QQ列表，在特定分组，名为唯一执着。鼠标单击将他点开，里面仅有的一位，安安静静的灰色显示。

长离设想，倘若是她，会信吗？

他想去问，最后还是没有。他想起多年前，自己曾说过，待浮花浪蕊俱尽，伴君幽独。

次日吃早饭，长离去的第二食堂。往日里，他大多去第一食堂，因为那边菜色比较多。今天忽然想换一换口味，便只身前去。二食堂距长离宿舍偏近，也不是十分远。

一楼是羽毛球馆，大一的时候，偶尔会去。食堂，是在二楼。

他去的不算早，窗口早就有人排队。长离找个队伍，站在后面静静排着队。可等到长离打完早餐，准备刷卡时，一张熟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有些吃惊，是夏若。

“你在这里勤工俭学？”长离吃惊道，他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让她一大早出现在这里。

夏若接过饭卡，只是笑，倒是满脸不以为意，回道：“算是吧。”

夏若将饭卡打完后，他以为会将饭卡给他，没想到，夏若竟占为己有，声称，“你看饭卡装身上不方便，容易丢失。要不勉为其难，先替你保存一段时间。”

没等长离同意，自己先揣兜里去了。食堂刷卡人多，长离不想影响别人，端着早餐找个角落，不觉间脸上有隐隐笑意。

从那以后，长离很少再去第一食堂，反倒经常光顾第二食堂。这个变化，让宿舍三位大侠，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在长离无边无尽的影响下，也步上了他的后尘，纷纷举足。

长离吃完早饭，见夏若还在忙碌，便没有打扰。出来后，东边霞光满天，映在身上，嘴角轻扬。

他给远在千里之外的高中好友，唐估，发了信息：秋凉如此，年华正盛，真好。

很快，对方便回道：在矫情，拖出去斩了。

长离合上手机，笑。

上午长离专业课，一切都很平静。课结束之后，突兀收到一份邀请谏。

班里许多人，也都十分好奇。不等长离自己打开，早有人抢去，打开一看，却是满脸疑惑。

是关于美术系第九届美术绘画比赛，以系部主任为名义，邀请长离，去参赛。时间是十月三十号，下午，在美术系主楼大厅举办。

也就是明天，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