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世界太疯狂（下）

李穆手中拿着一副奇怪的扑克牌，反复的翻看。

这副扑克牌只有四十四张，不但没有大小鬼，每个花色都缺少A和2。也许是长期做实验的关系，李穆虽然已是满头白发，手指却异常灵活，四十四张扑克牌在他手上呈二百七十度的扇形排列着，他一张张的拿手指在上面划过，当划道黑桃J的时候，停住了。

黑桃J，一个他不愿意去触碰的，躲在他记忆深处的名字，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躲避着——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躲避非常可笑。现在，他已经无法再躲避了，可是扑克牌上的那张洋溢着灿烂微笑的面孔，却依旧刺得他很痛很痛。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在得到了李穆的默许之后，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男子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相貌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最令人惊奇的，是他那只比旁人粗了整整一圈的右手。

男子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显得很正常，可是唯独这只右手又大又粗，胳膊比别人的大腿还粗了一圈。和他全身晒得黝黑的肤色不同，男子的右臂呈现出很明显的金黄色，而且皮肤的质感有异，看起来那粗粗的右手倒有几分金属的感觉，很像一个装备了“变形金刚”手臂的人类。

“融合之后，感觉怎么样？”见到对方进来，李穆收起了扑克牌，放入抽屉中，又想了想，从中取出一张来，轻轻撕碎了。

“感觉……很奇怪，好像忽然之间，我又多了一个生命。”男子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上上下下看了看：“在融合了‘上臂’之后，我的右手，变得更强大，强大到了连我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地步……”

男子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金属质感的手臂忽然泛起一阵电光，房间里的电灯开始剧烈闪烁，等到他放开手掌，这种闪烁才停止下来。

“力量很强大，可是，我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只手臂，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它似乎想要从我的身体内脱离出去……”

“不用担心，这是你的第一次融合，有些异样的感觉很正常。”李穆说道：“由你本身的‘前臂’去融合‘上臂’，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可如果有一天，你将所有骨骼都融合到一起之后，这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那时候，你将重新得到一个完整的身体。”

“我的身体本来就是完整的！我现在并不渴望力量，我只想要回自己的记忆，我要知道自己是谁！”男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当然，用的是他那只还算正常的左手。

“当然没有问题，金刚，我知道你现在你心里一定充满了迷茫，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因为我们是朋友。”李穆笑着说道。

“我们是朋友？”金刚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疼了，于是又用手拍了拍。对于他来说，过去的一切就好像一张白纸，即使他把这张白纸穿透，上面也显现不出半个字来。

“关于过去，我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为什么听你你说‘朋友’的时候，我会感觉非常非常害怕，会有一种被抛弃的恐惧？”

李穆脸上露出很怜悯的神情，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怜的孩子，你的脑子虽然失忆了，但是你是内心深处却被那次‘朋友’的背叛伤害得太深了。你觉得害怕，是因为有人曾经深深地伤害过你，他曾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他却抢走了你最爱的女人。”

“我最爱的女人？”金刚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迷茫并没有消失。

“是的，那个人叫林木。在三年前，你曾经救过他的命，你是他的大哥、恩人、挚友，你视他如手足，爱护他，照顾他，可是他却背叛了你，用很卑劣的手段抢走了你心爱的女人。这件事情对你的刺激很大，所以这些年来，你一直想不起以前的事情……”

“林木？”金刚在嘴里将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几遍，念的时候握起了右手的拳头。他很想刻意的想去恨这个叫“林木”的人，可是当他的拳头松开以后，却发觉恨意也随之溜走了。

“是的。我专门组织专家研究过你的失忆症，我们推测，这主要是由于你的心结作祟。只要你能够亲手杀死这个仇人，消除自己的心结，你的记忆就可以恢复。”李穆说道

“这个林木，他在哪儿？”金刚沉声问道。

“他，他在北方，在被冰雪覆盖的地方，这也是我最新得到的消息。”李穆顿了顿，动容说道：“金刚，你知道，我们是朋友，虽然我也很希望你能够早日恢复记忆，但我不希望你去冒险，更不想你因此而受到伤害。如今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北方的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四五十度……”

“寒冷？不我不怕冷。实验体为我提供的暗能量已经支持我的右前臂已经完成了三级进化，上臂也完成了二级进化，寒冷对我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只要不碰到过于强大的变异生物，我就不会有危险——你说过，在一年之内，自然界中的暗能量浓度，还不足以产生五级以上的变异生物。”金刚说道。

“你，真的决定了？”

金刚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冰凉的背脊。在很多人眼中，这个拥有“神的右臂”的男人无疑是一个极端暴力的人，但李穆却很喜欢他的极端。极端的人容易偏激，容易固执，容易被掌控——就好像现在一样，金刚就好像一台设有固定程序的机器，而李穆便是那个为他设置程序的人。

疯狂的世界，需要疯狂的人。李穆觉得他和金刚都很疯狂，区别只在与，一个在身体上疯狂，而另一个，却是在野心上疯狂。

……　……

一路向北，暴雪肆虐，寒风打在脸上，好像迎面扎进了刺骨的冰水里一样，憋得人不敢大口吸气，深怕一不小心吸得深了，把肺部气管给冻住。这可不是由于恐惧而产生的错觉，而是有无数的真实案例的，这些天来逃下来的人，有一大半的肺部都被冻出了问题。

尽管金刚一再表示不需要护送，李穆还是给他安排了两辆随行的雪地车，一辆负责运人，一辆负责运送补给。这两辆雪地车都经过特别的改装，即使在零下六十度的环境下，也能正常运转——当然，如果真的遇到这样恶劣的天气的话，就算机器可以运转，人却早已受不了了。

凌厉的寒风自北朝南地刮着，风力起码有八级以上，迎风而行，若不依靠拐棍的支撑，很容易被吹到吹歪。大风吹起的积雪铺天盖地的压来，将能见度压得很低，即使有雪地车，行进速度却并不算太快。好在这一路上公路早已经瘫痪，除了他们之外很少见到其他车辆，倒不怕遇到堵车的情况出现，以五十公里左右的恒定速度行驶，昼夜兼程，到第四日晚间的时候，抵达了沈南。

在沈南，军方还留有一个最后救援点。这个救助点不是用来接援南下的民众的，而是用来接援负责运送3号实验体的文静一行人。留守的军官并不知道3号实验体已经出了意外，他只是按照规定，一直坚守在这里，等到十天之后，撤离的命令传来。

对于金刚一行人的到来，救援点的人感到很意外——如今不论是人是狗，都是急着由南往北撤，怎么还会有人急着北上的？

金刚却没心情向他们解释这么多，一路向北，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扑扑扑跳个不停，如今当距离“仇人”只有一步之遥时，他甚至有些急不可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