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4章 雪还在下
落马坡已经被白雪覆盖,在茫茫大地上,只见一片黑点仿佛墨水的沾染一般存在。狂风肆意。烟雾在风中袅娜消散。旌旗飞舞,甲士守卫。一些身影在临时搭建的棚屋之间来回穿梭,有的人拢着手跺着脚一副不可耐烦的样子。
礼部左侍郎黄善眺望着茫茫雪域,将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里,一边说着什么,而他面前的游骑营校尉张芳则一手按着腰间佩剑,一手不时捏在一起又松开。太监和宫女在忙碌,已到了准备早餐的时间。一连多日盘桓,新的指令迟迟未能到达,这让黄善和张芳颇为忧虑。
“气氛有些不对啊,张校尉,”黄善道,“本官在礼部多年,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情,本来公主下嫁,日子都由钦天鉴择好的,而今一连停留,吉日早已耽搁,而新的旨意却迟迟没有送来。”他哈气成雾,眼前朦朦胧胧。“是不是黑风城那便出了什么?”
张芳面色严肃,内心却不太宁静,一股莫名的不安这几日在内心里纠缠。他瞅了黄善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开。他道,“公主的安危要紧,下官这一营人本就不多,若是派人出去探查,怕出什么篓子!黄大人还是安心一些,莫要多想,想来陛下和朝中大人们有所布置。”
黄善摇了摇头,心里叹息面前这位校尉年轻不懂朝局。他道,“议和是陛下钦定的,也是朝中大部分无论三省宰辅亦或是六部官员所极力促成,这关系大陈与犬戎两国的长久和平,一般是不会再出什么变故的。而且公主仪驾已经到了这里,已是朝野俱知,若是除了变故,这可不仅仅关系两国议和,更涉及陛下的颜面和大陈一国的颜面啊!”
张芳岂有不知这些道理,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已。他的目光微微眯在一起,见到远处一骑顶着狂风奔来。他朝黄善道,“黄大人且回屋里休息,下官出去巡查一遍。”
黄善望着张芳大步步入风雪之中,面色却一直未有变化。仰头望着暗沉沉的天空和那密密麻麻的雪花,不由得内心生出一股感叹。若是不接这差事,自己恐怕在家里的暖房里喝着酒唱着曲呢!苦涩一笑,自己何苦争这劳什子!
“风雪遍连天,北地凄苦寒,辕门飞骑至,可是家书还?”
琴声忽然传来,黄善眉头微微一凝,暗自一叹,转身朝屋里走去。琴声低沉,宛若这暗沉沉的天空,倏然凝噎,宛若内心的忧伤。寒风在屋子间疾啸,卷起一片片的积雪,惹得那太监连连掩面咒骂。女子那如黄莺一般清脆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随着那琴声应和。
“故园无此声,北地长途,风寒雪沉,南望迷离,此情此景故!昨日锦园春,谁料斩断羁绊入胡边,从此樊笼,永世樊笼,日日泪凝痛心扉!从此两相隔!”
檀香,素琴,裙衣。一行清泪在清瘦的面颊上流淌。素手回拨,琴声寥落。门被敲响。宁定公主侧过脸,淡淡的道,“有什么事说吧!”
“启禀公主,陛下旨意,延迟启程。”
“知道了!”
“喏!”
宁定公主寡淡一笑,目光低垂,脸上的泪翛然滑落,滴落在那琴弦上。她轻轻抚摸着琴弦,喃喃道,“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差别,既然已经狠心将我推入狼窝,那份情谊,还有多少存在?我已经不再期望了,再无期望了!”手指轻轻一按,琴弦颤动,琴音瑟瑟。“恨为天家女,神魂不自由,严苛无情谊,去留手中棋,骨肉如陌路,徒羡无知人!······”
辕门之外,张芳严肃的盯着来人。来人身穿甲胄,飞身落马然后行礼。张芳摆了摆手,道,“你是从黑风城而来?”
“小人黑羽将军帐下亲兵毛三,拜见校尉大人。”
“有什么事?”
“小人奉将军命令,传令校尉大人,现黑风城军情紧急,犬戎围城,青衣卫枉法横行,内外交困,令校尉大人立刻领兵回城。”
“犬戎围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张芳心中大震,急忙问道。
毛三望了张芳一眼,颇为惊讶,道,“已有十余日。”
“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来通知我!”
“现在犬戎只是围城,并未有过激行为,将军多日与对方主事交涉,希望能平缓处理,不料青衣卫在城内横行,不但羁押杀害城中商户,而且与知府衙门、军府合谋攻击冯老大人府邸杀害冯老大人,这事便导致犬戎与我方关系急剧恶化,大战一触即发!”
“冯老大人?”张芳内心宛若波涛汹涌一般。“哪个冯老大人?”
“就是三朝宰辅冯道元冯老大人。”
“啊!”张芳的内心宛若被一柄巨锤重击,浑身宛若被冰封了一般。
毛三好奇的看着张芳那震惊的面孔,不解的道,“校尉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张芳回过神来,连忙道,“我这边安排回去。”
“好,那小的这边回去,请校尉大人及时赶回。”毛三说完已然翻身上马,勒转马身,一声呵斥,骑着马飞奔而去。
“怎么会这样?犬戎何以围城?冯老大人又是什么时候来的黑风城?还有,青衣卫为何要对冯老大人动手?高正天已经死了,现在黑风城青衣卫的领事是谁?”无数的谜团在内心里尖叫,张芳已经是手脚冰冷。
“张芳,站在外面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文晏的声音。“刚才来的是谁?”
张芳强自镇定下来,面色严肃的望着文晏,道,“我们得回去了!”
“回去?”文晏微微一愕,随即含笑道,“好啊,老子在这里每日挨冻,早就想回去了!什么时候动身?”
“立刻,马上。”
“这么急!”文晏吃惊的看着张芳,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犬戎围城了!”张芳长叹一声道。
“犬戎围城?”文晏大叫一声,瞬即捂着嘴,震惊的盯着张芳。
张芳长吸口气道,“公主安危也是大事,文晏,我分一半人手给你,你护送公主入城,我带人去见将军。”
文晏连连点头,道,“好,我这边你放心。”张芳大步从他身边走过,文晏侧过脸,余光一扫,那震惊的脸却拂过一抹冷笑。
张芳大步走进营地推开黄善的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正坐在那里喝茶的黄善怔了一怔,望着张芳笑道,“张校尉好鼻子,本官刚刚泡了一壶好茶你便来了,快请坐,外边冻得要死。”
张芳却站在那里,严肃的道,“我们得启程了!”
“启程?”黄善错愕的看着对方,“不是,不是刚才陛下的旨意是延迟启程吗?”
张芳摇了摇头,道,“不是启程去犬戎,而是去黑风城。现在犬戎围城,黑风城内一团糟,下官得去见黑羽将军,你们有文晏护送直接入城。”
“犬戎围城了?”黄善腾的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们?”
张芳苦笑道,“下官也是刚刚知道,黄大人,犬戎围城,双方大战一触即发,我们在这无遮无掩的地方很容易被攻击,所以,下官希望大人和公主仪驾能入城,虽然那里也是一团糟,但总比在这外面强。”
“不去也得去啊,无撤销下嫁的旨意,我们是不敢往回走的。张校尉,那便劳烦你安排得力的人护送公主仪驾。”
张芳点了点头。黄善唏嘘片刻,立刻抓起放在案上的官帽疾步从张芳身边出去,道,“我得跟公主说一声。”张芳回过身,朝宁定公主住的方向望去,那边琴音凄呛如怨如哀,让人感伤。张芳心一沉,迈步走了出去。
宁定公主的心思黄善是清楚的,只是作为力主何谈的人,黄善对于儿女私情可以理解但绝不会为国家大义而让步。听到犬戎围城,他的心一沉,首先担心的是议和大计的破坏,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站在文外,听到里边的轻声,黄善收回心神,暗自苦笑,若真开战,这议和就没得下文了!宁定公主啊,听到这个消息,你该满意了吧!摇了摇头,伸手敲响了门,琴声戛然而止。
“什么事?”
“下官黄善,给公主请安。”
“直接说事吧,是不是又有旨意来了?”声音带着讥诮。
“公主殿下,刚才张芳张校尉所犬戎兵犯大陈,围了黑风城。”
“你说什么?”宁定公主声音显得颤抖,一只手按在了琴弦上,嗡鸣之声倏然而起。
果然如此,黄善苦笑起来,道,“公主殿下没有听错,犬戎数日前兵围了黑风城,现在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张校尉的意思是希望公主殿下及仪驾能入黑风城。”
宁定公主手捂着胸口,全身在发抖,气息也急促起来。
“公主殿下!”
“啊?”宁定公主抬起头连忙应道。“好,那就去黑风城。黑风城的知府是柳乘风吧,以前我见过他。”
“张校尉说黑风城现在很乱,知府柳乘风已经死了,现在青衣卫在黑风城势力很大。”
“青衣卫?青衣卫的校尉是谁?”
“本官不知,但听说一个叫荆哥儿的青衣卫校尉出现在黑风城,兴许主事的人是他。”黄善斟酌着话语,道。
“荆哥儿?”宁定公主双手捂着胸口,垂下目光,神采已经不再那么哀戚和绝望,有了些许的血色。
“公主殿下,如果同意,那么,我们这便要起身了!”
“哦,好,马上启程吧!”目光落在素琴上,她低声喃喃道,“这就是上天对我的垂怜吗?战争,便能将我解脱?”既而她露出轻盈的笑意,伸手轻轻滑过琴弦,响起轻灵的声音。“若是如此,那便战吧!”
多勒目几人这几人均是深居简出,现在因为犬戎围城,以导致黑风城的汉人对犬戎人抱有敌意,他们不得不减少露面的次数,甚至将自己的面貌进行化妆掩饰。大雪不止,草原上牛羊不知冻死多少,按照往常惯例,这是打秋围的时候。守在客房里,有炉子散发的暖意将寒意隔绝在外,他凝神想着家里。
他已三十七岁,家里有妻妾各一,大的小孩已经十八了,不再是雏鹰,小的还在那里嘴奶呢!有牧场一块,牛羊上千,算是有些家资,而且还有奴仆二十六七,在犬戎来说,地位算是不低。身处波云诡谲的黑风城,多勒目一直心神不宁。黑风城里一道道消息传来,真是让人应接不暇。就在昨日,知府衙门、军府和青衣卫联合搜查号称三朝元老的冯道元,而且动了刀刃,听说死伤不少,连冯道元也不知生死,最后大陈的便将将领严阚带兵杀入城中,不知何故又领兵怒气冲冲的出了城。真是一潭沸水啊!
“快快快,知府衙门的告示贴出来了!”
“冯道元真是人面兽心,谁知道一个大善人竟然会是如此残忍的禽兽!好好的女子,竟然让他当成木偶般炼药,这还有人性没有?还三朝老臣、朝廷宰辅!呸,狗屁!”
“可怜的姑娘啊,多漂亮多年轻,竟然成了这般样子!”
“昨日知府衙门、军府和青衣卫从冯道元那个池子里捞出了二十七具尸体,被救出来的姑娘有五十六人,还有被强迫在那里服役的妇人、仆人现在还不知人数。”
“知府衙门、军府和青衣卫终于做了一件好事!好啊!要是不这般揭露出来,这些受害的女子妇人会受到如何折磨,想起来让人愤怒!”
“以前都是青衣卫为虎作伥、陷害好人,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听说,昨日冯道元的人挡住了知府衙门,是青衣卫强行冲入才得以进入。”
“青衣卫是好样的,真得如此虎狼气势,方能镇住魑魅魍魉!”
“昨日青衣卫死亡十五人,重伤二十八人,轻伤者不计,连他们的主事校尉此刻还生命垂危!”
听到外边街道上吵吵嚷嚷的叫喊,多勒目的眉头便拧在一起,现在民心都向着大陈的官府,甚至连平日里声名狼藉的青衣卫也受到了如此赞誉,形势对犬戎大为不利啊!他轻轻敲着桌面,一边思索一边谋划,这时候门被推开。多勒目抬起头,来人比划了一下,多勒目的目光便一凝。
“怎么了?”
“暗羽卫出事了!”
“什么?”多勒目腾的站起身,道,“怎么回事?”
“不知因何缘故,一直潜藏的暗羽卫被青衣卫包围,双方发生冲突,暗羽卫当场被杀十七人,余者全部被抓。”
“放肆!”多勒目怒斥一声,却又强自镇定下来。“风向不对,青衣卫昨日损伤惨重,何以有如此多人员突袭暗羽卫,不对,不对!”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暗自思索,忽然瞪着来人。“我们撤!”
“撤?”来人不解的看着多勒目。“可是大人,我们的事务还未完成!”
“你知道什么,现在黑风城汉人上下一心,那些商贾被青衣卫狠杀一阵,全都臣服了,现在青衣卫的眼线可以说是全城都是,我们在这里的行踪,青衣卫岂会不知?他们既然朝暗羽卫动手,自然也要朝我们动手,快走!”也不收拾,便朝门外疾步走去。
瞪蹬蹬蹬,一行人忽然自楼下快速冲上来,一人在那说话,“大人,那些狗、娘养的犬戎人就在天字房,小的可是每日注意着呢!”
“钱顺,钱顺,你他娘的跟上!”
“诶,小的不是害怕,是激动,激动!”
“别他娘废话,快跟上,别让那些狗杂碎跑了!”
正走出房门的多勒目闻到响动和声音大吃一惊,来得好快!急忙撤回屋里,跟着他的那个人连忙推开窗户,道,“大人,窗户!”两人先后从窗户跳了下去。只闻得寒风呼呼,多勒目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身下有人在那大笑。
“两个狗傻狍子终于来了!”
多勒目心下一沉,便觉得什么东西将自己和自己的下人裹住,慌乱之中定睛一瞧,才发现那是一张大网。苦也!多勒目绝望的合上双眼,已无法反抗了!
“小飞,你他娘的发什么呆!”一个声音在身后传来,正自支着头沉思的高小飞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去,便见到一张皱皱巴巴的脸,撇了撇嘴,道,“王二,你他娘的那张脸赶紧找萧先生治治,不然真他娘的吓人咧!”才不到二十岁的王二咧嘴一笑。
“这是娘胎里带来的,萧先生即便是医道圣手也是没办法的。喂,小飞,那些人都审完了,没得说,就是嘴硬,不管弟兄们怎么招呼,就是不说。”
高小飞撑着桌子站起身来,道,“这些人可不简单,用刑是撬不开嘴的。”
“那怎么办?”王二提声道,“就这样管着?”
“看他们身上的纹身,可见他们是犬戎某支王室的亲军,就像是青衣卫的那种,像这样的人如死士一般,意志力都很强大。王二,先把他们管着,不过不要松懈,不能让他们溜了!”
“嘿,小瞧人是不是?”王二不悦的道,“我虽然是丐子出身,但是盯人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件事得等大人回来处理,不过,大人到底去哪了?”高小飞说话间眉头便皱在一起,眸子里流露出担忧之色。冯道元的府邸沉底陷落,被翻起来的泥土盖住,荆哥儿不见踪影,不知安危如何?若非萧剑强硬的说荆哥儿没事,他们这些青衣卫恐怕就要将冯道元府邸周围数里内翻个遍。
“萧先生不是说大人没事吗?你担心什么?”王二道。
高小飞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现在青衣卫在黑风城算是立足了,有知府衙门和军府的鼎立支持,能够有足够的力量来维持黑风城的秩序。王二,跟你手下的那些人说一声,注意行为怪异反常之人,见到这些人不要轻动,盯着就好。”
王二点了点头,道,“行,我马上交代下去。”
“行,你去吧,我整理下文书就去那边看看。”
就在这时,谦顺兴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声叫道,“大人,抓到两只傻狍子!”
高小飞和王二互相看了一眼,高小飞皱着眉头道,“什么傻狍子?”
“就是犬戎人啊!”谦顺兴奋的道,“在白家老店,那两个犬戎人想跑,被我们一网网住了!”
“人带来了吗?”高小飞问道。
“来了,就在外面!”
“走,出去看看。”
高小飞很快便看到两个犬戎不像犬戎汉人不像汉人的人,疑惑的仔细打量。多勒目和他的属下则昂着胸膛淡漠的望着前方。高小飞将目光落下力士王老虎,王老虎嘿的一声笑,抬起手便朝多勒目的面庞抓去,粗壮的手臂一落,便听的嗤啦的声响,一掌瘦长高颧骨的犬戎脸面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他娘的易容术太差劲了,我王老虎一眼便能看出来。”
多勒目面部扭曲,刚才假面被撕下,扯动面部皮肤,极其的痛。高小飞背着双手,目光阴沉的盯着多勒目,缓缓道,“你是犬戎人,来黑风城干什么?”
“我是犬戎人,”多勒目见隐瞒不住,便堂皇的道,“是个商人,怎么,大人抓我们来,是我们犯了什么法吗?”
“商人?”高小飞略一沉吟道,“商人还要将自己易容,而且隐藏在客栈之中?”
“对,这些狗贼来了多日了,平时深藏浅出,行为诡异,定是居心不良。”王老虎粗声粗气的道。
“呵呵,”多勒目冷笑道,“贵国与我犬戎正处战事边缘,我要是不谨慎一些,说不准你们就得拿我们当探子!我只是个商人,做的是正当生意,若仅仅因为行为谨慎便犯了法,那我无话可说。只是,我与贵国经商多年,从未听说贵国有如此律法!”
“不,你不是商人,”高小飞冷声道,“你是探子,而且与我们所抓获的那些犬戎人彼此互属,你们潜入黑风城,是为了某种机密之事。你不说,我可以等,来人,将此人押下去,严刑审讯!”高小飞手一挥,王二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手一扬,捏住多勒目身侧那人的脖子,二话不说便朝厢房而去。多勒目的面色骤然阴沉起来。高小飞转身走开,站在院墙之下,凝望着满天的雪花,喃喃道,“大雪不止,俗事纷纷啊!”
一时间整个院子沉寂起来,多勒目目光从高小飞身上滑过,落在王二所入的厢房,片刻间便听到厢房里传来的惨叫声。多勒目浑身颤抖,此人不是行伍出身,只是自己手下的一名随从,意志力绝对没有暗羽卫的人那般坚定。多勒目双目通红,仰起头盯着高小飞。
“大人想要怎么样?”多勒目嘶声叫道。
“说出你们的目的。”高小飞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沉声道。
“大人如此作弄我们犬戎,可要知道后果,现在我犬戎大军兵围黑风城,随时可将黑风城踏破,大人如此对待我们,可想过城中百姓!”多勒目叫道。
高小飞回过头,阴冷一笑,道,“若要开战,自会开战,若是全城百姓要死,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是,你们犬戎欺人太甚,骑在我们头上撒威风,真当我们大陈可欺吗?你们可灭一城,我们大陈也可兵锋直指你们的大都,到时候腥风血雨,你们难道就能毫发无损?”
多勒目浑身冰凉,仿佛眼前便是那流血漂橹的战场,一具具尸骸陈尸遍野。
“目的!”高小飞提声喝道。
多勒目垂下头,面如死灰,王老虎面色一沉,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顶,多勒目登时大脑眩晕。就在这时,厢房的门吭的一声开了,王二大步走了出来,手里拖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身体。
“大人,招了!”王二道。
“说什么了?”
“他们奉犬戎翼王之命,潜入黑风城,企图浑水摸鱼打入大陈内部,将黑风城占为己有,这些时日,他们与黑风城部分官员、乡绅、士人勾结,串通一气,企图作乱。”
“押下去,严密看守!”
“喏!”
王二和王老虎将人带走后,高小飞立刻严厉的朝众人扫了一眼,道,“去请知府衙门朱大人、军府白府主过来议事。”
“喏!”
高小飞袖袍一甩,大步走入书房,抓起毛笔飞快的书写,片刻间,他扔掉毛笔拿起写满字的纸张,喝道,“将二狗和小黑找来。”
“喏!”
高小飞面色凝重目光阴沉,背手站在书桌前。天已经黑下来,一盏盏灯笼被挂起,书房里光线暗淡,映衬着他那张阴沉的脸。不一会儿,二狗和小黑快步而来,站在书房门口。
“告诉赵统领,我们的人要介入守城营。”
二狗和小黑互相对视一眼,齐声道,“喏!”
“你们带二十名精明的人混入其中,若有不轨者,立刻拿下。现在局势危急,我们青衣卫虽然肃清商贾、官宦不法之徒,掌控了黑风城,但是军营里的却还未插手,而情势危及,若真让犬戎人里外夹击,那么黑风城定然不保,到时候黑风城数十万百姓,便真要成为人家的刀下之鬼了!”
二狗和小黑神色一凛,郑重的道,“我们一定尽快查处军营里与犬戎串通的人员,大人放心。”
“去吧,大人现在下落不明,我们更当砥砺前行勤敏做事,不要辜负了大人的心血。”
“我们明白。”二狗和小黑立时退出,书房里便空荡起来。高小飞背手走到门口,凝望着在暗淡光线下跳舞一般的雪花,低声叹了口气,内心里升起一股无比沉重的压力。
“大人,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