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侮辱
“远看巨青是坐城，入城便识炼狱景。”
这句算不得妙言妙语的诗句，多年后印在一本畅销诗集的扉页上。
这本诗集的作者正是浩天歌，他为诗集取名为《天崖行》。
那时候，他终成一名人尽皆知的诗人…………。
而眼前，他正与温大勇穿过由官差与抚河门弟子共同把守的城门。
在大勇眼里城还是那座城，可街景已经全然不同。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整座巨青镇就像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伴随逐渐深入城镇，空气中弥漫着的茅坑味道越来越浓。
大勇只好一边捂住口鼻，一边左顾右盼。
目光随便飘向一处，便在倒塌房屋的残片内，发现这家主人的个人爱好。
他不禁难以置信的小声问道：
“这都是鬼怪做的吗？”
如此惨烈的街景，就连浩天歌也不敢断言，这就是鬼怪所为。
“也许吧……。”
浩天歌的话音刚落，温大勇立刻大叫道：
“天歌！快看！”
大勇喊罢，慌张的扯住浩天歌衣袖，用力拉向自己。
“快看，那是什么？”
浩天歌被拽的踉跄一下，顺着温大勇手指方向望去。
很快，便在一处倒塌的木质房屋内，发现数双零零散散、参差不齐的鬼怪眼睛。
这让目睹巨青镇惨状的浩天歌，瞬间找到这一切的缔造者。
他不加片刻犹豫的抽出长剑，奋力横空辟出，天地之间一道凛冽的剑气直奔木屋。
就在木屋即将炸裂，躲起来的鬼怪也将随着阳光普照而灰飞烟灭之时。
数万跟黑色丝线迅速靠拢浩天歌的剑气，并用以柔克刚的手段将剑气的力道一泄在泄。
最终，只留一道清风拂过残骸，抹去了尘土与浮灰。
伴随剑气的消散，漫天飘下寸断的黑色丝线。
丝线落在温大勇身上，他小心翼翼的捏起一根仔细观瞧。
“这是……头发？”
还未等浩天歌回答，在二人身后突然响起谩骂之声。
“别拦着我！老子要宰了浩天歌！狗东西！你给老子过来！
你看老子不把你裹成粽子，扔进大江里喂鱼！”
闻声后的温大勇与浩天歌同时回头，只不过温大勇一眼看过，又快速背过身去。
他一边强忍着大笑，一边抖动着肩膀。
“喂！你是在嘲笑我吗？”
温大勇赶快调整呼吸，朗声回道：
“没有！没有！”
“放开我！我要宰了他们两个！！”
闻听此言，温大勇闭目深深吸气，在长长的呼气过后，转身面对那名破口大骂之人。
可惜，他还是被那名身穿斩鬼队服，被数名抚河门弟子死死抱住，头顶像是患了头癣，在光亮的头皮上，只有寥寥草草数根发丝苦苦支撑的模样惹得发笑了…………。
大勇这一笑，彻底激怒了拥有祖师发形的抚河门弟子，号称全门第二防御能力的欧阳朔。
“混蛋！我认得你的模样了！我认得你的模样了！”
愤怒的欧阳朔被同为晋州府的抚河门弟子拖走了，他的队长穆峰却缓步来到浩天歌身前。
穆峰手掌按在自己的佩刀之上，眼神不由自主的望了一眼浩天歌腰间佩剑。
他轻蔑眼神，好像在嘲讽一个异类！
穆峰收起明目张胆的眼神后，一脸严肃的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其他人呢？”
就在浩天歌回话的同时，温大勇时刻准备见缝插针问上一句关于妻儿的事情。
“什么其他人？”
“难道子平府没接到总部的调令吗？”
“调令？”
“抚河门——‘万象令’。”
浩天歌摇摇头说道：
“不清楚，我现在已经不是抚河门的弟子了。”
浩天歌由于出身的缘故，可以不在乎抚河门，更可以不在乎所谓的“万象令”！
奈何温大勇非常在乎抚河门，更别提“万象令”了。
当他听到抚河门发布“万象令”后，激动的两眼放光。
他相信，只要有“万象令”在，妻儿就一定会被找到。
穆峰浅笑一下，问道：
“怎么？又叛逃了？”
“没错。”
“既然不是抚河门弟子，晋州府发生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擅自插手。”
穆峰在言语间表现出的不友善态度，代表着抚河门内部少部分人对浩天歌这个人的偏见。
就在浩天歌犹豫一下，准备回话的空隙时，温大勇终于找到机会问话。
“穆队长，有没有见到我的妻儿？”
穆峰双目只看浩天歌，把温大勇的问话全当成耳旁风。
温大勇急切的再次问道：
“穆队长，可否见过我的妻儿。”
说完，凭空比划一下继续说道：
“我儿子卡卡大概着么高，妻子乐华大概着么高……。”
没等温大勇说完，穆峰不耐烦的说道：
“你去瓦砾里面翻，兴许能找到。”
闻听此言，温大勇心里很是不悦，却嬉笑的继续说道：
“穆队长，能告诉我咱们抚河门处理尸首的地点在何处？我自己去找。”
“咱们……抚河门？”
温大勇立刻笑着说道：
“对啊，我是咱抚河门子平府分部的厨子，可不是咱们抚河门嘛。”
说完，忙不迭的解释道：
“天歌与抚河门脱离关系了，我没有。
我还是咱们抚河门子平府分队的厨子。”
穆峰闻听温大勇是子平府的厨子，脸上的表情从满不在乎，变得冷漠憎恨起来。
“哦，姓温是吧，我听说过你。”
温大勇闻听此言，喜出望外的说道：
“没想到穆队长居然知晓小的，真是三生有幸啊！”
“少在这里套近乎！你不是要找处理尸首的地方吗？
我告诉你，整个巨青镇，就是抚河门处理尸首的地方……。
你啊，慢慢去找吧！”
温大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此时的浩天歌说道：
“大怂，我们走……。”
“天歌兄……。”
已经转身迈出两步的浩天歌，在疑惑的“嗯？”了一声后回头，眼前的温大勇却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处。
温大勇眼中含泪，嘴角上扬，表情难堪的说道：
“天歌兄，我毕竟是抚河门的厨子……。
当然了，我很感谢你能出手相助，你的这份恩德我一定会铭记于心的。
真的，我不说谎。
我一定会记得的……。
可我……，我……我毕竟是抚河门的厨子……。”
浩天歌愣愣的望着温大勇，片刻后嘿嘿笑道：
“对嘛！这才是你温大怂嘛！”
说完，对他摆摆手说道：
“别了！”
浩天歌对温大勇提不起半点恨意，即便自己是为了他才叛离抚河门，即便温大勇几乎不加片刻犹豫的抛弃自己。
可在他浩天歌眼里，抚河门也好，温大勇也罢，都是俗人俗事而已……。
穆峰望着渐行渐远的异类大声喊道：
“喂！浩天歌，巨青镇的鬼怪你一只都不准杀！听见没有！？”
浩天歌听见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越走越远了……。
穆峰不再看浩天歌的背影，转头正想对温大勇说些什么，却发现他人不见了。
等再次找到他时，温大勇正蹲在地上拾起那些被浩天歌剑气斩断的发丝。
他将发丝弄顺，扎成小缕，一缕一缕的攥在手心。
穆峰问道：
“干嘛呢？”
温大勇蹲在地上，仰头对穆峰笑道：
“咱们那个兄弟不是头发都掉了嘛，我打算拾些断发，回去先给他做一顶假发。”
闻听此言，穆峰冷哼一声，说道：
“不必了，几天就长出来了。”
“咳，那不还要等几天嘛，我这个快，一下午就能做好。”
穆峰望着温大勇的背影，像在看一只摇尾乞怜的丧家犬。
越看越像。
他为了证实温大勇是条听话的狗，还是条狼子野心的狗，居然笑这说道：
“子平府的厨子，我好像听说过一对母子说自己是抚河门的家眷。”
温大勇一个箭步来到穆峰面前，期盼的眼神和弯曲的脊背，完美的配合在一起。
“他们人在何处？”
“有点想不起来了……。”
“穆队长，您仔细想想……。”
“喂！你这么吵，让我怎么静下心来回想啊！？”
温大勇闻听此言，马上用双手捂住口鼻。
穆峰缓缓闭上眼睛，一想就是一个时辰不发一语。
温大勇就矗立在他的身边，安静的像没这个人一样。
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双眼紧闭的穆峰，肌肤感受到正午灼热的阳光。
心念“时间快到了，让大灰熊看到我这样调教他的队厨，那个四肢发达的家伙会不高兴的！”
于是，他岔开双腿，双手背后，悄悄将腰后的钱袋解下。
“子平府的厨子。”
温大勇立刻回应道：
“穆队长，我在呢。”
“我钱袋怎么不见了？”
温大勇连忙盯住穆峰的腰带，发现真的不见后，又将目光移向地面。
只见在地面的尘土之上，落着那个刺有抚河门特殊图样的钱袋。
温大勇突然想起，自己曾送给妻子一个同样款式的钱袋。
“哎呀，掉到地上了。”
“帮我拾起来下。”
“好咧！”
温大勇说话间弯腰去拾，不料却被穆峰骂道：
“干什么呢？”
“拾钱袋啊。”
“你拾我的钱袋，为什么要挡住我的肚皮晒太阳？”
温大勇起身回望一眼临近正午的太阳，回身后缓缓的趴在了地上。
就在他即将碰到钱袋之时，一道阴影，从他的身上缓缓掠过。
穆峰满意的睁开双眼，对着大勇伸手索要钱袋。
大勇不敢片刻犹豫，恭敬的双手递上钱袋。
穆峰一边拍打钱袋上的尘土，一边说道：
“有些东西，它脏一点，丑一点都没关系。
只要听话就行。
比如这银钱，不管它是脏成什么样！丑成什么样子！
只要是足金足两，我就能花出去。
你见过有人少花银子，多办事了吗？
还有，你见过购买物品时，银钱说个不字吗？”
温大勇笑着说道：
“没见过，没见过……。”
“对嘛，我也没见过你说的那个男孩和女人。骗你的！”
“嘿嘿，没关系，没关系，慢慢寻，漫漫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