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们哪一次符合宫规了？
江源吉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形容枯槁的“小老头”和那个整日提笼架鸟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联系起来。王丽军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囚服隔着牢门站在江源吉的对面。他头发没有束起，乱蓬蓬的，由于长时间没有打理有的都打了绺。脸上也不似往日那般光鲜亮丽了，脸色蜡黄脸庞凹陷，只是一双眼睛闪烁着求生的光芒。他情绪有些激动，从牢门的栅栏里伸出半截胳膊拉住江源吉的手说：“好哥哥！你来我就放心了！我不会有事的对吧？是吧？”他的眼睛里充满期盼和渴望，紧紧盯着江源吉渴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江源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交代他说：“别怕，明天庭审有什么照直说。”
大理寺的公堂上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匾额正下方吏部侍郎王大人一身正装端坐在正中央。大堂左右两侧各设有一个桌案，江源吉也一身正装坐在左侧的桌案后，右侧却空空如也，不见张进大将军的身影。
王大人转头看向江源吉问道：“进将军还没有来吗？我们马上要升堂了。”江源吉冲堂上王大人拱手施礼道：“进将军可能会晚一点到，大人您是主审，我和张大人只是陪审，一切悉听尊便。”
王大人拍下惊堂木庄严喝道：“升堂！”位列两旁的衙役高声和着：“威——武——”原告被告被带上堂来。原告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身材瘦削，一身素衣头上插着一朵白花，用袖口掩着面部，哭哭啼啼走到大堂的中央，一边跪下一边哭喊着：“大人为我做主啊！我娘亲死得好惨呐！”随后身穿囚服的丽军被人押解上堂。
在听完苦主述说完案情后，王大人脸色一沉，一拍惊堂木对跪在堂下的丽军问道：“姜洁女讼你霸占房产当街杀人你可认罪？
“学生冤枉！当街杀人是学生失手错杀，这个学生认了。可学生确实没有霸占她们家的房产啊！”丽军拖着沉重的枷锁激动地向前跪爬几步，声泪俱下地辩解道。
“你且讲来。”
“学生与姜生合伙做生意，他进货缺钱，就从我这里拿走三千两白银。说等把皮革卖了算上利息还给我。为了让我安心，他把他城西的宅子的房契地契全抵押给我了。当时我们还立了字据，如若过完冬至他还不上我银子，我就可以去他家收房收地。”
“当时可有证人在场？”
“有我们共同的朋友郑松冯斯在场，他们可以作证。”
“你继续讲来。”
“我们签完合同，他就启程去漠北进货，不成想路上遇见沙匪，被沙匪杀害，钱也被抢了。接到朋友逝世的消息，我们也很悲伤，我们帮他们母女办完丧事之后才给死者也就是姜洁女的母亲姜吴氏谈及房产抵押的事情。虽然有她丈夫的亲笔签名的契约，可她死活不承认，还破口大骂，骂我们没心没肺是杀害他家男人的凶手。跟她谈不拢，冬至过后我便带人去收房，她仍旧不肯妥协带领一帮家眷跟我们打了起来。我一个不小心，棍棒打到姜吴氏的脑袋上，她……她便当场毙命。我是失手错杀，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没有强占人家的房产望大人明鉴！”
“你说你们签订了合同？你还有房契地契，可这些现在在哪里？”
“学生出事之后，这些不知道为什么就都找不到了。”
“找不到？这么巧？那你刚刚说的那两个证人呢？他们又在何处？”
“他们见出了人命也都多得远远的了。”
王大人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来就是没有认证也没有物证喽？你要本官怎么信你？”王大人一边说，一边无可奈何地看向坐在堂下的江源吉。他压低声音对江源吉一拱手，道：“江大人，这个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如果您没有什么意的话我就宣判了。”
江源吉看王大人的手已经伸向桌案上面的令签筒，心里一紧，他刚想要说些什么阻止王大人宣判，可是又不知道从何处下口。正在这时，从堂外滚进来两个人，他们被人用一根绳子绑在一起。他们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不停的蠕动着，废了好大的劲才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刚刚直起身来，就有人在他们身后一人踹了他们一脚又把他们踹倒在地。
两个人又开始弓着身子在地上蠕动，而踹他们的人则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江源吉的面前，冲他一乐，露出一口雪白漂亮的牙齿，“这一路赶得可把我累惨了！哎，有水吗？这茶你不喝吧？”他自顾自地说完，也不等江源吉回答，直接端起他桌案上的茶盅一饮而尽。喝完用袖口擦了一下嘴笑道：“还是都城的水甜啊！”
王大人见状赶紧起身施礼，“进将军请上座，给进将军上茶！”啊进冲王大人摆摆手笑道：“等一下再坐，先把皇上交代的事情给办完了再说。”他一边从怀里摸索着什么一边对江源吉说道，“这俩人就是郑松和冯斯，怪不得你找不到他们，原来他们跑到漠北去了！好家伙，让我一顿找啊！”他从怀里掏出一沓卷宗双手呈给堂上的王大人，一指堂下被他带来捆绑住的两个人说道：“这两个人为了三千两银子勾结沙匪杀害了姜生。然后见到王丽军失手打死了姜生媳妇，就又升起霸占姜家老宅的主意，于是他们趁乱盗走了姜生与王丽军的契约和房契。”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卷宗里的几个文书说道：“这个是房契和借钱契约。他们拿到这些后又连夜逃跑到了漠北，准备等王丽军被杀头之后，再来坐收渔翁之利。不曾想他们碰到了小爷我，我为了抓他们顺道还把沙匪给平了。最下边的是沙匪的供词和他们俩的供词。”一边说一边指着卷宗。
王大人拱手称赞道：“进将军威武！区区小贼何劳将军动手？将军辛苦了！将军请坐。”啊进冲王大人一抱拳说道：“为皇上效力，自当不辞辛苦！况且，皇上还几次三番发密文催促我，还好赶到了。王大人，人证物证我都交给你了，你可要秉公执法啊！”王大人一躬到地，“将军放心，下官一定公正严明。”
逼仄的小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矮桌和一个柜子。桌上放着一个茶壶和一个茶碗，碗里的茶水像是隔夜的还泛着一层油腻的光泽。屋子里光线阴暗，还有一股子发了霉的潮湿味儿。福禄用手指轻掩着鼻子，皱着眉头说：“你们好好搜搜，特别是床底下，墙角处，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一个都不许放过，找到解药有重赏，找到下毒的原药也有赏，可都搜仔细了！”他的话音一落，几个小太监一拥而上，翻箱倒柜的搜寻起来。突然一个小太监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胡太医闻了闻瓶子里的药味，又倒出来一点尝了尝，然后点点头说：“皇上，是解药没有错！”皇上刚刚还阴着的脸上立刻有了光彩，“既然是解药那还不快点给姝妃娘娘用药。”胡太医喏了一声，刚要起身又想起了什么就转过身来对皇上说道：“皇上，这种毒药虽然好解，可是毒性难散，最少得两年毒性才能散尽。”皇上一头雾水不明白胡太医为何要对他讲这些，于是问道：“胡爱卿想说什么不妨直说。”胡太医沉吟了一下，把心一横说道：“臣的意思是，这两年姝妃娘娘是不宜有孕的，恐余毒会伤害到胎儿。”皇上听完哦了一声，沉思了片刻之后问道：“是不能有孕还是不能同房？”胡太医低着头红着老脸说道：“不能有孕。”“朕明白了，你下去吧。”
秋分过后，皇上启程回京了。他临走的时候告诉丽姝，他只是回京办点公务很快就会回行宫来陪她。丽姝的眼神立刻暗淡了下去，嘟起小嘴不高兴地问道：“你说的很快到底是什么时候？”廷昱宠溺地捏了捏她圆圆的下巴，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怎么？我还没有走就开始想我了？”丽姝听完脸一红，把头扭向一边说：“自作多情！谁……谁想你了！”廷昱一笑把她揽入怀中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柔声说道：“你身体还没有复原，经不起舟车劳顿，就暂且留在这里疗养。乖，听话。我答应你，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怎么样？”丽姝把头埋进廷昱的胸口，环抱住他的腰，不舍地说：“一言为定，一定要早去早回。”
秋麓山的冬天可来得真快。立冬刚过，一场大雪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的袭来了。一辆马车从行宫出来，沿着山路缓缓地走着。车盖上的红色帷幔时不时的被大风卷起，洁白的雪映衬着鲜红的帷幔，显得甚是好看。
丽姝手捧着暖炉，隔着车窗望向窗外。雪中的秋麓山别有一番风味，苍茫的雪中黑黢黢的峭壁越发显得苍劲，漆黑干枯的树枝上落满了晶莹的白雪犹如一幅水墨画一般。丽姝收回自己的视线，目光看向远处出城的大道上。大道上苍茫一片，只看见混沌中飘飞的雪花。赶车的小太监对车里的丽姝说道：“娘娘，再往前走可就出城了。这雪越下越大了，眼瞅着天也快黑了，要么咱们先回去吧？”蝴蝶一掀车帘骂道：“让你赶车就赶车，哪儿那么多废话！”说完放下车帘，坐回车丽姝身旁，说道：“下这么大，我看今天恐怕他是回不来了。”碧玉碰了碰蝴蝶的胳膊冲她使了个眼色，又柔声安慰道：“这雪太大了，恐怕路上雪滑难行，明天雪停了，路好走了说不定明天，明天就能见到了！”丽姝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看向窗外。“要不咱先回去？”碧玉小心试探。丽姝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回去吧！”
他们的马车刚刚调过头来往回走，就听见身后有哒哒哒的马蹄声，起初以为是听错了，结果马蹄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丽姝激动地掀起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往车后看去。只见苍茫的雪雾中，一匹玄色宝马冲他们飞奔而来，马上面坐着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他身上的银色裘氅上落满了厚厚的雪，银色的衣服和雪花融为一体。
丽姝爬出车厢，冲那人粲然一笑对他伸出双手。那人骑马飞驰而过，等来到丽姝车前他俯下身来，抓紧丽姝的手，一用力把丽姝拉到自己马上，然后向行宫方向飞奔而去。丽姝的猩红色裘氅，在他银白色裘氅的簇拥下犹如银色月光中的一团跳动的火焰，又好像是一枝傲雪凌霜的红梅。
他没有失信，果然在初雪这天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都说小别胜新婚，可是这次的小别重逢之夜才是丽姝真正的洞房花烛夜。也许是房！中！术之类的书看太多了吧，丽姝把洞房花烛想象地过于完美。。
在丽姝刚要睡着的时候，她感觉到一个滚/烫的/身体/贴了上了。廷昱从背后抱住丽姝，像小猫一样用下巴在她的脖子和肩膀蹭来蹭去。丽姝。丽姝无奈扭过头来说道：“今天你赶了一天的路不累吗？好生歇息吧！有事儿明天在做。乖啦！”说完拍了拍廷昱的肩膀，又转过身去睡觉去了。
见她如此敷衍，廷昱也不生气，双手枕在脑后，望向天花板，用魅惑的嗓音漫不经心地说道：“虽然国舅爷的死刑免了，可是二十年的牢军营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啊！”丽姝闭着眼睛往上提了提被子回了句：“那有什么办法？都是他自己作的！”
“可是有人明明可以救国舅爷早日脱离苦海她就是不肯办啊！真是让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说好的姐弟情深呢？唉！原来都是骗人的。”
丽姝一听自己可以救弟弟早日脱离苦海，倏地睁开眼睛，转向廷昱，双手晃动着廷昱急切地问道：“我怎样才能救他？”廷昱在心中暗喜，鱼要上钩了。他解释道：“如果国家有大喜事，皇上也就是我，是可以大赦天下的，不仅你弟弟，普天下的百姓都会感激你的。”
丽姝一头雾水，“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想啊，朕登基以来还没有皇子降生，你若能替朕生出朕登基以来的第一个皇子，岂不是天大的喜事？想不大赦天下都不行啊！”
丽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问道：“那要怎么做？”廷昱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丽姝立刻亲了上去。“怎么样？”
“嗯，还行，不过还差点意思。”
丽姝想都没想直接吻住了他的嘴，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皇后自打从行宫回来病就没有好多，随着天气变冷，咳嗽得越发厉害了。宫中的一切事宜全部都交到了虞贵妃娘娘去处理。皇上匆匆回宫处理完事情又匆匆赶往行宫。他去行宫是为了谁？虞贵妃娘娘比谁都清楚，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丽姝。于是宫中谣言四起，说丽姝是狐狸精转世，最会蛊惑男人。还有人说，丽姝是从哪里学了勾引男人的邪术，把皇上给迷惑了。虞贵妃任由谣言在宫中传播，也不阻拦制止。最后，太后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出面治理了谣言的传播，可是此时谣言已经传到了民间，民间都说丽姝又被说成是专吃人心的妖精，皇上的心魄完全被她摄了去。
刚刚听到那些谣言的时候，丽姝很是生气，这些都是欲加之罪。可想着现在又觉得理亏得无从辩驳。
皇上，您这样做，与宫规不符啊！”“你这个小妖精，我们哪一次符合宫规了？”心灰意冷的她就要放弃的时候，第三年的立夏，她被太医告知怀孕一月有余的消息。十个月之后，丽姝诞下皇子，举国欢庆，皇上大赦天下！
廷昱在大赦的名单上郑重写下了王丽军的名字，看着大赦名单，他突然笑了。丽姝还没有察觉，在她身体不宜怀孕的那些日子里，他一直悄悄吃着避孕的汤药。他在想，当她知道真相会是什么表情呢？一想到她脸上的表情肯定会很精彩，廷昱的嘴角止不住地勾了起来。看来，他果真是被人迷了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