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妈妈，妈妈

妈妈，妈妈

我已经忘了这个字

从我喉咙发出来是什么音调

轻柔？响亮？

依然孩子气还是已经变粗重？

你还想听一听吗，我再也说不出来

你的孩子，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妈妈，妈妈，你别走那么久啊

妈妈，妈妈，他们说你在天上

……

妈妈，妈妈

我在梦里见过你很多次

你总是在忙东忙西

你喊:

亮亮，去烧火，去扫地

亮亮，关掉电视，去把麦子扒起来

亮亮，母鸡下蛋了，去拾鸡蛋

亮亮，等会儿再写作业，来吃饭

亮亮，别忘了带上麦子换饭票

亮亮，你来看亮亮这两个字我写的对吗

你说:

亮亮，这五十块，别让你爸知道

亮亮，把你盖的被子抱出来，拆了

亮亮，过来把针引上，衣服脱了缝缝

亮亮，我牙疼，睡不着觉

你总对别人说

俺家亮亮又考了第一名，老师还跟我夸他呢

俺家亮亮又拿了奖状，还有本子和笔呢

俺家亮亮要考清华呢，说要挣很多钱给我花

……

妈妈，我听话，那五十块我没让爸知道

妈妈，原来不止有牙疼才让人睡不着

妈妈，我盖的那床被子许多年没拆过了

妈妈，我缝的衣服，针角总那么难看

零九年春天，我十八岁，高三

你问我哥

亮亮怎么还不回来？

我哥说，这是你最后的话

妈妈，妈妈

对不起，我没能如你所愿

我没有考上大学，我没有挣很多钱

我恨他们，我恨爸爸

不提前告诉我，不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妈妈，就让亮亮随你去吧

我不想往前走了，我太累了

妈妈，我想回去，亮亮想回去

妈妈，你还在等我吗

妈妈，妈妈！

……

妈妈，妈妈

我在零九年的秋天，你走的那年

爱上一个姑娘，我爱她像爱你一样

妈妈，我怨过你，我真该死

我怨你在那年离去，让我不敢向她表白

我觉得在同一年谈情说爱很不孝

我就没有留住她，妈妈，我还爱她

妈妈，我怎么办啊，她已嫁人九年了

妈妈，妈妈，我想和你说很多很多

在梦里，我的疑问你总是不肯回答

为什么，你也怨我没有给你回答吗

我没有在你身边，让你见我最后一面

妈妈，妈妈

你是不是在天堂疼着我，等着我

妈妈，你别像我一样难过

妈妈，你去投胎去轮回去更好的地方

妈妈，我不想说来世会怎么样

妈妈，我不想让等下去了，你别等我了

妈妈，我想让你等我，也许我就去找你

妈妈，亮亮是神经病吗？她们总这么说

妈妈，天很蓝，你也在看吗

妈妈，我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子女

妈妈，我很爱她，我想为她单身一辈子

……

妈妈，妈妈

今天你在哪儿呢，来世让我疼你吧

像你疼我一样，或者让我做你的爸爸

妈妈，妈妈

让我哭吧，让我喊吧

让我回去，别再辜负

妈妈，妈妈

你在天上，我在人间

你还疼我，天色已晚

妈妈，妈妈

还要告诉我什么

……

妈妈，妈妈！

2023/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