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晓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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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茅塞顿开(1)

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结尾难。

没成想这修仙之路如此艰辛……才短短几天修习下来,我荡气回肠的凌云壮志便被消磨殆尽,自觉四只蹄子和脑子都已然磨出老茧。——虽说这等程度的修习不曾伤筋动骨,却也单单只是先熟悉那心决术法精神上的东西——放到凡间大约只是相当于只开卷不闭卷的乡试殿试,可即便如此,我也能在每日落课之时累得只剩下尚且全然能扑倒在床的气力。

心累,甚于身累……

“我敛天阁几时出过这样的废物啊……她的存在当真就是我凌云峰的耻辱!”云泰上仙的话在我耳中回荡,犹如幽冥河上的亡魂一般催命。

小蝶呢,整日侍弄花草之余也都能和那些阁内负责洒扫的一些小弟子混的个熟络,其中打探各种小道消息之余,竟也竟能隐隐听到些闲言闲语——关于我的。大约是说那这建阁数万年凌云峰也算是遇了个奇葩——如我这般资质愚钝从不开窍的铁树老根,这真真是破天荒头一个,也算是前所未有的空前,绝妙,匪夷,所思。

当然,于我,听了这番说辞已然是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只是小蝶心有余忿年少气盛,屡闻不平都想争上那么一争。

哎,也罢。

要知,素日里课堂上,被师兄弟们奚落嘲笑那更是家常便饭——尤其是青鸢,我依稀记得沐泽师兄每每批评纠正我的时候她那挤眉弄眼的神情,捧腹大笑不说还言之凿凿的声称道普天之下,她真真是从未见过哪有神君竟连个知微境地都达不到啊……引起了一众哄堂大笑面目狰狞的热闹氛围中,她亦笑得前仰后合恨不得肝肠寸断方显卓越,那个喜乐惊恐的夸张模样啊,我睡梦中都梦见过好几次……令我更是每每醒来都是汗流浃背冷汗涔涔。

总之在这凌云峰顶,我也算是因此出名了……除了连城,任凭其他素日里再怎么绷着的人也会终有一日再也绷不住了对我这奇葩笑上那么一笑……昔日场景历历在目——可我心知肚明,这也不能全然责怪别人。

人家都是上课而我是去表演呢?流言蜚语于我此时如同隔靴搔痒。

我趴在床上浑身无力,心神都全然像条无眼的蚯蚓,更似只吃了秤砣的什么一样,雷打不动。

小蝶端了午膳上来,正是我最钟爱的菜色,可也只是闻着开心,看见终归没了食欲……细细思忖,想来我也是历过化蛇之乱见过世面的一个仙胎,怎么如今真的竟连个心法都修不好呢?难道是我真的天资愚笨?我开始怀疑自己,意兴阑珊之际,化作狐狸本身贴在床榻,心下倒还自在些。

“身轻如燕若飞仙,万语千言愁难断……啊啊啊……哎……”我自言自语,自己发出的聒噪愈发惹得自己心烦,扭头间无意瞄见了小蝶今日清晨去山峰之巅采集露水时候便摘回来的几株桃花,方才她进来时我竟不曾留意……我见了那花,忽的中魔一般二话不说发狠似的拿来嘴里啃着。

“都说这凌云峰上连草木都会比寻常植被更有灵性更有情怀,如今我便吃了这山上的花,看看有无裨益!”我赌气道!谁知刚啃了一大口,我越嚼越觉得口里酸苦,这约莫是吃了个黄连滋养的桃花啊……

“还有何脸面见人啊……”我全然吐了翻了个身,如梦初醒般惊觉着,数日怨气一朝爆发,四脚朝天开始抓狂。

“不不不,我断不可这样想。”我一个机灵打了自己一巴掌,不,是一爪子。“镜汐啊,你要要保持清醒,命运越坎坷,你越要逆流而上。”“嗖”的一声,我门夹了尾巴一般坐起。

窗外月色如银,月冷如钩,有青衿零粉的孤楚,有半晕桃花的妩媚,我看着看着,心中舒坦不少……只可惜了这漫漫长夜,凌云峰美的沁人心脾,可我却无心欣赏……

我又化了人形翻身下床,低头正好瞧见了自己脖子上的那来回晃荡的七彩玲珑石。仲伯说这是见到我时便带在我身上的,他说他猜想来许是我的亲生父母留给我的信物之类的宝物,此刻却倒是对我不离不弃。

“是宝物吗?”我用手轻轻抚摸着它,感受到上面余温尚存。此刻的它黯然无光,仅仅是一块平淡无奇的石头,可是在关键时刻,它也确是也曾数次救过我的性命。

“石头啊石头,如果你当真是我的父母亲留给我的宝物,请你保佑我能好好的修习一身仙法完成仲伯遗愿,做一个像他那样的护卫苍生的人吧……”我痴痴对石头说。

窗外一群寒鸦飞过,夜色更深了几分,好似无声的羞耻……

石头毫无反应,我看着看着,愈发觉得情切心动,鬼使神差的竟低头亲了它一口,这还不够,我只痴痴的见它仍然毫无异样,又补咬了一口。

“哎呦……”毫无意外,一声惨叫之后我的腮帮子立时肿了个大包,似一只畸形的青蛙。好在四下无人,我自觉感念庆幸,这方癫狂疯傻的模样若要被人看了去,估计我也要被扫地出门了……

“这石头倒是硬的很,而我可能真是个傻子。”我拍拍自己的脑袋,上下扭动两下,敲了敲声音清脆,触感似是熟透的西瓜。“这里面该不会真是空的吧。”愈发摸的来劲。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爬回了床上……可我却终是倒下睡着了,并,于恍恍惚惚朦胧世界中做了个十分神奇玄妙的梦。

睡梦中我梦见自己身在一片桃林,落英缤纷风光宜人,而我是只小狐狸的模样,在那桃林中肆意欢快的跑来跑去……好像在飞一般真真是无比欢畅……跑着跑着,我脚下不留神竟撞到了一个人,仔细停驻下来去看那人,却发现诚然看不清面孔……他却将我一把抱起,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我身上的毛发……而我鼻中脑海里全然尽是他袖中袭来的阵阵满满的桃花香……

“好香啊……”我吸溜了一下快要到了被褥上的哈喇子。

“快起来快起来了……”我直梦的正爽,又被小蝶剧烈的晃动声生生摇醒——当真是十分凶残。我眼见枕边的被褥却是湿了一片,愈发感念良宵苦短人生果应及时享乐方为真。

窗外,日上三竿,艳阳高照,一派大好春光。

“主人,你们要紧急集合,据说今日云泰上仙要给你们授课了!”

“你说什么!今天不是休息日吗?开玩笑吗?怎的还要上课?还是云泰上仙?”我揉着眼睛,难以置信。

听了这话,我自觉浑身上下几百万条神经如同齐齐被生生斩断难受,五雷轰顶般人还没醒就本能发出了灵魂三连问。

虽说尚未缓过神来,但听见云泰两个字,我还是浑身一颤,念在他怒目絶眦的样子就不寒而栗,任他什么睡意都即刻荡然无存。

“集合?”我又再确认。

“是啊,主人,你还不快点怎的还在发梦吗?!”小蝶面无惧色义愤填膺。

我又一次拿了衣服飞奔出去,边跑边穿。——也倒成了敛天阁上一道风景线。

远见听风楼后面的一处毗邻山崖的山涧处,鸟语花香,师兄弟们早早站成一排静候。涧里蜂蝶乱舞,草长莺飞,水汽旺盛,龙气十足,却是个修习术法的好场地。我立时看见云泰上仙在那一站,就恍然觉得这里的风景立马颓然下来,画风转变,一片哀草连天,萧条满目……

“今日,你们的腾云御剑术由我来传授。”云泰师兄眉毛一横抚了抚唇上的胡茬,赫然说道。他声如洪钟,开口便如绕梁三日般在山谷中生生不息。适才他自己仿佛也被那回声吓住了,哼唧两声尴尬的咳了咳,后继而把语调放低了些。

“想来你们沐泽师兄昨日已然传授了你们心法术诀,那么今日我就只把你们腾云御剑的技巧跟你们演示一遍,之后你们自行修习,太阳落山之际我来抽查,不合格者山下罚跪!”他语气铿锵绝不拖泥带水,一声令下,众人便一溜烟儿集体朝着那一排整齐的剑狂奔而去。

我也不甘其后,取了剑拿在手中才发现,原来这些竟都是质地无比轻盈的桃木剑!——做工精细巧夺天工可却犹如蝉翼般轻薄!

我埋头端详把玩这剑,一番钻研后,自觉一不留神就会将把它折断一般。

“这种质地的,怎的还能站在这剑上飞行?我可是在诛仙剑上御过剑的……”我给自己打气洗脑心里嘀咕。

浮想联翩之际,那边水深林茂处云泰上仙已经开始演习,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生怕错过一招半式,我亦跟了过去。

迎面而来一人,正是青鸢,她此时却若无其事的朝我走来。她面若桃花,笑着笑着竟一反常态忽的十分亲昵的靠近了我来,躬身俯首间,竟凑在我身旁低声问我说“你是不是跟连城很熟悉?”

“啊?你说什么?”嘈杂的剑气中我意乱神迷,压根儿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大约就是那中只见其脸不闻其声的境况,眼下却也只能捂着耳朵傻子一般大声反问她。

可那一端,云泰师兄剑气凌厉舞得正欢,全然还不察觉我们。

穹苍之中,顷刻间大团的云雾在他脚下汇聚。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转瞬间纵身冲上云霄去拨云弄雾拈风惹雨;又一眨眼,他舒而又俯身冲向崖低探石问花寻精觅宝。他身轻如燕,每一个动作力道均是刚中带柔,柔中有刚,实在是刚柔并济,行云流水间一气呵成,堪堪可是一通操作勇猛如虎,令人咋舌!直到冲出那团硕大的云雾之后,众人才看的真切:原来那他的脚下乘着的,便是质地轻盈的桃木剑。

这剑声人声嘈杂鼎沸的一片喧哗声中,我自是更难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我捂着耳朵,拿出了引吭高歌的气势反问回青鸢。却没料到此时云泰上仙已然正剑气收拢,演示完毕。四下忽的一时竟已鸦雀无声,唯留得我的叫喊声在空荡的山谷中一曲三折,生生不息,余音不绝……

众人闻声,都异常惊恐的瞪大了双眼齐齐看向我。——眼神里三分同情三分惊异四分钦慕,潜台词便是,这镜汐真是活腻了吧,胆敢在云泰上仙授课时候这般放肆……

全世界忽然安静了!我的声音却兀自在空旷的山涧中跌宕起伏,声声入耳。

我满脸黑线。

站在我对面的青鸢亦是窘迫难当,她反应迅速,忽的忿忿摇了摇头,“没事,当我没问,好好看上仙御剑才是……”她耷拉着脸,说完便识趣的默默踱到一旁。

我为这团尴尬赔笑着,再此抬头时,见云泰师兄正拨云见雾般找到凶手般,浑身戾气旺盛杀气腾腾的在我面前,眸中情态更似熊熊烈焰般锐利盯着我,这一系列不详的信号都严丝合缝的在我脑中提醒着我:镜汐,你完了。

“朽木不可雕也。”他直勾勾的盯着我,开口丢下了这句话。

我心中一群野马奔腾而过……也是怪我,哎,人背,果然是喝口水都会呛着。我脑中一片嗡嗡作响,自觉羞愧难当,五识都好似瞬间全无。我这心里也着实懊恼:这厢既没听清青鸢的话,也没看清云泰师兄的身法……这时心里那个悔啊……

“大家且自行散去,日落之际,我来检查。”他深恶痛绝的瞥了我一眼,腾云而去。

不怒自威?威慑大于威胁?我呆立在原地,总觉得他这话意蕴悠长,必有深意……

哎。

不知为何,自他离去后,师兄弟们的表现竟出奇的乖觉温顺,如同他在时一般无人敢松懈半分。比起沐泽师兄,想必众人心中都是忌惮他多些,自当争分夺秒修习。

我亦自觉戴罪之身不敢多想,急急加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