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晓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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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大殿会审

我晃荡着脚上镣铐,起身对着连城恭敬的拜了拜说,“谢谢你,连城,若有来生,我定然陪你玩到老……”。

“镜汐,你是这世上最傻之人!”连城破口大吼,语声呜咽。

我笑了,他却泣不成声。也是直看到他哭的那一刻我才彻底放心了——他哭了,便代表他定然不会违约,会为我保守秘密直到永远。

“师父,徒儿鬼迷心窍,一心想寻得水灵珠,增进自身修为,弟子置天下生灵安危于不顾,无意中又害死青鸢生母,弟子辜负了您的谆谆教诲,与他人无碍,请师父责罚。”我跪在师父跟前,言之凿凿供认不讳,低着头却不敢看他。

“大胆,竟敢避重就轻!妖女果然狡黠奸诈……!”云泰师兄看不下去了,迈下云阶对着我便是飞身一脚。我胸口着着中了一记,舒尔从云阶上跌落,撞到一旁的柱子上倒了下来。

他依旧不解恨,一把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抵靠在擎天云珠上。

“你盗取水灵珠,意图放出渊中妖孽,必然是和魔界妖人勾结,此时却敢对于勾结魔界之事只字不提,你居心叵测,意欲何为!”他咬牙切齿,唇间不免上下抖动。

我颔首微笑,要来的早晚会回来的。

云泰师兄的话,终究是说到了重点。

我心中虽冤……但不能否认,决意救师父那一刻心里就明白,枉顾天下苍生是事实,与魔界勾结也是事实,他虽疾言厉色,可字字说到要害,绝无半分辩解余地。

“是,是我与魔界妖人勾结,还请师父责罚。”我挣扎着试图摆脱云泰师兄的手,但摄魂链在身终究是一场徒劳。只得匍匐在师父身旁,再次低头向他行礼叩拜,图报师恩万一。

云泰上仙见我供认不讳,竟是喜上眉梢,体态翩然如释重负间转身对师父说,“师父,您听到了,她承认了。”

师父的眼神寂若寒星,复杂的情绪一语难言。

“镜汐,这些,竟都是真的?”他乌眸闪烁,情切万分。

“是,师父,徒儿让你失望了,都是我做的。”我低着头,方才额头碰出了血,滴滴落在地上从汉白玉石缝隙中。

“是我。”我声音由小及大。“都是我,是我勾结了魔君企哀一同犯下滔天大祸,企图放出冰渊群魔,罪该万死!”

“师尊,她既已认罪!就请您处罚此不肖之徒!”云泰上仙眉目舒展坦言,“这敛天阁的叛徒!依据天规,她可是定然要抽去仙骨,毁去神魂,才能以儆效尤!师尊,若不严惩,不足以告慰人心!”

“什么,抽去仙骨?毁去神魂?师父,师父,请开恩。”静默的琉璃紫和玄冥冰此时终于安耐不住,人群中兄妹二人齐齐冲了出来,扑通一声双双下跪。

“师尊,镜汐虽铸成大错,但是请您念在她素日里心地良善,除魔卫道之功开恩啊……”琉璃紫的脸哭得像个偷食的猫咪,一旁一个劲儿的祈求师尊网开一面,泪涔涔道。

“神魂俱灭的刑罚太重了,这可是永世不得超生啊!”

“是啊是啊,师父,好在大错尚未铸成,这冰渊妖魔毕竟没有倾巢而出,请您开恩啊!”玄冥冰也泪眼婆娑,偌大的男子汉在一旁和妹妹一般泣不成声,跟着附和。

“不行!休想!她开恩了,无心了,我的母亲谁能换回来?我的母亲性命谁能换回来!师尊,万不能轻饶她!”青鸢立时恼了,见情势不对极力反驳。

“师父,镜汐虽然有过错,但害死青鸢之母却是无心之失,神魂俱灭,是否有些重了?”许久不曾说话的沐泽上仙也悠悠开了口。“毕竟此刻,冰渊群魔还未曾逃脱,镜汐,你且自行将水灵珠交出,求师父宽恕你。”沐泽师兄倒是提醒了我,我这才忆起,灵珠尚在我身上。我催动仙力自开聊瞠,不一会儿,水灵珠便从聊瞠中徐徐而出现在师父眼前。

“师弟,怎的你也可以替她求情?你可知我敛天阁素来门风严谨,此事已然惊动九重天,天君令我等自查,自是还我凌云峰一个体面了,我们怎的可以如此不分好歹?那凤飞乃凤族之王,凤飞之死,天君动怒,此事若不能平息那凤族怨气,怕是与我天族不和,万万不可姑息!”云泰上仙面色凝重,失了先前那般疾言,对着沐泽上劈头盖脸一通数落。

这一番言语言辞犀利,也是字字说到痛处,倒是比那疾言厉色还锐利几分。沐泽上仙立时寡言。

“先行关押,即日碧落泉行刑。”师父背对着我,淡然留下几字。他随即下令命沐泽师兄亲自护送灵珠还回冰渊。

“师尊英明!”云泰上仙高声道。“来人,把妖女拉下去!”

临别之际,我仍然依依不舍的看着连城,他依旧泪眼婆娑。

下了云阶,我鬼使神差般回头疾声大喊道,“连城是无辜的,师父师父请饶恕他吧!”

云泰上仙二话不说,一个术诀过来,我的喉咙就再发不出半点声响,踉跄中被拉进密室。

“真吵。”他轻弹了袖上几分灰尘,忿忿道。

师父依旧沉默不语,日光灼灼孑然而立,冷风拂面,黄花空瘦,此刻的他不知又在想着什么?

被关进凌云峰地牢密室的第三天,都未曾有任何人来见过我,我也没有见过任何人。都说这凌云峰地牢关的都是洪水猛兽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徒,可我,连半个人影鬼影都未曾见过,难不成可能我才是这最最厉害最最可恶的大奸大恶之徒才是吧。

直到第四天,透过地上一方泥土一条蚯蚓,小蝶终于递了消息进来。信中说是连城已然被师父放了,师尊念在他被我蒙蔽不知者不罪的缘由,再加上青鸢为他求情,沐泽上仙和云泰上仙都决意对他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他的共犯之罪,于是便放了他。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上天待我不薄。

我惴惴的心轰然落地,余生挂念的最后一件事也得善终。

凌云峰的地牢极其阴冷潮湿,呆上半天就腰酸腿软,昏暗无比伸手不见五指。我虽来了这么些年,自觉对凌云峰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异常,可这地牢却还真真是第一次体验,想来上天如此眷顾,在濒死之际还能来一趟,倒也是平生一件乐事,落得个此生无憾。

地牢阴冷一片死寂,终日见不到半个人影,连守卫都没有。有了摄魂链,仙术是一筹莫展,也是,还需什么侍卫?

就这样,我在这地牢密室之中不辨日夜只和蚯蚓小虫为伴的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终于在一个分不清白天还是夜晚的时候隐约听到了门外堪堪而来由远及近的零星细细的脚步声,甚至还在黑暗中恍惚看见星星光点。

莫非,有人来了?

我站了起来,脚上的镣铐丁玲作响。我伸长脑袋寻声张望,不想来者竟是青鸢。

不错,正是她,她正从密室正门向我走来。

趁着零星光点,她面露喜色步履轻盈,一见我便急忙做了个揖连声道喜。

“镜汐,恭喜恭喜啊,师尊已然下令,后天,便是你魂归九霄之日啦?”她用手半掩着朱唇发出咯咯的笑声,声音拉得细长,凄厉逶迤的长袍上下抖动。

什么?

我痴痴的看着她失了神。

她见我不说话,转瞬间语气变得凶狠起来。

“你害死我母亲,杀你一万次都不能解我心头只恨!哈哈哈……”她的笑声在整个地牢上空回荡,咒语般空灵可怖。

在我面前,她的行径放荡,丝毫不掩饰此刻的喜悦。

“怎么,你不说话,是师父的术法未解,你成了哑巴不成?”她凶狠的眼神盯着我,像两把闪露寒光的匕首,直戳戳的指着我的心脏。

“青鸢,我有事问你。”我开口,“我知你素来不喜欢我,憎恶我,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全然是因为你的母亲?”

“为什么?”她厉声道,一双眼睛迸发出无限怒火。

“我喜欢的男人喜欢你,你不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连城就喜欢他,可他却一天到晚围绕在你身边,你难道不知?”她隔着牢笼的栏杆一把揪住我的衣襟,语声凄然婉转道,“难道你一直不知道?”

“所以,你就是因为连城而憎恶我?”我不由得苦笑一声。

“对,你说对了,就是因为你这张狐媚脸,你就能抢走我的男人,让所有的人都说你的好……可是凭什么,你这么虚伪,只有我清楚你歹毒的心思,你休想让大家都喜欢你!”她的声音一波三折,仿佛那是一个多么曲折婉转的故事,断然不能平铺直叙的说将出来。

我哑然失笑,摇摇头。

“青鸢,你真的误会了。我待连城,如同亲生兄长……”

“你不用跟我解释,只有我知道,你一边抓着连城不放,另一边,心里却在惦记着你的师父!你可知,这可是大逆不道!”她忽然捂着嘴狂笑起来,眼神中流露出狡黠的目光夹着几分妩媚,“这要是说出去,你可还真是狐媚的很,算计自己师父这样的事你都做得出来哦……”。

“你胡说!我对师父只是一片孝心,只有恩情,你断然不可用此毁我师父英明!侮辱我可以,你断然不能毁了师父英明!”

听到这般言语,我是真的生气了。侮辱我可以,侮辱师父,那是万万不能!

“呦呦呦……”她啧舌,狐疑着原地踱来踱去,一双精美的绣花锦缎鞋子和地面之间发出沙沙的声音,末了,停了下来。“镜汐,没想到到死了你还不愿意承认,你自己心里对他是徒儿对师父的感觉吗?这是什么?你自己看!”

她冷冷的从袖中取出一副画像掷在地上,画卷摊开,露出一角。

我一惊,那是?

正是我从雪苑离开时唯一带走的那副置于枕下的水神的临摹小相?我一直放在身边,而今怎么在她那儿?

我正欲开口质问,却被她一语塞回。

“你心中就对他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你懂爱吗?你这样不管不顾,随身都只带着那画像,你还觉得你对他只是区区的师徒之情?怕是是你自己都浑然不知你对他的感情吧?没有想到你竟比我还自欺欺人,哈哈哈。”她把脸凑到我面前语气笃定不容我半分辩解。

我呼吸急促,诚然心血沸腾。心下知道她是故意激我,可一字一句却还是长驱直入秋风扫落叶般直击我的心房,又痛又痒。

“将死之人,不防也告诉你,之前你在御剑飞行之时差些坠落,也是我做的,那时,我就想杀了你……”青鸢衣袖一挥,言语间无比傲娇,棘手而去……“哈哈哈,可是我青鸢爱一个人我敢说出来,你呢……可怜啊可怜。”

望着她惺忪的背影,我足下一软,瘫在地上。

足下小相已然残破不全,被阴冷的地风吹到远处,卷入一沼泥泞。

我心寒战,痛如刀割。

难道我,真的对师父,动了情?

相思弦,尘缘浅,红尘一梦弹指间。

轮回转,宿命牵,回眸一望皆是旧缘……

凌云峰弟子镜汐私通魔族盗取灵珠,这等齐天罪状自是光速一般传到了九重天。天君龙华本就盛怒勃然,如此便更将水灵珠兼并凤族女君之事全然怪罪在我的身上——这可是数万年来九尾狐族第二次犯下这种私通魔族的大罪,如此顽劣不堪,天君龙华更是愈发迁怒整个九尾狐族,更是昭告八荒六合三界上下,九尾狐族人若要修成妖仙都是难上加难。

好在敛天阁素来以门规森严而远近闻名,天君听闻了凌云峰对我的惩处之后也算是颇为满意,遣了那天枢只是一番言辞警醒的圣旨外便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师父管教不严之罪了。

然于我言,如何惩治我并不过分关心,可虽整日嘤嘤切切毫不抱怨而独独唯有一处遗憾,便是那日无意中竟听小蝶私下与我言道说,说是那抽仙骨毁神魂之地正是我乘仙船去的观礼九天封神之处。

我心荡然,翩然入底。

怎会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