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學綜合研究
無四庫館臣删改之“四庫底本”的認定——《四庫提要著録叢書》編纂劄記之十一(1)
羅琳 董晨
摘要:四庫館臣對“四庫進呈本”的删改是認定“四庫底本”的重要證據,但並不是所有“四庫底本”都有删改的痕跡。
關鍵詞:四庫館臣;删改;四庫底本
本文是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著録”之範圍内討論。
“四庫進呈本”一般在書衣鈐朱文長方形木記,在首葉鈐滿漢合璧“翰林院印”朱文大方印,有的在首葉鈐“翰林院典篰廳關防”朱文長方印,在封底鈐“備選書籍”朱文長方形木記等,這些是判定“四庫進呈本”的基本依據;如果書衣所鈐朱文長方形木記的著録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著録之“××采進本”或“××家藏本”同,再加上四庫館臣的删改(包括:浮簽、移送單、謄繕格式、簽條等),就形成了認定“四庫底本”完整的“證據鏈”。這些都是四庫館臣在“四庫底本”上留下的痕跡。
但在鑒定存世的“四庫底本”時,這條“證據鏈”往往已不完整,“四庫館臣”在書上留下的一些痕跡在長期流傳過程中,或者在修復、重裝過程中已被遺失,但這有時並不影響“四庫底本”的認定,因爲結合《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包括:“閣本提要”、閣本“書前提要”)和一些工具書的著録、描述進行考證、比對,往往可以補充“證據鏈”的闕失。
在“證據鏈”闕失中,因無四庫館臣的删改而要認定“四庫底本”是需要仔細研判和綜合考證的,這在《四庫提要著録叢書》和《四庫全書底本叢書》中並不是個案,《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韓集舉正叙録一卷》之“四庫底本”的認定就是如此。
《四庫全書總目》“著録”《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2),在編纂《四庫提要著録叢書》時使用的是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影宋鈔本《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叙録一卷》(3)。2013年9月,在日本東京鑒定北京大學圖書館購買之“大倉集古館”藏書結束後,受邀經眼了由於是屬於日本政府“重要文化財”而“大倉文化財團”没有出售給北京大學圖書館的三種宋版書,其中有《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韓集舉正叙録一卷》(4)
《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韓集舉正叙録一卷》約196拍,半葉11行、行20字、小字雙行同、左右雙邊、版框高22.9釐米×寬16.5釐米、順花黑魚尾兼對花黑魚尾並三花黑魚尾(下下上)、版心上鐫字數、版心下鐫刻工;書衣鈐朱文長方形木記“乾隆三十八年□月翰林院/編修朱筠交出家藏/韓集舉正壹部/計書十本”(圖1),正文首葉鈐滿漢合璧“翰林院印”朱文大方印(圖2)。
(圖1)
(圖2)
《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韓集舉正叙録一卷》書衣鈐朱文長方形木記“乾隆三十八年□月翰林院/編修朱筠交出家藏/韓集舉正壹部/計書十本”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著録之“編修朱筠家藏本”合。
這些“四庫館臣”在書上留下的痕跡讓認定“四庫底本”的“證據鏈”基本完整,只差四庫館臣之删改、浮簽、移送單、謄繕格式、簽條等。其中浮簽、移送單、簽條等會在流傳過程中遺失或本來就没有;而謄繕格式有的會寫樣在書的空白葉或空白處,有的會單獨寫樣在一張紙上就可能遺失了或本來就没有。所以,四庫館臣之删改就成了“證據鏈”最後一環,但通檢全書並無四庫館臣之删改痕跡。
其他認定《四庫底本》之依據:
1.《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云:“……是書後有淳熙己酉崧卿自跋……”。查文淵閣《四庫全書·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書後並無“淳熙己酉崧卿自跋”,是故四庫館臣定是根據有“淳熙己酉崧卿自跋”之“四庫底本”撰寫的提要,而“大倉集古館”之《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韓集舉正叙録一卷》末有“淳熙己酉二月朔日莆陽方崧卿”跋(圖3)。
(圖3)
2.《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云:“……此本紙墨精好,内‘桓’字闕筆,避欽宗諱,‘敦’字全書不避光宗諱。蓋即淳熙舊刻,越五百載而倖存者……”查文淵閣《四庫全書·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桓”字不避(圖4),“敦”字不避(圖5),是故四庫館臣定是根據“桓”字、“敦”字避諱之“四庫底本”撰寫的提要。而“大倉集古館”之《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韓集舉正叙録一卷》“桓”字闕末筆(圖6),“敦”字兼避闕末筆(圖7、圖8)。
(圖4)
(圖5)
(圖6)
(圖7)
(圖8)
3.《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云:“……其於改正之字用朱書(案刻本實作陰文,蓋古無套版之法,不能作二色也。觀《政和本草》稱神農本經用朱書,而皆作陰文,是其明證。謹附識於此),衍去之字以圓圈圍之,增入之字以方圈圍之,顛倒之字以墨綫曲折乙之,體例亦似較《考異》爲明晰……”查文淵閣《四庫全書·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之正文,均未“於改正之字用朱書(案刻本實作陰文……)”(圖9),而“大倉集古館”之《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韓集舉正叙録一卷》改正之字均用陰文(圖10)。
(圖9)
(圖10)
4.據《四庫采進書目》(5)著録,唯朱筠進呈《韓集舉正》:“編修朱交出書目……《韓集舉正》……”當然,《四庫采進書目》著録之進呈之書並不完整。
是故認定“大倉集古館”之《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韓集舉正叙録一卷》爲“四庫底本”之“證據鏈”完整。
目驗“大倉集古館”《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韓集舉正叙録一卷》之字體、紙張、墨色,宋刻本無誤。四庫館臣言“内‘桓’字闕筆”,其實“構”字亦闕筆(圖11),“擴”字不避(圖12),是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或可改爲:“……此本紙墨精好,内‘構’字闕筆避高宗諱,‘敦’字兼避光宗諱,‘擴’字全書不避寧宗諱。蓋即紹熙舊刻,越五百載而倖存者……”
(圖11)
(圖12)
【作者簡介】
羅琳: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研究館員、中國科學院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董晨: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中國科學院大學圖書情報與檔案管理系博士研究生。
(1) 關於前10則劄記,在此以注釋方式做一梳理,以便讀者按圖索驥。
1.在一個簡單的主題下對中國古代典籍的“原生態”保存——《四庫提要著録叢書》編纂劄記之一。載《書目季刊》(臺灣)第42卷第2期(2008年9月)。
2.《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著録”“永樂大典本”考——《四庫提要著録叢書》編纂劄記之二。載《版本目録學研究(第一輯)》(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9年10月)。
3.集部“四庫底本”與文淵閣本《四庫全書》的差異研究——《四庫提要著録叢書》編纂劄記之三。載《書目季刊》(臺灣)第45卷第4期(2012年3月)。
4.《四庫全書總目》“永樂大典本”與《文淵閣四庫全書》考。載《中國典籍與文化》2012年第3期。
5.《四庫提要著録叢書》之文獻和版本選擇——《四庫提要著録叢書》編纂劄記之五。載《書目季刊》(臺灣)第47卷第3期(2013年12月)。
6.“四庫全書館”之書目徵集及“四庫進呈本”“木記”之鈐蓋——《四庫提要著録叢書》編纂劄記之六。載(臺灣漢學研究中心)“鑒藏——兩岸古籍整理與維護研討會”(2015年8月)會議論文集。
7.“四庫館臣”之重複——《四庫提要著録叢書》編纂劄記之七。載(臺灣東吴大學中國文學系與臺灣國立故宫博物院)“文獻研究新視野——第四屆中國古典文獻學國際學術研討會”(2016年5月)會議論文集。
8.《元詩體要》“四庫底本”研究——《四庫提要著録叢書》編纂劄記之八。載《書目季刊》(臺灣)第51卷第2期(2017年9月)。
9.文淵閣《四庫全書》收書3458種——《四庫提要著録叢書》編纂劄記之九。載《書目季刊》(臺灣)第52卷第2期(2018年9月)。
10.《京口三山志》從“著録”到“存目”——《四庫提要著録叢書》編纂劄記之十。載《書目季刊》(臺灣)第53卷第1期(2019年6月)。
(2)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150卷,第1287頁。
(3) 《四庫提要著録叢書》,北京:北京出版社,2014年,集部第002册。
(4) 《四庫全書底本叢書》,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年,集部第051册。
(5) 吴慰祖校訂:《四庫采進書目》(下),北京:商務印書館,1960年,第18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