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仪式音乐
音乐自身的变化也缓解了对适宜于教堂中使用的风格所产生的抵触。在巴洛克音乐的标准形式和华丽风格之间的风格差异就如同文艺复兴音乐和早期巴洛克之间的区别那样巨大。然而,文艺复兴晚期音乐风格的转变植根于使音乐具有更强的表现歌词的力量的愿望,而华丽风格的核心却是音乐必须适应世俗社会的观念。如何创造一种适用于世俗社会的宗教音乐的难题被当时的作曲家以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式解决了:弥撒套曲中的某些部分被配以现代的、歌剧式的音乐,而别的部分仍然保持赋格形式(这被认为是“科学的”,尽管在任何别的情形下,对赋格的使用都将被认为是不合时宜的学究式卖弄)。
这些基本要素的不同,再加上思想领域的解放,其结果就正如伯尼1772年在柏林和作曲家J.F.阿格里科拉会晤后所描述的那样:
对教堂音乐反感的实质与华丽风格有内在关联,这一点被伯尼进一步澄清了,当他到达维也纳时在同一份记录中写道:
伯尼对于教堂音乐的定义在本质上也是对华丽风格的界定,但实际上,并非所有十八世纪晚期的音乐都是这样。许多像伯尼一样的十八世纪的著作家都意识到一种理想的教堂音乐出现的可能性。但是在尝试描绘这种理想模式时,他们似乎都触及到了十分重大的问题,这从他们对模糊胜过对精确、对主观胜过对客观的固执偏爱中可以得到证实。对此,马特松提到了许多适用于教堂音乐的风格,但其中两种是在他的时代已经过时并不再使用的。而别的风格也都同时用于剧院和室内音乐,只是由于某种和宗教仪式的关联而与教堂音乐相区别。在试图描述这些类别后,他得出了如下结论:
这幅出自J.E.曼斯菲尔德之手的名为《教堂里的音乐奉献》[A Musical Offering in a Church]的版画(1784)显示,主祭坛上的礼拜仪式已经被信众视而不见,他们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了歌手身上,这与第92页的插图所描绘的欣赏正歌剧时的场面正好相反。
大约十年以后,匡茨试图总结出作曲的原则,同时就宗教音乐发表了如下的见解:
最后一段应该给予特别的重视,不仅因为在“但如果……”一句中奇怪的逻辑,也因为其对于当时宗教音乐整体情况的描述。显然,马特松和匡茨身在其中还难以自明。而伯尼在匡茨之后约二十年写作时,便没有这样的问题了,他相当明确地指出教堂音乐应该是“庄重而科学的”等等。但是,直到十八世纪的最后二十年,在新产生的器乐风格——这种风格具有深刻而严肃的气质,足以成为一种既符合宗教的气氛,又和情感的幅度与真挚相吻合的宗教音乐风格的基础——和无数不那么重要的在大大小小的教堂活动的作曲家创作的基础上,海顿和莫扎特才能创造出他们最不朽的宗教音乐的杰作。
我们可以认为腓特烈大帝,就像上面阿格里科拉所言,在当时无数统治者——大大小小的国王、公爵、伯爵和主教们——中并非对沾染着教堂里陈腐气味的音乐感到厌恶的唯一者。如果一位作曲家的主人对礼拜仪式深感厌倦,这就足以使其将尽可能多的戏剧音乐和室内乐的风格引入教堂,并努力使在礼拜仪式中消磨的光阴也像在那些赏心悦目的场合一样宜人[5] 。有的君主希望弥撒短小一些,而作曲家(即便是像海顿这样的大师)就不时地砍掉“荣耀经”和“信经”里的经文,使礼拜仪式不完整来节省时间。还有的艺术赞助人希望听到丰富的音响,于是作曲家只要可能就把整个管弦乐队塞进仪式音乐。但反映在某些四重奏中的对正统信仰而言不愉快的另一事件则是1794年法国废除基督教,确立理性的信仰和对不可名状的“超级存在”的崇拜。
但是,不仅仅只有怀疑论者和无神论者才会反对有组织的宗教,在德意志、奥地利、法国和英国的广大地区的群众都试图削弱教会的影响,加强世俗国家的力量。即便是虔诚的信徒在他们试图影响社会的变革时也有反对教会之虞。
在奥地利,神圣罗马帝国的女皇玛利亚·特蕾莎一生经历了无数的兵灾和祸乱,她即位伊始,就爆发了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1740—1748),随后又是七年战争(1756—1763)。伴随1763年后和平的到来和日趋增长的繁荣,她和他的儿子约瑟夫二世(他和母亲共同统治直至她1780年去世)费尽心力使其多民族国家的人民保持对维也纳的忠诚和向心力。而贯彻这一国策的利器之一便是削弱罗马天主教会的影响。如果说玛利亚·特蕾莎还对颁布某些有关政教关系的新法令迟疑不定,约瑟夫二世就没有任何顾虑了,在母亲去世后,他卓有成效地造成了奥地利教会和罗马的分离。作为一名罗马大公教会信徒,他同时也是一位有着坚定信念的视野开阔、积极进取的改革者。一份1781年签署的宽容敕令解放了共济会和新教徒,带来了比他母亲在世时更大的稳定。约瑟夫二世坚定地削弱教会的权力,为此他着手简化礼拜仪式,使之明白易懂,并努力从宗教活动中祛除故弄玄虚而没有实际意义的成分。为了加强礼拜仪式为人民服务的性质,他提议加入采用俗语作歌词的赞美诗,并限制礼拜天的大弥撒和某些圣日仪式中乐器的使用。
这些提议在某些地区得到了无比热情的支持,最积极的是萨尔茨堡,在这里莫扎特的对头大主教科罗莱多于1772年就职。科罗莱多比约瑟夫二世走得更远,1783年,他命令在他治下的教堂中,只能使用曾受教皇称许的《科尔布赖纳赞美诗集》[Kohlbrenner's collection of hymns],并不得再使用其他声乐或器乐。虽然这些改革为时不长,但它们通过将一大宗历史悠久、运用广泛的和礼拜仪式有关的音乐加入罗马天主教的仪式,而使后者和卫斯理公会(Wesleyan)的仪式相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