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被爱着的人
我在那个学校认识了周婧晗，她是我在那里最好的朋友。我们选的专业女生比较少，班上仅有的几个女生，也总是三天两头的吵架斗嘴，甚至很多时候都差点打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总爱找事儿。周婧晗头发发质很不好，非常枯燥。在周婧晗烫了直发过后没多长时间头发又有些不太顺滑，她们会嘲笑这些；饭点的时候我在超市门口等庄屿，她们会路过我面前指桑骂槐；我们和班上男生走近些多说几句话，她们马上凑过来假装无意打断，然后隔离我们。其实我觉得挺没意思的，真的很没意思。
可即便这样，我也在那里待了半年，和庄屿周婧晗一起。
那年冬天我妈生下了我弟弟，第二年我不想去上学了，父母老师都劝过，可职业学校真没什么意思，实在是不想去了。后来还被传是我家里生了弟弟，所以不让我上学了。哪怕我再觉得家里不爱我，我父母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虽然我的奶奶就是一个喜欢儿子、喜欢孙子的人。
我爸他们兄弟几个生的都是女儿，只有我爸爸的两个姐姐，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儿。我奶奶是喜欢儿子的，我一直都知道，爷爷也是吧，因为他总说算命的时候说我就是儿子，可生下来是个女儿，而且还有缺陷，如果我是儿子那就是健健康康的。
最搞笑的是表哥在生了女儿之后给爷爷打电话，他说“外公，你不是说是个儿子吗？怎么是个女儿？”其实表哥这个人没什么坏心眼，他也不会像爷爷奶奶那个年代的人一样会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他打这个电话不过是想笑话一下爷爷，结果爷爷说：“是不是抱错了”。
我觉得挺好笑的，就把这个事给我爸妈说，结果爸爸妈妈听了之后很冷静。妈妈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我一眼，爸爸也看了我一眼说：“这有什么好笑的，在生你的时候你爷爷奶奶就说是个儿子，结果生下来是你。生下你之后去给你爷爷奶奶说生的是女儿，你爷爷就说过是不是抱错了。”
我......小丑竟是我自己......
不过爷爷奶奶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虽然很喜欢儿子，但是从来不会嫌弃女儿，因为奶奶说就算是女儿也是自己家的亲骨肉啊。
我小时候外婆去世得早，所以很多东西妈妈都不会做。像端午节包粽子、入冬了给我织毛衣等等这些事，妈妈是完全不会做的。我记得妈妈说以前最怕的就是家里来客人，因为不会做菜，所以每次都慌慌张张的，只能自己估摸着瞎做，也不管好不好吃、能不能吃。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妈妈是怎么从什么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做得每样菜都是我爱吃的？她是怎么从手忙脚乱变成现在的稳操胜券的？我不知道她怎么过来的。
因为妈妈很多东西不会做，所以小时候吃的所有粽子都是奶奶包好给我拿过来的。每一年我都有粽子吃，而且很多。因为妈妈不会做，而我又很爱吃，所以小时候奶奶做的粽子除了他们家吃些，剩下的就都是到了我们家。后来奶奶年级大了，眼睛也不好使、劲儿也没以前大了，我就好些年没吃粽子了，想吃的时候会去街上的老奶奶那里买些回来，因为只有农户自己做的粽子，才有我小时候的味道、才有我喜欢的味道。
我小时候穿的毛衣是姨婆她们打的，姨婆是外婆的姐妹。她们给我织过很多毛衣，从小到大的，十一二岁的时候，我的几件毛衣都还能穿。姨婆家和我们隔很远，是因为外婆嫁给外公时，外公在外婆那边上班，是厂里的工人，后来回来了，所以就隔得远了。她们每年来的时候和我们一家过去探亲的时候都会给我织很多毛衣，可这只有短短的两三年，而这两三年里她们织的毛衣，也足够我穿到十岁了。后来慢慢就不过来了，我们也很少过去，因为外婆不在了，爸爸妈妈也很忙。
我十八岁那年相过一次亲，不欢而散。所以奶奶就去“菩萨”那里给我算了个命，那个“菩萨”说得要我本人亲自去才灵。然后我和妈妈、表姐还有奶奶一起去了“菩萨”那里，奶奶把我的生日和出生的时间都告诉“菩萨”，还有我的生肖、五行什么的，都告诉了“菩萨”。“菩萨”说我要二十二岁的时候才能找到我的爱情，在二十二岁那年我能自己遇到很好的感情，而在此之前不用再费心给我介绍男朋友，无论家庭条件多么好都没办法长久，得二十二岁之后，并且我自己找的就很好，不用给我介绍。其实我还是感谢“菩萨”的，至少让我清净了两年。后来二十一岁之后有人说别听算命的瞎说。就这一句话，就让亲戚家人继续给我相看合适的人。快二十二岁的时候，奶奶对我说：最担心的就是我。
爸爸是老幺，爷爷奶奶年级已经很大了，爷爷已经八十，奶奶也七十八。奶奶说我自小算命的和书上写的，都是说我相爱如隔山。她担心我会过得不好，她担心会看不到我有归宿的那天。她说：诗云啊，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啊。
其实，我是被爱着的，我只是自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也蒙蔽了自己的心。我总是相信自己感觉到的，可当这些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我才发觉，怎么从前从未注意过这些？明明这些爱，这么清晰的摆在我的眼前，我愣是没感觉到。
我没上学之后，在自家的小店里度过了好几个春秋，手上也长了好些个茧子。其实我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总是在思考这些没意义的意义。
很长一段时间，我让我不去说一些没意义的废话，不去做没意义的无聊的事情。一段时间下来，我发现我每天已经没有话可以说了，也没有事可以做了，因为生活里，处处都是没意义的事，无论怎样都会感到乏味。然后我开始慢慢去让自己热爱生活，我开始学习烘焙、继续我的吉他、开始热爱旅游想要去四处流浪。
这几年的时间里，我的人生除了在店里，剩下的都是有关贺今朝的。虽然我们很少见面，但是我知道，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喜欢过这个人的。没上学的第一年国庆，我就和贺今朝在一起了。其实我们不算在一起，因为他表白了，但是我还没有同意。他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我也每天都会回他的消息。其实我们两挺聊得来的，后来他说，你觉得我们这样算什么？
我没有收到过他的花，也没有正式的表白，他只是在QQ上面说了句“我觉得你还不错，要不我们试试”。就是还不错和这个试试，让我拒绝了他。后来看到，不要跟着一个人没名没份的。而开始，也要从收到一束花开始。我还是比较喜欢正式一点的感觉，从“我们在一起吧”开始，分开也要从“我们分手吧”结束。而不是像和他一样，不明不白的开始，也就不明不白的结束。就像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个事情，除了身边两个特别好的朋友庄屿和诗韵，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还有，他们家和我们家都知道，但我们家不同意。
一个是我当时年龄小，一个是他们家的人太复杂。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如今又各自再婚，他妈那边嫁的那个叔叔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而他没跟着他妈妈，归他爸爸管，他爸呢娶了一个阿姨，那个阿姨有个女儿，而他们两个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我当时已经和他分开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他阿姨生的是个女儿。
为什么我们一直有联系呢，因为我们一开始就是朋友，而在一起之后呢，两个人也没大吵过架，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吵过架。他挺包容我的，我脾气不好他从来都是自己承受着，从没对我发过火，久而久之我的脾气也好了些，我也不怎么会和他吵。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人是不可能没有矛盾的，不吵架那很多事情也就没办法过去。所以有时候我还挺想他把对我的意见说出来，免得过了这么多年的现在，我才慢慢理解他喜欢我喜欢得多辛苦，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不够爱我。
我们还没到十七岁就在一起了，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没有上学了，是属于九年义务教育完了就出社会的一批人。也不是没有上过职高，只是时间不长，没上多久就回家了。也没文化，也没什么擅长的事，只能去学个手艺以此谋生。
他做了他爸爸的那个行业，只不过不是他爸教他手艺，那个时候我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明明有这门手艺，却偏偏要去拜别人为师。当然，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他做的是楦头，就是做鞋子时候的那个模具，早上很晚起来，晚上长期加班。我不明白，为什么时间是这样安排的，难道是因为熬夜容易早起难？但偏偏我和他时间对不上，我家里是开早餐店的，没上学以后就一直在店里帮忙，店里也就我们一家人守着，没有招人，因为有给别人的就剩不下来给自己了。所以早上我要早起而他不用，晚上我要早睡他要熬夜加班，我们的时间从来没有对上过。而这，也是造成我们分开的一大原因。
他对我很好，非常好，好到让我产生一种错觉：这个人是喜欢我的。可又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是不喜欢我的。
可我却在很多年后才明白，贺今朝不仅喜欢我，还喜欢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