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不明白这个人

周婧晗是个很让人操心的人，我时常不明白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也不明白她的很多事情，二十岁过后，我慢慢开始讨厌起这个人来，可我又无数次压住我自己荒唐的想法，她是我的好朋友啊。

二十一二岁的那段时间，我开始渐渐疏远她，主要是也不在一个城市，平时联系也很少。以前我听到好听的歌会和她分享，好看的电视剧也会分享，后来不会了。我从来没有分享过的是我平时穿衣的爱好，其实她比较爱模仿我，我知道的，可我从来不会让她知道我的衣服裤子鞋子是多少钱，因为我知道她的衣服裤子很便宜。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她这点，因为我以为的是，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让自己吃得好一些、穿得好一些、用得好一些，可她是能省则省，有打折的地方她一定会去看一下，标价二十九三十九的衣服，她一定会进店，我知道她很不容易。

因为知道她不容易，所以在每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总是会抢着买单，那时候我们用得最多的还是现金，每次我都会提前让我妈给我换好零钱，这样给钱的时候人家会先收我的零钱。而有时候她把钱给了的时候，我会把钱放在她的包里，她可能是发现过，有一次我拿出很久没用的包，发现里面有一百块钱，而那个小书包，我只背过一次，就是和她出去的那次，我猜到，大概是她放的。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可她真的有太多地方让我不喜欢了，我也没办法接受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当我告诉她不能这样的时候，她说：诗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依旧是最初的样子。

我知道的，她很不容易，我也知道，无论一个人是不是十恶不赦，但是她对我好，我就得认她的好。可我实在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她。

我很丧，有很多负能量，其实很多是她那里听过来的，她总是会习惯对我抱怨生活的所有困难，无论是工作还是家人又或者是男朋友，我常常都是作为她发牢骚的对象，可有时候真的不想听。生活里大家都有难处，只是有很多人选择不说，她也不会对别人说，她只对我说，可我时常听着这些吐槽，真的很影响心情。我每次都是强忍着认真听下去，还要给她安慰和建议，虽然她从未听过我的建议。

她说她很羡慕我，有幸福的家庭，和父母相处像朋友一样。可其实，她也可以过得很好的。

我记得有一年，她说要来我的城市找我，我很开心的去迎接她，我到了车站发现她带了当时的男朋友。那个男人比我们大四五岁吧，那时候十七岁，那个男人好像二十二三了。我很尴尬的说了句你好，他说：你好，夏姐。

我当时？什么鬼？

我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其实不好，真的不好。

首先这个人长相一般，可能最多也就一米六多一点，人很瘦，头很大，看上去就是一个奇怪的人，面相就不讨喜。其次这个人不知道他今天来见的是他女朋友的同学吗？叫姐是什么鬼？也别说他这么多年处理人际关系习惯了叫别人姐，不是年龄差特多谁一见面就叫别人姐的？再说了，这个人二十三了，一面抱怨着自己的上司不给自己进步的空间，一边儿又拿着两千的工资说老板不会赏识人才。我说那你跳槽吧，找个会赏识人才的老板。他又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呵，你真那么优秀，何愁找不到工作呢？

我对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好印象，我也不知道周婧晗看上这个人什么了。这是我见过的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其实她还有个男朋友就是我们班的同学，叫王格阳，那个男孩子对她蛮好的。她刚出来实习的时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感到害怕，那个男孩子因为没有车了，就打了个车，花两百多到她那个地方，去陪她。十几岁，这样做够让人感动了，可她们就是暧暧昧昧、不清不楚的。

后来周婧晗有了男朋友，就是现在这个，王格阳就把周婧晗删掉了，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王格阳总是在每次周婧晗谈恋爱的时候就把她删掉，过段时间又加回来，若是加回来了发现她还没有分手，就又把她删掉。我实在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是哪种感情。

王格阳很好，却也幼稚，说真的，不会有人一直等你长大的，所以她们走到今天，大家也都有责任。

她和现在的男朋友来找我的时候，她说摔到了，不能吃花椒，吃清淡些。我在她来之前就和我妈讨论应该带她去吃什么，我说她很奇怪，不能吃花椒，说是玩手机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我问我妈，摔着了不能吃花椒吗？我妈说不知道，不会是打胎了吧。怎么可能，那个时候，我们才十七岁。

她来了以后我也没看她脚步哪里不对，也不知道她摔哪儿，她男朋友在，我也没问。

后来她和这个男朋友分手之后，因为她在市区上班，晚上常常去一些小酒馆，时常看到她发的小酒馆的照片，那段时间，她几乎有时间晚上就会去小酒馆听听歌，喝喝酒。我不知道她怎么了，问她她也没说。

她在小酒馆里是王格阳把她带回家的，她说想去唱歌，在KTV里，唱着唱着，她就哭了起来。其实王格阳是个很传统的人，他不能接受女孩子吸烟、纹身，更别说打胎了。可他还是接受了。

我有纹身，周婧晗知道后说自己也要去纹身，纹身、抽烟，她在王格阳面前抽烟从不避讳，其实她不抽烟的，只是抽给王格阳看的，我也没觉得有纹身和会抽烟的女生就一定是不好的人，因为我自己也有纹身，我是喉咙有问题，要不然我可能也会吸烟。

王格阳看着那个有纹身又吸着烟的周婧晗，也没说过要分开，也是从这件事之后，她们才正式在一起的。她所有的男朋友中，可能王格阳不懂事，会有些幼稚，但是至少这个人是比较正常的，至少在我看来。

不出所料地她们还是分开了，后来有一次王格阳去找她，发现她吃了很多药，已经在家里昏迷了，王格阳把她送到医院洗胃，然后直到两天后她醒来。

这次她出院之后，我才知道她住过院，而一直，她都在吃抗抑郁的药。

后来她和她的同事谈恋爱了，那个男人岁数很大，我们当时十八九岁，那个男人已经三十一了。我猜她找个年龄大的，应该是因为从小缺失父爱，我不能认同，却也能接受。

我是在她和找个年龄大的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她以前的那些事的。我还记得不到十九岁那年一个相亲对象说的，你们离得这么远，你根本不知道她在那边做过什么，说到底，除开你们在学校短短半年的相处，你们其实根本不了解对方，更不会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无力反驳，因为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尤其是我知道她这些事之后。可我是把她放在一个悲惨的角色上的，我总觉得只是因为她没有遇到对的人，她这么好的人，怎么能遇到这些事、遇到这些人。我应该是同情她的，可我也没办法拉她出来。

她后来的这个男朋友，年龄很大，我知道的，那我想的是，你找个年龄这么大的也肯定是有所图吧，三十一岁，有车有房吧？没有，只有老家搬迁的小区房，也行；车是父母买的，不是多好的车，但也还行吧；存款，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存款应该不少吧，在一个地方上了将近十年班了，就算每个月三四千，一个人开销应该不大吧，可这个人没有存款，她们在一起后周婧晗还发现他借网贷；那至少还能图这个人对你好吧？我不否认在周婧晗有事的时候打电话给他他都会到现场，可也不能否认这是一个和他打游戏输了他还会骂你的人。我真的不能理解她，我也一直觉得为什么她那么好的人总是遇到这些事？

不愿意承认也没办法，很多事都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之前从未想过我会开始讨厌这个人，我也从未想过，你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是因为你自己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我很愧疚，因为我居然这样想我的好朋友。

我可以接受我们在聊天软件上聊天、打电话、视频，可我再常见到这个人了，我也不会去心疼她了。我相信除开家庭无可避免，那后来遇到的所有人，都是自己。

我记得她和那个男人一起辞掉工作，说回老家自己做个生意。她们也尝试过一些什么，可最后她们什么都没有做。租了两间店铺，五个月了还没有开门营业，她说想来我家学手艺，我给我爸说，我爸说要收学费。我把我爸的话告诉她，她再没提来我们家学技术的事儿。其实我觉得挺对不起她的，可我也不会，我没办法教她。

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相处，好像没有什么改变，可我心里总觉得亏欠。后来我问过我爸，为什么还要收她的学费，因为她很不容易了，我们家的学费也不便宜。我爸说：我知道她不容易，可没有人是容易的，她现在还没有结婚，而我们家很多其实都是力气活，我教的人也不是她，是她现在的男朋友。我教她当然没有问题，我知道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也知道她这么多年真的不容易，可这些技术会落到别人头上，而她一个女孩子也根本不可能把这个店开起来，做这个有多辛苦你不是不知道，而更多的辛苦你都没做，是我在做。她如果现在连学费钱都给不起，那么她哪里来的钱开店呢？所以这个技术学来干嘛呢？

我没办法反驳，因为我知道我爸说的是真的，做餐饮是最累的，而很多累的地方都是我爸在做，我现在感觉的辛苦，其实实际比这累多了，只是我们一家人把这些分担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