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脱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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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鸡养殖圆了一家人的致富梦想

黑剑锋

7月的海原县,骄阳似火,热浪炙人。沿着那条熟悉的山间黄土小路,我和九彩乡畜牧兽医站的技术人员,来到马套村一个名叫田家沟的小地方,远远地,便听到了山下的杨树林里传来了一阵阵喔喔喔的呼唤 声。

不用问,站在坡下那个身着半袖衫,脚穿筒靴,手端簸箕,正在撒饲料喂土鸡的中年男子,就是我的结对帮扶对象马波。

“马大哥,喂土鸡呢?”看到那一只只淡红羽毛的土鸡展开翅膀、收拢双爪、打着鸣从彩钢房四周的树林里、草坡间争先恐后地飞奔出来,我的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幸福的暖流,便急切地问道,“马大哥,现在又有多少只了啊?”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问询的声音,马波慢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因为腿有残疾,行动不便),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在与我们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有些得意地答道:“现在大大小小的有500多只了,距离1000只的目标还有点距离哩!”

养殖500多只土鸡,对于很多的养殖大户来说,也许真的不值一提,但是对于马波这样的深度贫困户来说,却是一家人幸福生活的希望。

熟悉马波家经济情况的人都知道,三年以前,单论贫困程度,在全乡600多户2700多贫困人口中,马波家绝对排在九彩乡前列,用当时不少乡、村干部的戏谑话说,那就是“帮扶像马波这样的贫困家庭,那就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

这块硬骨头到底有多硬?

刚刚拿到结对帮扶花名册,仔细看里面的16户贫困户名单。马波的父亲92岁,患有严重的风湿和前列腺炎,长年卧床不起;马波的弟弟马贵41岁,身材瘦小。而作为一家人的“顶梁柱”,马波这个勉为其难的户主,也是一个年逾50岁,而且手脚也因幼时被火灼烧,落下终身残疾,几乎丧失了劳动能力的人!

再看看他们的家庭情况,更是困难到了极点。屋内的黄土地面坑洼不平,很多地方还积落着一层尘土,好像伸脚出去就能踩出一阵土雾;房内的一角,放置两张老式木床和一个用土坯垒起来的锅台,锅台中央的黑锅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副油渍斑斑的碗筷。除此,房屋外的台阶上、灶台边,是一些放置得乱七八糟的农具。

看到眼前那惨淡的一幕,我不禁皱了皱眉头,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悲观情绪,低声问道:“马大哥,你们一家三口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啥?”

他那张苍老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此时见我问话,便狠狠地吸了一口嘴里的旱烟道:“我家没啥主要经济来源!”

“那你们一年四季吃穿用的钱从哪里来呢?”看着那一家三口若无其事的表情,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你是说钱啊?我们父子仨都有低保!”

“对,我们爷三个都有低保!一个月有五六百块钱,吃穿省着点儿,勉强够用啦!”马波没等坐在一旁的弟弟把话说完,便在一旁补充道。

面对这样的深度贫困户,我真的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把自己入户走访时看到的和听到的都记在调查表上。

从马波家出来,一路上,我的心情异常沉重。在基层工作的十多年里,多半时候都在专职做扶贫工作,我见过太多贫困户,却从没见过贫困到这种程度还不急不跳的!

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吗?走在路上,我一遍遍地问着自己。

走访完另外十几户贫困户,我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原来的扶贫开发现在之所以叫做脱贫攻坚,那就是要啃下这些剩下的‘硬骨头’,如果就这么轻易放弃,我们还扶什么贫、攻什么坚?”

第二天上午,在村部召开的会议现场与所有贫困户商定好脱贫规划与产业项目后,慎重起见,我又专程去了马波家。

要帮扶这样的贫困家庭,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做好草地养土鸡、养牛两个项目。经过反复商量,对于养土鸡项目,马波兄弟俩都不是很反感,只是不同意养殖200只土鸡的目标。

临走时,我掏出300元现金塞到马波的手中,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去买300只土鸡崽,抓紧时间把土鸡养殖项目搞起来。

马波接过3张百元大钞,他的双眼几乎笑成了一条缝。从那会心的笑里我默默地猜想,他家虽然劳力单薄,但土鸡养殖应该没有问题。

然而,当我周末重访的时候,商定的土鸡养殖却打了水漂!马波不但没有把我塞到他手里的300元用来购买土鸡崽,反而用那些钱在集市的地摊上买了一部收音机!

面对我满面怒色的盘问,马波兄弟俩不但没有觉得丝毫愧疚,反而还坐在那里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笑呵呵地望着我说:“主任,你看,这收音机的声音是不是很洪亮啊?这歌好听吧?我是不是没买亏 啊?”

我使劲瞪了他们兄弟俩一眼,几乎要暴跳起来!

但最终我还是努力地压了压心头的怒火,把走访的话题扯到了土鸡养殖上来。只是这一次,我没有再选择给现金,而是当天就带着马波的兄弟马贵,到邻村的土鸡养殖大户那里,替他家购买了150只土鸡崽,并再一次叮嘱他们要悉心饲养。

在九彩乡这样的偏僻农村,虽然信息闭塞,但对于我蹲点扶贫第一次就遇到这种情况,却传播得相当迅速。没过几天,我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辛苦钱被帮扶对象用来买收音机的事情,早已在几个村子传得沸沸扬扬。有不少村民更加确信,马波家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便冷言冷语地说道:“扶贫扶到这种人,你给多少他用多少,扶到最后,就是一个笑话!”

不少人听闻后,看到我从那之后不但没有放弃帮扶,反而更加勤快地往马波家跑,也是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就劝阻道:“对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人,扶不起就扶不起吧,何必要费那么多的心思呢?”

可是,我却绝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弃。每个周末,我回家时顺便也去他们家里坐坐,甚至很多时候,我还把九彩乡畜牧兽医站的几个技术人员轮流请到马波家里,让他们从专业的角度给予技术指 导。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马家三父子精心呵护下,150只土鸡不但成活率达80%以上,而且只只都长得雄健体壮,马波家一次就收入了6000余元!

6000余元对马波家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这相当于他们一家三口过去一年的总收入!数着那一大沓百元大钞,马波父子三人心头早已乐开了花。

尝到甜头的马波兄弟俩,从那以后便对养土鸡产生了浓厚兴趣。2015年,还没等我亲自上门规划产业,马波便走村串户,主动买了七八百个种土鸡蛋,计划当年土鸡饲养规模要扩大到500只以上。

终于吃了顿“馄饨饺”,马波父子三人乐得不行,所以他们无论走到哪里,就会把养土鸡收入情况传到哪里,村民们虽然没有赞不绝口、露出特别艳羡的目光,但至少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冷嘲热讽。

看到马家兄弟欢欣鼓舞的样子,我隐隐感到,这父子三人脱贫的志气起来了!人只要有了斗志,又何愁不能改变命运,改变自己!

果不其然,第二年冬天,马波家的土鸡养殖越做越大,虽然没能达到销售500只土鸡的既定目标,但还是饲养了300多只,即便土鸡市场价格有些波动,也能收入近2万元。

一石击起千层浪。马波家家庭收入连续两年呈正比例增长,而且还拿出1万余元给老父亲做了前列腺手术,这些早在全村传为佳话,不但其他贫困户对马家兄弟另眼相看,就是非贫困户也对他们家的迅速致富赞赏有加,纷纷主动融入到脱贫攻坚的洪流中,该搬迁的搬迁,该培训的培训,该创业的创业,短短几个月,脱贫攻坚就在这个村子奏响了比学赶帮超的悠扬乐章!

不过面对其他贫困户致富或搬迁,马波兄弟俩显得十分淡定:“我们兄弟俩没想过离开这里。”他俩望了望连绵群山中蜿蜒的公路,又指了指身旁那些觅食的土鸡和山下于2015年冬天买来的5头黄牛,很是自豪地说道:“我们只想留在山里,过这种简单的生活。 ”

是的,即便留在山里,过着简单的生活,也是一种难得的自然与宁静。这种生活,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梦想,也是连绵群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