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山堂话本》中的女性形象解读
钱文娟 王引萍
无论从思想内涵、人物塑造，还是语言等方面来说，宋元话本无疑是中国小说史上的一座丰碑。鲁迅先生在其《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中评价它为“小说史上的一大变迁”①。现存宋元话本中最接近原貌，艺术水准比较高的是《清平山堂话本》②，它原名《六家小说》，是明代嘉靖年间洪楩编辑，一共六十卷。全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宋元时期的社会风貌和市井民众的生活百态，特别是塑造了众多鲜活的不同于前代的女性形象，这些形象历经数百年岁月，依然熠熠生辉。她们的言行、情感与追求体现了宋元时期时代变迁中女性自我意识的进一步觉醒，值得我们关注与探析。学界对宋元话本整体或典型女性形象进行研究的文章虽然较多，如徐艳的《女性形象在小说话本中的地位》，将其纳入整个宋元话本中进行研究；高国藩的《宋元话本中的两个女性——翠莲与秀秀》，用比较的视角与方法对其中的主要女性进行研究；闫一菲的《〈清平山堂话本〉中“罪妇”形象分析》，则从某类形象着手进行论析。这些研究或基本在宋元话本这一大的范畴中进行，或选取典型人物进行论析，但她们并不能概括整个《清平山堂话本》中的女性形象，同时，对《清平山堂话本》中的女性形象和女性意识进行系统研究的比较少见。本文主要以人物品格为依据对其中全体女性形象进行分类解读，进而对女性形象折射的女性意识进行探析。
一、内外兼修的正面女性形象
《清平山堂话本》中塑造的正面女性形象，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点：貌美如花、才华出众、品行善良。
关于容貌的描写，几乎涉及女性的篇目都会出现，且大多以花作比。如《简帖和尚》中形容杨氏“花枝也似浑家”①，短短几个字，就使一位明艳、婀娜的少妇跃入读者眼帘；《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中的如春也是年轻美丽，生得“如花似玉：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② 这种美貌丝毫不逊于闭月羞花的貂蝉与杨贵妃。除了以上简洁描述，作者更喜欢用诗词来渲染女性的美丽。如《董永遇仙传》中对七仙女的描写：
月里嫦娥无比，九天仙女难描。玉容好似太真娇，万种风流绝妙。行动柳腰袅娜，秋波似水遥遥。金莲小笋生十指，羞花闭月清标。③
此处也是以“羞花闭月”作结。再如《柳耆卿诗酒玩江楼记》中当柳耆卿初见周月仙时：
云鬓轻梳蝉翼，蛾眉巧画春山。朱唇注一颗夭桃，皓齿排两行碎玉。花生媚脸，冰剪明眸；意态妖娆，精神艳冶。岂特余杭之绝色，尤胜都下之名花。④
这里不仅有“朱唇”“皓齿”的颜色对比，“蝉翼”“春山”的摹状描写，更有“夭桃”“碎玉”等的直视感。这样的女性是热情妖娆的，是神采奕奕的，哪怕是都下名花也比她不得。难怪作者要安排才子柳耆卿用近乎流氓的手段来得到她。
除了美丽的容颜，这些女性的才华也十分了得。希腊哲人德莫克利特曾说：“身体的美若不与聪明才智相结合，是某种动物性的东西。”①而《清平山堂话本》中绝大多数女性正是美貌与才华的结合体。《风月瑞仙亭》中的卓文君聪慧过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所以一代大才子司马相如才能与她进行心灵的交流而终无所负。《风月相思》的女主人公云琼也是既美丽又有才华，她和男主人公冯琛的相爱相知都是通过诗词来表达的，尤其她那十首夫妻离别后的相思诗更是写得缠绵悱恻，真挚动人。试看其中第七首：
空庭草色入帘青，无奈分飞两鹡鸰。凤髻乱盘浑似懒，蛾眉淡扫不成形。梦中相合非真境，帐里弧眠怎得宁。起傍花阴强排遣，枝头杜宇又难听。②
整首诗意境凄清孤寂，句句诉说着女主人公深深的孤独与担忧。首句化用了刘禹锡《陋室铭》“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两句，但“空庭”二字又胜刘禹锡一筹，使云琼空荡荡的内心展露无遗。颔联“凤髻乱盘”“蛾眉淡扫”既刻画了女主人公身上那种凌乱之美，又写出了“女为悦己者容”的深刻含义。颈联“梦中”与“帐里”的虚实对比，同时展现了她那一刻对相聚的渴盼与被抛弃的担忧。尾联用杜宇典故，写出了花荫之下女主人公心中的惆怅。欲强排遣，怎奈更愁！正如李清照所言：“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如果将这首诗放入宋元诗词的大背景中，也不失为婉约佳作。从云琼身上，我们可以窥见当时女性的才华，是胜过以往女性的。
当然，只有美貌与才华，还不足以体现这些女性真正的美。《清平山堂话本》中的大多数女性不仅兼具美貌与才华，而且善良、勤劳、真诚。
首先，她们拥有一种不求回报的慈悲胸怀。七仙女的故事在民间流传久远，西汉刘向的《孝子图传》就对董永故事有所记述。到了东晋，干宝在《搜神记》中稍作丰富，写董永卖身葬父后，道遇一女子愿为其妻，和他一起去织绢还债。十日事毕，女子以实情相告，遂凌空而起，不知所在。我们从以上描述可看出，那时织女形象还是非常单薄的。从《清平山堂话本·董永遇仙传》来看，织女形象已发生了很大改变，不仅变得较为血肉丰满，还比较接近宋元时代的生活风貌。文本中虽说是玉帝遣其下凡，但从片言只语中仍可看出她实际是被董永所感动而自愿前往织绢还债的。她刚遇董永时便说：“今见官人如此大孝，情愿与官人结为夫妇。”①当她要离开的时候，不觉涕泗如流，并承诺生子一定送还，后来果然如此。这对一个女性、一位母亲来说，是多大的无私与良善。另外，《错认尸》中出场不多的沈瑞莲也是一位不图回报、胸怀慈悲的女子。与书中其他女性不同的是，她是一名妓女，在社会普遍歧视妓女，嘲讽她们无情的时候，沈瑞莲却表现出了一种大情怀。当乔俊在东京沈家散尽钱财，被虔婆辱骂驱逐时，是她用平日积攒的卖身零碎钱给他做盘缠。她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一切，没有丝毫的要求与索取。
其次，她们是勤劳、贤淑的。大家闺秀出身的才女卓文君，不计身份，不求地位，跟随司马相如来到他空有四壁的家，并贤惠地让司马相如变卖了她的首饰去修造房屋。不仅如此，她还发出了“我既委身于你，乐则同乐，忧则同忧，生同衾，死同穴”①的誓言。她情愿与丈夫司马相如共同创业，起早贪黑，当垆卖酒。周月仙面对柳耆卿近乎流氓的手段，只得放弃心中所爱，委身于柳耆卿。无论柳耆卿怎样流连于烟花柳巷，她都默默承受，如役婢般侍奉着他，直到柳耆卿任满回京。当初是柳耆卿逼得她失去了爱情与快乐，但柳耆卿回京之日却还是抛弃了她。面对渐行渐远的船只，她唯有泪水与无尽的相思。在整个过程中，周月仙选择的都是中国传统女性最大的隐忍、贤淑与顺从。
最后，她们忠于爱情，忠于婚姻。宋代后期，在陆九渊“心即理”“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思想和经济发展的影响下，社会诸多禁锢已有所松弛，民众生活也逐渐世俗化，女性对于爱情和婚姻已有了更多的理解与追求。但《清平山堂话本》中的一些女性依然对婚姻是始终坚守的。《蓝桥记》中的云翘，初见裴航时是喜欢他的，面对裴航的书信，她“久不答”，面对裴航的求见，她“乃使梟烟召航相识”。②作为已婚大户人家的妇女，理应是该拒绝的，但她还是召他相识了。或许是她的丈夫不够有才华，亦或许是她的丈夫不够俊逸。不管她内心如何挣扎与纠结，最终还是选择了守卫婚姻，忠于最初的爱情。《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中被盗匪劫去的张如春更是坚贞。当金莲和牡丹第一次来劝她吃饭，从了申公时，她将二人赶了出去；第二次来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她时，她以“烈女不更二夫”为由，拒绝富贵与快活，并骂二人为“淫贱，贪生受辱，枉为人在世”。③后来，她被申公剪发剃眉、蓬头赤脚，罚去山中跳水。她不畏岁月之艰辛，年复一年地挑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等来了丈夫。
二、放纵歹毒的反面女性形象
《清平山堂话本》中的一些女性虽然容貌出众，美得让人难忘，但美丽容颜的背后也不乏肮脏歹毒之灵魂。她们一味放纵自我，纵情声色，心狠手辣，荼毒他人性命，与前文所述的美丽良善的女性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有些容貌美丽的女性几乎将情欲之欢当作了毕生追求，最典型的应是《刎颈鸳鸯会》的女主人公蒋淑珍。她长得甚是标致：“脸衬桃花，比桃花不红不白；眉分柳叶，如柳叶犹细犹弯。”从小就好风月，整日里“描眉画眼，傅粉施朱，梳个纵鬓头儿，着件叩身衫子”,“或倚槛凝神，或临街献笑”。①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穿着紧身衫子“临街献笑”，让人觉得像个风尘女子。因为她的这种打扮及行为，使得街坊邻里皆鄙之，一晃二十岁了也无人上门提亲。于是，她动了不良之心，趁着父母外出勾引隔壁的小男童，结果撞上父母回家，那个男孩受了惊吓回到家就病逝了。之后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她又过度纵欲导致丈夫身体虚空，加上她不停地勾搭邻居使得丈夫抑郁而亡。至此，蒋淑珍已经断送了两条人命，但她并未收敛。很快，忘记先夫，改嫁张二官人过快活日子去了。在张二官人外出做生意时，又去勾引街坊。到了晚上，她听到有人上楼，便“灯也不开，解衣相抱”②。从这些描述来看，她的水性杨花比青楼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最终，在她断送了第三个人的性命后，也断送了自己的性命。《错认尸》中的春香也是这种追求情欲之欢的代表。乔俊初见她时，肌肤如雪的她正倚船远眺，船上运载的是她去世丈夫的灵柩，她却没有任何悲伤，反而在搔首弄姿，勾引过往的船客。嫁给乔俊后，她依然是不安分的，又主动勾搭家里的小二。在主仆等级分明，“男女授受不亲”的社会，她竟将小二叫到床前，说：“小二，你来，你来，我和你吃两杯酒，今夜就和你做了夫妻。”①这种对情欲赤裸裸的追求，不仅断送了多人性命，也使她那美丽的身躯只剩下肮脏不堪的魂灵。这些女性，可以说毫无品行可言。
如果说上述女性只是为追求情欲而断送了他人性命，那么，还有一些不仅追求情欲还专门残害他人性命的貌美女性。她们很美丽，是整本《清平山堂话本》中容貌最出众的，但她们奸诈、歹毒，荼毒他人性命，自己也往往以悲剧结局。这类女性以妖居多，如《西湖三塔记》中的白衣娘子就是一条白蛇，《洛阳三怪记》中的玉蕊娘娘是一只白猫精，等等。作品通过奚宣赞的视角，描绘了白衣娘子的容貌：
绿云堆发，白雪凝肤。眼横秋水之波，眉插春山之黛。桃萼淡妆红脸，樱珠轻点绛唇。步鞋衬小小全莲，玉指露纤纤春笋。②
这是一位肤白貌美，玉指纤细，有着一对小小金莲、眼含秋波的柔弱女子。奚宣赞被她迷得心神荡漾，忙问其姓氏，她也乐得与宣赞做夫妻，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使他胆战心惊，“只见两个力士捉一个后生，去了巾带，解开头发，缚在将军柱上，面前一个银盆，一把尖刀。霎时间把刀破开肚皮，取出心肝，呈上娘娘”③。原来这是个专门吃人心肝的女妖，虽然容貌过人，但是心肠歹毒、手段残忍。玉蕊娘娘也是个女妖，她也穿一身白飘然至潘松身边，给人以纯贞素雅之感。除了如前所述白衣娘子的美貌与柔弱，作者在描述玉蕊娘娘的外貌时还加了两句“若非洛浦神仙女，必是蓬莱阆苑人”。生活在洛浦与蓬莱之地，一般都是飘逸高洁的仙人，但这位却放荡歹毒至极。她一上来就拉住潘松手入兰房，说：“今夜与奴做夫妻。”夜半之时，潘松却看到如此恐怖的景象，“见柱子上缚着一人，婆子把刀劈开了那人胸，取出心肝来”①，手法残忍又娴熟。这两篇小说都用对比的手法，塑造了外形美丽纯洁而内心放浪险恶的女性形象。
上述可见，《清平山堂话本》所塑造的众多女性形象，无论是出身于大家闺阁，还是出身于新兴的市民阶层，在美丽的容颜和出众的才能背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生态度与追求。内心纯真、贤淑善良的女性使得她们的美丽更加光彩夺目；内心放纵、险恶歹毒的女性最终也只落得一悲惨结局。
三、女性形象折射的女性意识
王春荣指出：“女性意识的觉醒是从女性集体无意识的枯井中挣脱出来，从暗无天日的境地浮上了历史地表。所谓女性意识，就是女性对自我作为与男性平等的主体存在的地位和价值的自觉意识。”②简单地说，女性意识就是女性整体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将自身看作是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与男性平等存在的自然人。具有女性意识的女性会对社会强加于己身的责任与约束进行辨别接受，并做出相应的举措。《清平山堂话本》中的女性意识较唐传奇已有了很大发展。唐传奇中的一些女性敢爱敢恨，追求理想的婚姻，具有一定的独立人格意识。如李娃，她大胆地表达对郑生的爱慕，也敢于留宿心上人。可郑生成名后，她却因双方地位悬殊而及时分手。她敢于追求爱情，也懂得女性不是男性的附庸，应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但她面对爱情时又不够坚定，不能坚持自己的初衷，不敢不顾一切地去追寻。而《清平山堂话本》中的女主人公在这方面就表现得既坚定又勇敢。
首先，她们不慕富贵，保持独立人格，敢于追求自主平等的爱情婚姻。《风月瑞仙亭》中的卓文君看到俊雅风流、才华横溢的司马相如时，立即产生了“我若得如此之丈夫，平生愿足”①的念头。她虽对司马相如一见钟情，但绝不草率行事，在爱情婚姻面前是以人格独立为前提的，先考虑到的是他有无妻妾，在一夫多妻制的封建社会，能考虑到这一点的女性无疑是自我意识觉醒的。当求证得知司马相如无妻妾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司马相如箪瓢屡空，无一官半职，完全不符合门当户对的婚姻条件。于是，她大胆地选择了私奔，奔向司马相如那家徒四壁的草屋，与他共同创业，可见，卓文君追求的是真正幸福的爱情婚姻，不在乎男方的贫贱或富贵。《错认尸》中的高氏在婚姻中也是完全保持独立人格，追求男女平等的。当乔俊领着春香回到家里时，她不哭不闹，很冷静地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乔俊带着春香别住，不许她住在家里；第二，家中本钱、什物、首饰、衣服等，只属于自己和女儿，不许乔俊来讨得分毫。这两条的意思实际是休夫，并让他净身出户。放到今天，恐怕也是不少家庭妇女难以做到的，更何况是在只有休妻一说的封建社会。在“夫为妻纲”、理学盛行的宋代，卓文君和高氏的行为不仅未遭到人们的耻责，反而传为佳话，这从不同角度阐释了当时女性自我意识的进一步觉醒，同时，也说明人们在封建传统礼制的压抑下，对幸福婚姻的渴望和女性解放的追求。
其次，她们勇于坚持自己的观点，大胆反抗封建礼教，甚至誓死不屈。如果说追求自主平等的爱情婚姻是女性自我意识的苏醒，那么，对封建礼教进行大胆反抗则是女性自我意识的进一步发展。对这个问题，有不少论者提及并做过探讨，如王韫慧《浅析〈清平山堂话本〉中女性形象自我意识矛盾地体现》①等，但其中并没有对典型形象进行具体深入地分析。《快嘴李翠莲记》中的李翠莲是坚持自我主见最典型的代表，对今天的女性都是有所启迪的。她最突出的特征是“嘴快”，每每能“问一答十，问十道百”②。按照“三从四德”的片面要求，她只能顺从或隐忍公婆与丈夫的要求，但她并未顺从，而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大胆反抗封建礼制中不合理的成分。新婚之夜面对丈夫，她说：
你道我是你媳妇，莫言就是你浑家。那个媒人那个主？行甚么财礼下甚么茶？多少猪羊鸡鹅酒？甚么花红到我家？多少宝石金头面？几匹绫罗几匹纱？镯缠冠钗有几付？将甚插戴我奴家？③
《白虎通·三纲六纪》中说：“三纲者，何谓也？君臣、父子、夫妇也。”女子出嫁前以父为纲，出嫁了自然是以夫为纲的。然而李翠莲在新婚夜将自己放在主导地位，对丈夫发出的一系列强有力的质问，无疑给了封建伦理纲常重重一击。她在新的家庭勤劳地付出，但婆婆却责怪她嘴快，她立刻进行了大胆回击：“婆婆休得耍水性，做大不尊小不敬……言三语四把吾伤，说的话儿不中听。我若有些长和短，不怕婆婆不偿命。”④李翠莲是严格坚持是非对错的，不管对方是谁，错了就要坚决反驳，且措辞异常严苛。在给公公毕恭毕敬沏完茶后，却遭到其责骂时，她这样说：
公是大，婆是大，伯伯、姆姆且坐下。两个老的休得骂，且听媳妇来禀话：你儿媳妇也不村，你儿媳妇也不诈。从小生来性刚直，话儿说了心无挂。公婆不必苦憎嫌，十分不然休了罢。也不愁，也不怕，搭搭凤子回去罢。①
公公认为做儿媳妇的就应该温柔稳重，说话安详。但她认为有话就得说出来，况且自己并未做任何伤害或损害家人的事情，对这种不合理的礼教束缚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哪怕被婆家所休。不仅如此，她更厌恶那些封建的陈旧习俗。比如她大骂让她在丈夫家门口吃冷饭的媒婆，谴责手捧五谷在新房里迂腐撒帐的撒帐先生，这些习俗实际都是对女性的歧视或规束，所以，李翠莲坚决反对。在一系列的快言快语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追求自由、大胆反抗封建礼教的叛逆女性形象。《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中的张如春也对这种片面苛求女性的封建礼教进行了坚决反击，哪怕会有付出生命的风险。当牡丹和金莲以女性就应该顺从和隐忍来劝慰她时，她勃然大怒，态度决绝。若不是长得漂亮，恐怕早让申公要了她的性命。
四、结 语
综上可见，《清平山堂话本》中的女性貌美、有才，但在为人处世上所表现出的言行、品性却大相径庭。本文以品格为依据将她们分为两大类：内外兼修的正面女性、放纵歹毒的反面女性。内外兼修的女性更吸引人目光的地方在于她们身上那种不求回报、勤劳贤淑、忠贞隐忍的良善与真诚；而读来让人鄙弃的那些女性往往是险恶歹毒、只知追求情欲之欢的肮脏魂灵。不管哪种女性类型的出现，都是和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思想文化、女性观念等密不可分的。宋元时代，虽然程朱理学盛行，但是伴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和市民阶层队伍的壮大，人们对个性自由的渴望日趋强烈。女性作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也逐渐地融入了社会大潮流。她们不仅追求男女平等，保持独立人格，而且更加大胆地对压制和约束她们的封建礼教予以反抗，且取得了一定成果。可以说，较之前代，宋元时代的女性意识是进一步觉醒和发展的。
①鲁迅．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287.
②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2.
①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21.
②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207.
③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369.
④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3.
①李醒程．西方美学史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14.
②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168.
①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370.
①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91.
②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101.
③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213.
①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149.
②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254.
①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344.
②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139.
③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62.
①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140.
②王春荣．女性生存与女性文化诗学［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2002.118.
①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89.
①王韫慧．浅析《清平山堂话本》中女性形象自我意识矛盾地体现［J］．魅力中国，2010（13）.
②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106.
③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116.
④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119.
①洪楩辑．程毅中校注．清平山堂话本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