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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金殿剪烛锦湲解怨 谨斋呈剑向心请罪

“四妹妹就要生了,前儿来信说想让小七去住两天陪一陪,所以我让松枝替她收拾好东西,昨天也陪着过去了。我瞧你最近也睡得不安生,这些茯苓霜你先用着,过些日子再让阿景送来,或者让向心去我府上拿。”舞雩一面说,一面将手头的小包搁在了桌上。惹尘闻言停住笔,笑道:“劳长姐记挂。”舞雩摆了摆手,又上前拨弄了一番烛台,回身嘱咐惹尘道:“我没有带多的,你且匀一些给坤宁宫。皇后最近受了不小的惊吓,赶明儿我再送些怡心草过去。”

惹尘软软地应下了。舞雩笑道:“还怨你呢?”惹尘点了点头,不无落寞地说道:“到底是我害了她。”舞雩道:“你早先就知道自己冤了她?”惹尘道:“是。”舞雩笑道:“怕是你有心而为,怨不着她恼你。”惹尘苦笑道:“长姐何苦打趣我,我就要为难死了。”舞雩劝道:“既然做了,何苦再计较这些个。”惹尘叹了口气,说出了心底的委屈:“那日我去寻她,本想同她好好表白一番的却叫她三句抢白了回来,分明也受了她的冤屈。我不求所有人明白我,只是枕边人冷待我至此,到底心里过不去。”

原来如此。

舞雩听罢又心疼又好笑,因劝道:“你是皇帝,她那敢冷待你?我想是受了那事儿的刺激,一时间缓不过来神罢了。”惹尘闻言正想分辩,到底是幽幽叹了口气。舞雩见状,到底是心疼更甚,便上前执起他的手,开解道:“你既有心道歉,就该担待她的情绪,怎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勉强她原谅你呢?凭你是谁也该明白这些的。单从身份上讲,帝后和睦是头等紧要的大事,你怎么反糊涂了?”

惹尘闻言羞怯一笑,点头说道:“我明白了。”瞧一眼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便催促长姐早些出宫去。舞雩答应了一声,捧着他的脸瞧了一会子,还是放心不下,于是苦苦叮嘱道:“身为皇帝,有些苦不足对外人道也,有些责难也只能自己担着。明白吗?”惹尘笑道:“长姐放宽心罢,有事我一定不瞒你。”又顺手带掉了长姐睫毛上吊着的泪珠。那边景从拿了斗篷过来,舞雩不让他送,自己走到了殿外。

坐进马车里,瞧着外头难得安静的帝京城,舞雩缓缓闭上了眼睛。景从在旁边看着,见状轻轻握住了主子的手。舞雩的腰杆挺得笔直,心里却莫名有些慌乱。

岺朝这些年确实不太平,大浪小浪不间断,长此以往,再坚固的大厦也会遭冲陷的。她纵横政场这些年,如此刻这般强烈的心悸却是少有。她很担心惹尘,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替他挡下这一劫。头上悬着的流苏随小轿左右晃动,像极了她不安的心绪起起伏伏。

夜的寂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降了轿,景从先行下去,紧接着传来一个声音:“陛下在仙乐宫遇刺,望长公主速速移驾主持大局!”

景从闻言心头一颤,赶忙回身去揭翠幄,恰见舞雩一手支着身子一手按在胸口,额头上不停冒出虚汗。景从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忙伸手去扶,舞雩却猛得抬起头来,倒吓了景从一跳。脸上再没了血色,嘴角漾开一朵血花,舞雩不无凄凉地瞧着景从,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发出声音,一下子向前栽倒在了地上。

舞雩近来多梦,如今又梦见惹尘浑身是血的趴在自己脚下,向她无助地伸着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她想拉,手却重得怕人,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惹尘的手在空中无力地抓了几抓,最后重重地掉下去。

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舞雩从梦中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将手举到眼前,瞧着瞧着涌起了泪意,遂握住脸啜泣起来。

本以为只是一场梦,可如今梦醒了,梦里的一切却成了真。

渐渐收住哭势,舞雩将景从唤了进来,吩咐道:“去叫皇帝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见景从不动作,她恼怒地喝道:“快去啊,傻杵在这里做什么?”景从神情复杂,开口却没有勇气,只好别过脸去无奈地说道:“明太医已经去了,主子……”

“你住嘴!好好的胡说什么呢,咒天子的死罪纵是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还不滚出去!仔细我揭了你的皮!”舞雩疯了似的吼道,两个眼睛瞪得老大,就是没有一滴眼泪。景从也没有替自己辩白,默默立在一边不敢走。她是担心舞雩。

舞雩却不再搭理她,又举起了自己的手反复翻看着,口内呢喃道:“骗我的,都哄我。”眼底的绝望愈来愈深,她的手缓缓滑落,又抱住自己的双膝,将脸埋在膝间哭得像个孩子。景从再不能克制心底的悲怆,一把将舞雩颤抖的身子揽进怀里,舞雩顺势将头搁在了她的肩上,哭得泣不成声。景从扬起脸想将泪逼回心里,可泪流得太快,还是滴在了舞雩的背上。景从想抬手去擦,到底是放弃了,轻拍着舞雩的后背,却不知该拿什么话安慰她,索性不开口。

乾清宫。

谨心斋外气氛凝重,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密切关注着那扇紧闭的门背后的动静。向心穿着简服,脸色阴沉如大雨将至的天空,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剑,双手环抱胸前守在门口已经很长时间了。

一声通传响起,舞雩出现在月洞门外。众人行礼,舞雩命免,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落在了向心身上。向心走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在了舞雩面前,将手里的剑呈过头顶,对她说道:“臣护驾不力,请长公主治罪。”

舞雩让赌书扶起向心,淡淡说道:“既是领罚,等陛下醒了自有他罚你,本宫不受这苦差。”向心知道长公主是有意庇护,却不愿使她为难,正要说话,被景从使眼色止住,遂领景从的心意退到了一边。舞雩让赌书带向心下去歇着,赌书、向心从命。景从又使眼色与泼茶,令其跟着,泼茶会意而去。

如此又过了不知多久,明煖出来说惹尘脱离危险了。舞雩闻言眼前一黑,身后的景从见她身子晃了晃赶忙上前将她扶住。舞雩拉住景从的手,笑道:“咱们回去罢。”景从轻声答应是。

于是她几人出月洞门回府去了,身后众人行礼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