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秩序之地

无极本无始，无始方无尽。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自天地初生，神州浩土，九天十地就已进入十万年的永世轮回，是为无量量劫。

九万年前，阴阳轮转，天地重生，万物生长。天地人三界气运已定，祸福相依。

六万年前，人族兽族海族硝烟四起。地界建安城泰玄山凌天阁师祖罗隐终以器证道，修得混元道果寿与天齐入主天界，孕化天地人三书：鸿蒙卷，生死簿，山海经。着北冥兽族龙族之主苍泽执山海经掌人界，海族之主幽冥执生死簿掌地界，平息纷争休养生息。

三万年前，域外虚空顺应天道轮回湮世侵袭神州，被世人称为魔。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凡有一线生机。罗隐不忍众生罹难，命入天机，以半步神隐境混元之身举天界之力逆天改命：谴座下十五亲传弟子，十二位于黄道，两位于南北两极，催动混元之力结阵身融九州以定乾坤；以至圣命器天穹笼罩于苍穹之上，将虚空一分为二，以隔绝虚空之力；着首席秋彤携鸿蒙卷隐迹于琉璃岛，以待来日。

自此天柱山崩塌，天界覆灭，九州分裂却不曾消亡，虽三界之内生灵涂炭，灵气溃散十不存一，却也重创虚空，为众生求得一线生机。

十六年前，斗转星移，终是天穹碎裂，虚空身化万千落入九州，引发天地异变。

当今之世，经历万载的争斗，道消魔长，仙道陨落，再难有人羽化飞升。人族大力发展科技与命运抗争，兽族一心寻求复辟天界，海族遁入地底逃避现实。三族间一再破裂的盟约，演化出生生不息的仇恨，命运立足于微妙的平衡点，众生于暗夜疾行，龟缩于弹丸之地，寻求救赎。

缘起建安泰玄山，这个故事便要再从这里开始了。

天元十五年末，东极洲夏国。帝都建安城南90里外驼峰山下，清远镇。

清远驼峰楚云天，妙手回春须臾间。

清远最出名便是地标驼峰山和被誉为医圣的楚云天了。

今儿个是除夕，清远初雪，瑞雪兆丰年。镇上家家户户大人们愁眉紧锁，一筹莫展，不时间窃窃私语几句，像是怕被谁听到一般。街上一群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们在雪地中相互追逐打闹，尽是欢声笑语，显得格格不入。

镇北李家是清远的大户人家，李员外已经差遣下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初一举家迁入建安城，离开世代生活的清远。

二十年前清远镇还有近千户人家，现在只有三百多户人家了。镇中一条通往建安的路，贯通南北，整个镇子青砖绿瓦，古风古韵十足。

镇东是清远的驼峰山。

黄昏十分，天地之间雪白一片，驼峰山脚下小山坡上一户人家，院前的老槐树已然银装素裹，树下一个俊朗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本药典踱着碎步走来走去，心思不定。不时向北望去，正是等待父亲洛勇从建安城回来的洛星凡。洛勇到建安城去修筑城墙已有月余，今天应该要回来了。

洛星凡，过年便是16岁了。自打娘胎出世体质就比寻常人家差一些，直到五岁才勉强学会了走路。16岁，一般人家的孩子早已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洛星凡体质天生如此，体力活根本没法子做。最终还是父亲洛勇低三下四托关系，让自己在楚云天大夫的回春堂打打下手，顺便也跟随楚云天大夫学一点医术。

想到楚云天，洛星凡不禁打了个冷颤，时间回到今天晌午时分，回春堂后堂。

咔嚓，楚云天一掌竟是将堂上的桌子拍裂了，这可是楚云天最喜欢的紫颤八仙桌。哗，将手中的扇子星瀚用力一合，径直走出后堂。只给堂下跪着的洛星凡留下一句话：“你若执意于此，以后就莫要再踏入我这回春堂一步。”

片刻后，门外一个体格健壮的少年，正是楚云天的儿子楚南风，年龄和洛星凡一般大小。楚南风从小痴迷武术，对继承爹爹的医术毫无兴趣，父亲多次劝导无效最终决定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八年前洛星凡来此拜师之后，与桀骜不训的楚南风对比，父亲对洛星凡甚是喜爱，从未有过苛责。今日这般大动肝火，也是楚南风多年来第一次见到。

楚南风自然知晓洛星凡的家庭状况，洛星凡的奶奶大限将至，洛星凡遍寻典籍终于发现一种名为景阳草的药草，开放于除夕夜，清远南边30里外的黑曜谷深处碧幽潭就有。

只是如今的黑曜谷已经是被狼族占据多年，黑曜谷险象环生，普通人唯恐避之不及，而洛星凡竟想要去谷中采药，自然被师傅苛责，在师傅楚云天看来这无异于自杀。

后堂跪了许久，八年在楚家的点点滴滴，楚云天对自己教导的一幕幕，和楚南风拌嘴嬉戏的快乐时光浮现于眼前。

洛星凡终是心意已决，对着堂前的挂像叩首，“承蒙您多年悉心教导，请恕弟子不孝，若有来世，弟子并当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紧闭的双眼，眼角流下了泪水，洛星凡平复心情，黯然离去。

“哼，洛星凡你真是自作自受。”楚南风喃喃道，随即却走向了父亲的书房，这可是楚南风十六年来第一次主动踏入书房。

楚南风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十分了，竟不知不觉差点耽误了关门时间，急忙向前厅走去。父亲和门外的一个红衣女子在聊着，又过了十分钟左右，父亲竟是微微向女子鞠躬致意。

回春堂楚云天有个规矩，每天下午五点关门，五点过后不管是谁再来都不接待，任你何等达官显贵，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这就是楚云天的傲骨。

向来都是医患对父亲毕恭毕敬，如今这回春堂五点还没关门，父亲居然向病患点头致意，今天太阳可真是打西边出来了，怪事连连。

楚南风好奇的看向这个女子，只能看到一个侧影，年纪大约十八九岁，身着一身桃红色的连衣裙，头戴一顶黑色大檐帽似乎在遮挡什么，一头粉红披肩的长发，眼影和嘴唇分外的艳红，右手的一个紫色手镯发着淡淡幽光，有一点摄人心魄。

女子举止典雅，楚南风估摸着是建安城里富贵人家的小姐。隐约听到楚南风唤这个女子汐颜。

路边的行人也不禁驻足看向这位姑娘，单薄的衣物与这个季节显得格格不入，与雪景确是相得益彰，分外好看。

咳咳，是洛星凡的奶奶，又咳血了。将洛星凡从中午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屋内床榻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神情呆滞，面如死灰，已然是风中残烛。塌边洛母神情焦急的给奶奶喂药，旁边是个10余岁的女孩，穿裹厚重瑟瑟发抖，泪水在眼中打转，不时掉过头去拿手帕擦拭一下眼角，再笑着回过头，嘴里不时嘟囔着一句话，“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

女孩懂事的让人有些心疼。很显然，一家人已经习惯，生死面前任谁都无能为力，只得听天由命了。

桌上简单的三个小菜，一笼馒头，还有一个盖着盖子的排骨汤。盖子上的小孔飘出阵阵香气甚是让人垂涎，对这一家五口来说算是相当丰盛了，一年也就这一次吧。

天色渐渐昏暗，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洛星凡走了过来，正是洛星凡的父亲洛勇。看着父亲疲惫的身影，四十出头却满头斑白的头发，洛星凡内心五味陈杂。

“爹，辛苦了，都在等您吃年夜饭了。”

“傻小子，你今天怎么了？莫不是楚大夫给你出难题了？”洛勇一怔，随即笑道。

“前几天马家镇出事了，六十多户人家据说几乎无人生还。这是今天我在药堂抓药听到的。”洛星凡可不敢和父亲说自己被楚师傅训斥之事。

“此事我已知晓，先进去吧，别让你娘他们等太久。”洛勇神情略显凝重。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一家人吃过年夜饭，气氛略显沉闷。桌上小菜吃完，洛星凡给洛父洛母和落雪都盛了一碗排骨汤，自己却说今天尝试新药草不能喝便搪塞了过去。

“娘，这么多年您受累了。”

此时正在给奶奶喂汤的洛母，似乎有些意外，竟一时语塞，尴尬的笑了笑。洛雪看向哥哥，满脸的疑惑，今天的洛星凡格外矫情。

“傻孩子，说什么呢。”

“星凡你出来，爹问你个事。”尴尬的气氛，洛勇急忙出来解围。一家人虽然过得有些清苦，却也是其乐融融，彼此的关爱也只是埋在心底，未曾说出口过。

洛星凡跟着父亲走到院外。

“星凡，你长大了。”洛凡听的却是一脸红，父亲也从未如此说过洛星凡，这也是头一遭。

片刻后，洛星凡才回过神来。

“每年临近除夕，建安城周围结界就会有所减弱，秩序之地缩小，只是近年来，速度不知怎么变得如此之快了，恐怕用不了多久清远镇也会如马家镇一般沦陷了。”

“秩序之地？”院子中偷听的洛雪不禁轻念了出来。

洛星凡与洛勇回过头去，看到院内偷听的洛雪，此时她攥紧了小手把头低下，像是做错事般避开哥哥和父亲的目光。

思忖片刻，洛勇开口了：“雪儿，如今你也十二岁了，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告诉你了。外边冷，咱进屋里说。”洛勇满脸宠溺，却又怕洛雪回忆起三年前的往事，略显犹豫。兄妹俩跟着父亲回到屋子里，洛母已经将桌子收拾干净了，三人绕着桌子又坐了下来。

看着女儿满脸的疑惑，洛勇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据传数万年前，建安城泰玄山一位修道之人飞升到天界，牺牲整个仙门阻止了一场魔族灭世之战，将九州用混元真气笼罩以庇佑万物苍生。建安城便是12个混元结界之一。魔物进入结界无法承受混元之力很快就会死亡。结界之内一切都井然有序，被人们称为秩序之地，结界之外早已是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洛雪听得有些入神。虽然洛勇说的有些天马行空，有些含糊，但是大体都是正确的。

“爹，建安城内如今是什么光景，孩儿听楚师傅偶尔说过，说城内城外很是不一样。”洛星凡问道。

“建安城内像是差了好几十年。城内的房子有数十层高，高楼林立，人潮涌动，一切都井井有条。不像我们城外，已经越来越混乱了。”

“这几日，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夜晚红色的流星。。。”洛勇讲着讲着，只见洛雪摇摇晃晃似乎神志有些不清，慢慢倒向洛勇怀中片刻便睡了过去。洛勇感觉有些不对，雪儿刚刚还听得入神，现在却是睡着了。

“兴许是吃完饭困了吧。”洛星凡故作镇定的回答道。

洛勇的眼皮子开始打架了，向洛星凡奶奶的方向望过去，发现洛母也昏睡过去了。洛勇看向星凡，满脸不可置信。

“星凡？”

“孩儿在汤中放了龟息散，您不必担心。”龟息散是一款具有催眠作用的药，一般一个时辰后才会起效，具体效力因人而异。

“爹就觉得你今天很反常，你到底要做什么？”

“孩儿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呼，洛星凡额头冒汗，手心也开始渗出虚汗，自己可是给父亲盛了两人份的汤，有些疑惑父亲怎么还不入睡。洛星凡心想给父亲盛的排骨汤还是少了些。

片刻后洛勇挣扎了两下，终于也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洛星凡先把妹妹架在肩膀上放到床上，自己身体是真的太差，竟然有些气喘吁吁。就剩父亲了，只是父亲身形高大，看来要费不少力气了，洛星凡摇摇头，又生怕把父亲惊醒，做了几个深呼吸，双手合十一鞠躬，对不起了爹爹，只能把您在地上拖过去了。

双手放到父亲腋下，向床边拖去，再转过头来，猛然间才发现窗边有个黑影。内心一惊，心想坏了，莫不是遇到了土匪强盗，眼前这情形怕是要害了全家人。

“何人鬼鬼祟祟，出来。”洛星凡心惊肉跳却是壮着胆子大喊一声。

来人一袭黑衣，缓缓走到了门口。洛星凡看着对方的身形高大，掂量着自己根本不是来人对手。

“看来不用我动手了，捡了个便宜。”说罢背后拿出刀就冲洛星凡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