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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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遇

少时离家,亓玉台不过是个胡杨村的小儿,侥幸读了些书,被舅父教了些武艺,彼时觉得最好的出路不过是跟随舅父往来西域做个胡商,娶个温柔小意的中原女子,再将一身武艺传给他的儿女。

后来回到京城,亓朗直接将人带进了祠堂,亓玉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京城大官的私生子。那个男人说要自己做个将军,这辈子享不完功名利禄、锦衣华服,他要为自己的私生子正名,要让母亲进祠堂与他永世相伴,来偿还这十年的亏欠。

亓玉台只觉得荒谬,漠北的海东青不会眷恋江南的古地水巷,他也不想要这荫庇的功名。

还没待席朗说完,祠堂闯进来一个少年,面色白皙透出不寻常的红晕,是宝石项圈莲花玉簪称出来的体面人。这种人在胡商眼中可是出了名的败家二世祖,这等货色若是行商遇上了必定保你稳赚不赔。

这少年带着一众耆老而来,当堂怒斥“外室庶子如今也想来分一杯这从龙之功的皇恩,席朗你可还记得我母家对你的恩情!”

“放肆!休的胡言,你学的礼义廉耻就是教你这样直呼父亲的名讳?我怎么生出你这不忠不孝无德无能的杀才,今日祖宗排位面前我定要教导你什么是礼义廉耻。”席朗作势便抬起手却被一拐杖拦住,细看这拐杖上刻有龙纹,听闻骊山之战时护国公蒋氏一族全数男丁战死,只余一个八岁大的小子,当今赏赐蒋老夫人九龙监国锡杖,上刻“虽无銮驾,如朕亲临”八小字,命其抚恤幼子,直至承爵。

这满门的纠葛官司亓玉台并不想听,既然这祖宗未尽抚养之义,那他也不必报这生恩。在这吵闹的祠堂因他而起的一场官司原也不是他的本意。

他面色冷峻,缓缓抽出佩刀。紧接着,猛地发力,将佩刀狠狠插在地上,刀柄微微颤动,似在嗡鸣。

满堂喧哗猝然停止,望向眼前这个少年,他好似在于胡商称兄道弟,语气平静,神情懒散,一切胜券在握“吵什么,我说要占你家的皇恩了吗?我姓亓,这辈子都是,来日光耀的也是亓家的门楣”

亓玉台语罢提刀而出,在场的人没有想到这场闹剧会有这样的转折,席朗也没有想到,准备好的说辞噎在嘴里,他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自己找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听说此子少时心性坚韧,在当地是出了名的,颇受人喜爱,随他舅父学了一身本领,不到弱冠就闯入狼群从鬼门关拉回了一商队人的性命,可谓少年成名,志在四方,但因贱籍不得入军队。席朗年轻时就对他母亲诸多亏欠,两人反目之后还能将他的孩儿养成这般模样,着实不易,让他认祖归宗既补偿了他母亲这些年的辛苦,也能使席家后继有人。

可席朗不知道亓玉台是独自上京的,甚至没有辞别母亲和舅父,从边城一路东行,各地百废俱兴,百姓无一不盼着新朝新制。只有他困在旧日的阴雨中,他不知道此行为何,只是心中的不平驱使他策马疾驰三千里来到繁华的京都。

他的内心是潮湿的,他生长在广袤苍茫的西北大漠,学的是汉教礼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何为君臣何为父子,君臣无门,父子无义,他的秩序轰然崩塌,即使今天走出这里,他依然是胡杨村一个没有父亲没有姓氏的孤儿,是写在舅父族谱上的嗣子,是卑贱的奴籍。

一路疾驰,誰料马儿无眼,冲撞了某位贵人的车架,亓玉台当即被按下,差使拿人的动作行云流水,不是一般行伍之人,亓玉台挣脱不开也无力关心周遭的事物,心想今日祸事临门本就是他命中该有一劫。

管擎是被司天监推出来挡事的,新朝刚立,各地民生需要重整,京郊三十里外有一县因战事连续三年未得一粒米粟,百姓无法安置。恰逢勤王之战中管擎所在景灵宫未损一砖一瓦,神光庇佑的名声悄然传扬,司天监想出了钦点巡抚史的主意让她押解钱粮种质安民生息。

“殿下,来人带了武器,末将已经缉拿收缴,冲撞尊驾,是我等疏忽,请殿下责罚”手捧一把横刀,上刻龙雀纹。

管擎目光略过并不在意,只是想到新朝将立,非常时期各处戒备不能松懈便稍微提点一句京城治安。

龙武军中郎将禹炎恩领命正打算将贼人移交开封府,谁知那贼人竟趁押送禁军交接时不备挣脱,身法奇绝,意在夺刀,与其当即撕打起来,禹炎恩占尽上风,不出十招将其撂倒,亓玉台不服“把刀给我,那是我母亲为我打的”禹炎恩被这小子烦到了,重任在肩并未搭理,提着人交给开封府来人。

正欲再复命,眼前又出现一人纵马,正啐一口倒霉,来人大喊“中郎将且慢”

来人正是光禄寺卿席朗,禹炎恩知道此人,此人本是哀帝一朝御史,后触怒哀帝贬去做了个县丞。后来圣人御极之时此人由蒋氏一族引荐,拜为光禄寺卿。

席朗见是公主车驾,有些恼怒自己这顽劣小儿闯了大祸,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告罪“殿下妆安,臣光禄寺卿席朗,此乃我家驯马的奴仆,无能之辈,恬不知耻,御马不力便携马潜逃,以至冲撞凤驾,臣斗胆请殿下开恩让臣自行处置此人,以消我心头之恨。”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管擎透过纱帘看着押在地上的少年,身上华服尚在,虽不名贵却也绝不是奴仆,况且那人身法相貌何以见得是个马夫。这该死的席朗。

“席大人打马而来,目无法纪公然阻拦仪仗,原是为了一个马夫吗?”管擎扫眼过去看见少年脊背微微颤动,又在尝试挣脱。

席朗又说了句什么,管擎已经没有耐心听完了,“御马不行,身手不错,随我走吧”

禁军行伍排开,井然有序得离开,唯剩傻了眼的席朗和开封府的小们。

小吏连连告罪“大人,小的们还有巡查,告辞告辞”连忙脚底抹油走了。

车驾行知至百望山中途休整,管擎听词枝讲那少年一路上还是不肯说话,便让禹炎恩提人来见

“殿下,人已带到”

禹炎恩命其跪下,见其不从,一脚踹下去,谁知这人竟向车驾扑过去,飘扬的纱帘没挡住亓玉台,百望山的风也恰巧吹过。

亓玉台直愣愣跪进了车驾中,眼前人面如冠玉,天冠上覆纱帷,活脱脱一副再世观音,只是这观音格外好看。

管擎着实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翻页的动作戛然而止词枝立马上前领着后衣领将亓玉台拽出,禹炎恩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想着是不是自己出门没有听媳妇的话在灶王爷前拜上一拜,今日当差才如此倒霉。

词枝上去就是左右开工,禹炎恩也反应过来“好啊,你小子,竟然如此冲撞殿下。真该将你捆起来。”一拳打在脖颈亓玉台晕了过去。

“中郎将”管擎的声音缓缓飘出落在禹炎恩耳中格外警醒,立马下跪“臣知罪,此行重要唯恐伤及殿下凤体,臣万死难辞,请殿下降罪,臣实在是该死…”

“好了”管擎打断了禹炎恩,“人晕了,那就请中郎将将人带上了。”

亓玉台是被晃醒的,醒来只觉得脖颈酸痛无比,一睁眼只看到天还分不清状况,一张络腮胡子大脸就出现在视野中,吓得亓玉台一个翻身滚下去。

禹炎恩面色不虞“你小子是来克我的吧”亓玉台手上没了束缚,四下寻找自己的刀,但就是找不到,抬头对上禹炎恩戏谑的笑,亓玉台转过脸去,不想理眼前这个人。

“小子,能和我过十招,暂且承认你还是有点本事的,你这一身打扮也不像光禄寺卿的马夫,我可知道他是随你出的席府大门,当街纵马拦你总不能是为了你这匹胡马吧?”禹炎恩笑说,收敛了表情,语气严肃到“你不说京城总能查到的,只是我们殿下乐不乐意管你罢了。”

亓玉台想起那张玉白的脸,转脸揶揄到“我家住胡杨村,是行商的贱籍出身,怎么你的贵人也爱管我们贱籍的事吗?”

禹炎恩哈哈大笑,往前走去“怪不得,原是西北跑回京的,那你这两下可不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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