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国内外研究现状
（一）国外研究现状
美国学者对以福塞特、拉森和赫斯顿为代表的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非裔女性小说研究已有近百年历史，大致可以分为五个阶段：20世纪20—30年代是开始阶段，以作家作品推介为主，但评论褒贬不一；40—60年代是冷遇阶段，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的衰落、第二次世界大战引发的美国社会关注点转变等因素造成了这种现象的发生；70—80年代是重新受到关注阶段，以赫斯顿为首的被忽视、被淹没、被低估的非裔女性作家作品得到重新挖掘、清理和再解读，以单个作家单部作品的主题研究为重点，出现了作家传记研究和女性作家群体研究两大亮点；90年代是繁荣阶段，社会—历史批评、心理分析、女性主义批评仍是主要批评方法，关注作品中的种族、心理和性别问题，同时非裔女性文学的现代性、叙事形式以及对构建黑人文学批评理论和写作传统得到重视；21世纪是进一步深化阶段，多视域、跨学科成为突出特征，出现了一批对作家作品整体进行比较研究和文化诗学批评、后殖民批评的学术成果。
1.20世纪20—30年代是研究的开始阶段
伴随着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的蓬勃发展，大量的黑人文学竞赛活动得以举办，最具影响力的黑人文学杂志《危机》和《机遇》力荐、主推并积极评论黑人青年文学爱好者的作品，各种类型的黑人文学聚会也频繁组织，以杰西·雷德蒙·福塞特、内拉·拉森和佐拉·尼尔·赫斯顿为代表的女性作家作品一经发表总能快速得到关注。一方面黑人文艺同行会在报纸杂志发文进行介绍和评论；另一方面与黑人文艺圈接触密切的白人也会发表相关的评论文章。
最早受到关注的人物当数福塞特。1924年，《危机》时任编辑福塞特的第一部小说《存在混乱》出版，《危机》杂志专门组织了多达110位黑人和白人共同出席的“公民俱乐部”聚会作为庆祝。杜波依斯认为《存在混乱》标志着真正属于黑人知识分子的小说终于出现了。《机遇》杂志上刊登的一则文章甚至将福塞特赞誉为“黑人文学的简·奥斯丁”，可见福塞特受到了当时黑人文艺圈的高度认可。哈莱姆文艺复兴女性作家的另一位代表人物拉森的创作时期很短暂，作品赢得了良好的声誉，只是销量不高。1928年出版的《流沙》获得哈蒙基金会年度文学二等奖，杜波依斯称赞其为继切斯内特之后最优秀的黑人作品。次年出版的《越界》使她成为首位获得古根海姆基金会创作基金的黑人女性。《纽约时报》的评论文章称“《流沙》与斯托夫人中传统的汤姆叔叔不一样，她与范·维克藤（Van Vechten）描写的哈莱姆中产阶级更为贴近，拉森女士意识到黑人问题是个真实问题”。[2]1931年，拉森因短篇故事《避难所》涉嫌抄袭声誉受损，她在公开辩护后选择了终止文学创作，评论界对她的关注趋冷。当今最知名的哈莱姆文艺复兴女性作家赫斯顿在当时属于哈莱姆文艺圈的冉冉之星，在1924年《机遇》杂志举办的第一届文学竞赛中分别获得短篇小说类作品二等奖和戏剧类作品二等奖，获得诸多支持和关注。20世纪30年代，赫斯顿陆续出版了3部长篇小说，但作品面世初期就饱受争议，评论也是褒贬不一。布雷克尔（Herschel Brickell）认为《约拿的葫芦蔓》是“一部非常好的黑人小说，幽默和民俗的记录胜于故事框架”。[3]布朗（Sterling Brown）评价小说《他们眼望上苍》“充满了令人动容的诗意”。[4]赖特（Richard Wright）却对赫斯顿提出严厉批评，认为她描写离奇古怪的黑人生活只为博得“优越”种族带有怜悯的微笑。
2.20世纪40—60年代是研究受到冷遇阶段
受美国经济危机和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内部成员之间争论不止、矛盾重重等因素的影响，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在20世纪30年代后期迅速衰落，福塞特和拉森相继结束了文学创作，赫斯顿也仅有《苏旺尼的六翼天使》一部小说出版。紧随其后的是社会历史环境的巨变，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全社会的眼光都转向了世界的巨变和对人类命运的关注之中，女性作家作品很快被淹没于历史洪流之中，三位作家都不约而同遭到了冷落和漠视，研究活动也逐步陷入低潮。40—5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及战后的秩序重建、人类的精神信仰崩塌等问题成为文学关注的焦点。60年代，随着美国黑人民权运动浪潮的迭起，新一代女性作家们积极进行文学创作，崛起的黑人女性作家逐渐成为美国文坛的耀眼之星，黑人女性文学研究对象也自然地转向艾丽斯·沃克、保拉·马歇尔等新一代作家，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女性小说的价值暂未得到足够重视。
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福塞特、拉森和赫斯顿小说研究出现“断崖式”衰减，研究成果极少。50年代，为数不多的黑人小说研究表达了对福塞特和赫斯顿小说的严苛批判。福塞特作品被指责为盲目模仿美国白人中产阶级的错误价值观，导致为黑人中产阶级的辩护产生了适得其反的效果。1958年由博恩（Robert Bone）编撰的《美国黑人小说》是黑人文学研究的重要著作，该书不仅全面梳理了黑人小说的创作史，也是一部黑人小说研究专著。该书对三位女性作家都作了评论，“福塞特小说‘呆板、优雅、非常幼稚、琐碎和无聊’，赫斯顿的《约拿的葫芦蔓》没有戏剧形式的风格和真实人物塑造的氛围，拉森的《流沙》是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最好的作品，除了图默的《甘蔗》”。[5]60年代，零星的黑人文学研究中出现了“赫斯顿复兴”的苗头。查博兰（John Chamberlain）和罗斯（Ernestine Rose）等人先后对赫斯顿的《道路尘埃》和《苏旺尼的六翼天使》发表了简短的评论，文章《赫斯顿：性格素描》注意到赫斯顿作品不仅关注本民族记忆，而且具有普世性。普拉特（Theodore Pratt）相继发表两篇赫斯顿研究论文，不仅赞誉了赫斯顿的性格和写作，还呼吁学界对赫斯顿进行重新认识和评价，可惜其论文当时并未得到重视。
3.20世纪70—80年代是研究重新受到关注阶段
伴随着席卷全世界的女性主义运动热潮，黑人女性主义文学理论和批评实践在20世纪70年代得到迅速发展。黑人女性在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活动中勇敢、活跃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在美国文学史中被忽视、被淹没、被低估的非裔女性作家作品得到重新挖掘、整理和再解读，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的三位女性代表作家也受到学者的重视。其中，最具影响的事件莫过于沃克发起的“寻找佐拉”（寻找作家佐拉·尼尔·赫斯顿之墓）事件，并由此开启了声势浩大的赫斯顿研究浪潮。在开展黑人女性文学研究的过程中，也逐步形成一种黑人女性文学批评话语的自觉意识。这一时期的研究仍以单个作家单部作品进行主题研究为重点，但出现了两个亮点，其一是出现了作家传记研究著作；其二是出现了女性作家群体研究成果。胡尔等黑人女性主义批评家更偏向于探讨有着共同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经历的黑人女性作家们写作的政治、社会意义，也有学者尝试将处于不同历史语境下的女性作家进行对比研究，探究她们在主题、文体风格等方面表现出的共同性和差异性。
（1）作家传记研究。该阶段首次出现了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非裔女性作家传记研究，为世人更全面了解作家的人生经历、文学创作活动、作品写作背景、作家与同时期作家的交流情况等提供了珍贵的材料。赫明威（Robert Hemenway）的《佐拉·尼尔·赫斯顿：文学传记》、霍华德（Lillie P.Howard）的《佐拉·尼尔·赫斯顿》，提供了翔实的赫斯顿档案材料和相对完整的创作经历，成为后期研究赫斯顿文化观不可多得的材料。斯万德（Carolyn W.Sylvander）的《美国黑人女性作家：杰西·福塞特》一书将重点置于1910—1935年作家文学作品盛出的人生阶段，全面梳理了这一时期福塞特的生活经历、文学创作活动、作品主题、与同时期黑人和白人作家的交流，尤其是对福塞特作品中具有的黑人女性文学传统进行了详尽分析。在研究内容方面，主题研究、人物形象研究进一步得到发展，文本的写作技巧、写作形式和写作价值对黑人女性写作传统的构建意义也开始被纳入探讨范围。福塞特小说大量使用希腊悲剧的元素，如家庭诅咒、宿命观、死亡的必然性等增加了作品的普世性维度，同时福塞特第一部小说出版的历史意义被概括为“标志着一个时代”。[6]拉森的写作技巧如心理描写和反讽艺术强化了作品的审美价值，她对混血的深度书写则形成了黑人悲剧混血儿的写作传统；在研究对象方面，赫斯顿成为黑人女性文学研究的热点人物，沃克凭借自身在文学界的巨大影响力极力推荐赫斯顿的作品，“寻找佐拉”活动对赫斯顿研究的“复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沃克高度评价赫斯顿的作品价值并撰文评价佐拉是“南方的一个天才”“黑人文学之母”。[7]20世纪80年代，赫斯顿研究开始大量涉及她的自传和民俗作品《骡子与马》，研究成果与日俱增。普兰特（Deborah G.Plant）针对赫斯顿自传作品《道路尘埃》提出“赫斯顿自传中含有文学的虚构元素，形成了黑人自传中独特的文学特点”。[8]1987年出版的《佐拉·尼尔·赫斯顿：参考指南》一书以时间顺序将赫斯顿评论文章进行了收集和整理，并相应地附上了简短的介绍或总结，这对国内外研究者快速了解赫斯顿研究概况起到了极大的帮助作用。
（2）作家群体研究。1972年，塞特（Hirako Sato）的论文《在哈莱姆的阴影下：杰西·福塞特和内拉·拉森研究》开启了作家群研究。此后，罗斯特（Beatrice Horn Royster）、麦凯多维尔（Deborah E.Mcdowell）、迈凯伦登（Jacquelyn Y.Mclendon）、黑泽尔·卡比（Hazel Carby）、胡尔（Gloria T.Hull）等知名学者都以这一时期女性作家群为对象开展了研究。利用女性主义和心理分析批评来研究人物形象和作品主题是主流。构建新黑人女性形象是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女性小说创作的共同使命，但作家们试图塑造的新女性形象却并不一致，新黑人女性在家庭角色、社会角色和艺术标准的追求等方面也都具有差异性。黑人女性形象的嬗变也得到关注，从主体缺失到女性意识觉醒的黑人女性形象嬗变过程表明了黑人女性文学之间具有明显的继承与发展关系。黑人女性的种族观是作家群体研究的重点之一，这一时期的女性小说彻底驳斥了血缘决定论观点，强调混血女性人物童年记忆对种族观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女性作家因成长、教育环境的差异也表现出复杂的种族心态。新黑人女性的心理也得到了分析，逃离南方种植园进入城市化、工业化的都市对黑人女性的心理冲击，20世纪初期得到高等教育机会的城市中产阶级混血儿游离于黑白两个世界的矛盾心理在福塞特和拉森的作品中都有体现。这一时期黑人女性小说的价值也得到了再重视，“福塞特和拉森的贡献受到了低估和忽视，其作品也长期被误读”的观点被严肃地提出，评论普遍认为她们虽然存在保守主义思想，但作品“展现了现代被异化个体的复杂性”。[9]此外，有些研究的视角颇为新颖。罗斯特以反讽为切入点，强调三位女性创作中反讽的差异性，“福塞特的反讽仍有‘维多利亚文学的遗风’，拉森以反讽的方式‘挑战了福塞特的人物形象并质疑了性别和种族偏见’，赫斯顿将反讽对象锁定为男性，‘控诉男性对女性的束缚和压制’”。[10]凯伦（Kaite G.Cannon）从伦理的视角，分别对大迁移时期、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和当代的黑人女性道德状况进行了总结，提出黑人女性文学传统与黑人历史共同构建了黑人女性的伦理认知，着重对赫斯顿作品中折射出的伦理问题进行了探究。[11]
4.20世纪90年代是研究繁荣阶段
20世纪90年代，非裔女性文学批评呈现出生机勃勃的局面。一方面，当代非裔女性作家们的创作越来越受到认可，玛雅·安吉洛、托妮·莫里森等一批优秀作家的创作进一步激发了学界对黑人女性文学的研究热情。1993年莫里森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将黑人女性文学研究推向了高潮，此后黑人女性文学研究成为美国文学研究的重要领域。另一方面，由温茨主编、以研究论文集和原始材料汇编两种类型组合的7卷“哈莱姆文艺复兴系列”书籍陆续出版，极大地丰富了哈莱姆文艺复兴研究的第一手资料，推动了哈莱姆文艺复兴研究的深度和广度，这一时期的黑人女性文学研究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就研究特点来看，其逐渐摆脱主题研究和人物形象研究的藩篱，强调多元的研究视角，注重前沿性文学理论在黑人女性文学中的运用，重视文学思潮与文学创作的关系研究。
首先，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非裔女性文学的现代性问题得到了重视。福塞特作品中存在着大量混血儿异化现象和大众文化书写，《存在混乱》以哈莱姆文艺复兴的社会语境为背景反映了女性、劳动者与大众文化的阶级分层问题，她塑造的黑人女性形象具有强烈的黑人意识、现代女性意识和现代审美意识，顺应20世纪20年代美国黑人的中产阶级价值取向。拉森作品对人物进行深度心理描写属于典型的美国黑人现代主义写作，文本中黑人女性一方面采用了近乎白人女性的现代生存策略，黑人女性主动接纳、融入美国主流文化，另一方面她们又极力守护和张扬黑人文化，体现出了黑人中产阶级流行文化中蕴含的现代文化“杂糅性”。杜西勒（Ann Ducille）反对将福塞特和拉森定义为“塑造女性形象的保守派”，并在剖析黑人艺术中的蓝调音乐与小说作品之间诸多联系的基础之上提出“蓝调”和“性”是福塞特和拉森用于喻指“真实的黑人性”的工具，对何为“天才的、真实的黑人艺术”也发表了新见解。[12]赫斯顿的作品中，对传统黑人女性形象的反叛、对女性主体缺失的否定、黑人女性“原始性”面纱的揭开、黑人女性对自由爱情和教育权利的争取、黑人女性意识的觉醒等内容都具备现代主义特征。
其次，作品的叙事形式得到更多研究，而且研究视角的转变导致出现了对此前部分研究结论或观点进行驳斥、补充的现象。在叙事研究方面，阿卡沃德（Michael Awkward）编辑的《〈他们眼望上苍〉新论》收录的5篇《他们眼望上苍》研究论文均涉及作品的叙事形式，包括成长型叙事结构、“呼唤与应答”叙事策略、写实又诗意的叙事风格、第三人称叙述与直接引语表现人物对话的叙事模式等。[13]沃尔（Cheryl A.Wall）分别谈及三位作家现实生活中的旅行和想象中的旅行与文学创作活动的紧密关系，认为旅行是三位女性作家的重要叙事形式，旅行叙事是现代黑人文学叙事形式之一，旅行成为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策略和文本的重要组成部分，与美国文学的旅行叙事传统形成同构关系。[14]研究也得出了一些新观点或新结论，麦凯伦登援引罗兰·巴特的结构主义理论，对福塞特和拉森作品的多视角叙事进行了详细分析，试图纠正此前研究中对福塞特和拉森的批判，认为“此前饱受争议的混血女性人物正是福塞特用来抨击肤色、血缘理论、性和种族等方面歧视的有力武器”，拉森也绝不是一位将个人经历和态度在小说中进行直接记录和表达的自传性作家，而是一个真正的“创作文学的艺术家”。[15]肯普贝尔（Kaye D.Campbell）认为将福塞特贴上“维多利亚”文风是不公平的，她作品中爱的获取和女性代际之间爱的传承问题的书写具有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的先锋写作特征。[16]利特（John Little）认为拉森小说《越界》中的反讽性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部分研究者并未能完全理解她的策略，并反驳了“拉森的叙事结束很鲁莽，她的叙事没有最终渗透于主题的意义”的观点。[17]苏利万（Nell Sullivan）提出《越界》中还存在一个隐藏着的主题，即消失（死亡），这是此前的主题研究所忽视的。梅森赫尔德（Susan Edwards Meisenhelder）认为赫斯顿的独特性说明了她作品的复杂性，将她的作品简单地进行分类是荒谬的，局外人身份对她的艺术表现策略产生了巨大影响。
此外，作品对构建非裔美国文学批评理论和写作传统的价值得到深入探究，高度重视赫斯顿对非裔女性文学写作传统的构建。作为长期受到主流社会统治和压迫的少数族裔群体，黑人文学创作具有强烈的族裔性，黑人批评家也试图构建属于黑人独立、完整的文学批评理论。研究常对沃克和赫斯顿的作品进行比较，一方面强烈的黑人文化书写意识是她们的共同纽带，另一方面她们共同形成了黑人女性写作、黑人女性主义的范式。《他们眼望上苍》中表现出黑人女性对言说权利的渴望、寻求，《紫色》则是黑人女性言说的实现，她们构成了黑人女性文学的“母女”关系。赫斯顿作品中的黑人宗教仪式、方言土语、黑人民间的走廊文化、歌舞游戏也得到了探析，赫斯顿对黑人民间文化的挖掘和书写是黑人文学的重要特色。霍莫斯（Gloria Graves Holmes）从赫斯顿作品中黑人独特的宗教信仰和音乐形式入手，探究了赫斯顿的宗教观和文化观，提出赫斯顿具有“分离视野”。[18]卡伦甲（Ayana L.Karanja）则颇具新意地探讨了赫斯顿将文学的写作模式带入人类学著作的撰写中，并将人类学的知识融入了小说作品的写作中，因而人类学作品具有文学色彩，文学作品中有大量的人类学内容，实现了人类学和文学的双向互动。戴维斯（Thadious M.Davis）出版了第一本拉森传记，最后一部分专门分析了拉森对黑人文学及美国文学的价值，提出拉森作品是非裔女性文学走向成熟的标志之一。
5.21世纪是研究深化阶段
21世纪非裔美国女性作家作品研究的势头依然强劲，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的女性作家不仅得到了更多的关注，而且其研究内容和视角进一步多元化。但研究对象单一现象依然存在，福塞特和拉森的独立研究专著较少，她们主要是作为作家群体类研究对象出现在各类研究专著中，赫斯顿研究不论是专著数量还是研究内容或视角都是她人无法抗衡的。21世纪研究中的比较视野也进一步丰富，群体研究不再局限于女性作家群体内部进行对比的模式研究，亦开拓了女性作家与男性作家的比较研究、跨种族的作家作品比较研究。此外，文化研究和后殖民研究得到迅猛发展，出现了一批对作家作品整体进行文化诗学、身份政治研究的学术成果。总之，21世纪是研究进一步深化的阶段，多视域、跨学科成为突出特征。
21世纪非裔女性文学研究向着纵深方向发展，研究呈现出更为丰富的比较视野。以“越界（冒充白人）小说”为研究对象，对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男女作家使用的不同文本策略进行比较，男性作家更强调种族政治身份，女性作家则更突出性别政治身份。选取第一次世界大战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具有不同种族背景的女性作家作品作比较，黑人女性作品和这一时期的其他女性作品普遍表现出了进步主义和中产阶级价值取向。将詹姆士·威尔登·约翰逊、福塞特和拉森作品中“黑人性”的建构进行比较，这些作品共同构建了“旧世界的新黑人”。[19]通过对赫斯顿和拉尔夫·艾利森作品中的视觉艺术作比较，表明了黑人写作中具有视觉审美的传统。对赫斯顿作品和加勒比文学经典中的幽默进行比较，可以发现赫斯顿作品中黑人的幽默语言、幽默人物形象符合加勒比文学中的幽默传统。
文学研究向文化研究的重要转向在21世纪继续发展，非裔美国女性文学的研究也体现出这一特点。文化研究同时融合宗教、历史、经济等交叉学科，具有明显的跨学科特征。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黑人女性小说不再局限于表现种族偏见，而是通过书写黑人在20世纪美国的生活来张扬黑人独特的民俗文化，渴望获得积极、正面的种族形象。怀斯特（Elizabeth J.West）论述了美国黑人宗教信仰的流变过程，认为记忆、社区、自然是黑人女性文学中“非洲灵魂”的表征，指出福塞特小说展示了基督教理想主义的形成，而赫斯顿小说则反射出现代主义觉醒中对宗教的再思考。[20]著名文学评论家布鲁姆编撰的《佐拉·尼尔·赫斯顿》（新版）共收录了12篇赫斯顿研究论文，选题涉及民俗文化、女性话语声音、重新审视《他们眼望上苍》中的故事讲述策略、赫斯顿对待性别和种族属性的矛盾心理、伏都教和非洲传统文化、短篇小说中的社会经济学等，很好地展示了从多维度进行赫斯顿研究的可能性。普兰特（Deborah G.Plant）主编的《内部的光：佐拉·尼尔·赫斯顿研究批评论文集》在对赫斯顿作品进行文化研究的同时，结合最新的生态批评理论、图像学理论等对赫斯顿作品进行了新解读。杰宁斯（La Vinia Delois Jennings）编辑的《佐拉·尼尔·赫斯顿、海地和他们眼望上苍》共收录10篇论文，强调赫斯顿将海地田野采风经历与文学创作进行了自然的融合，海地民间故事、伏都教、蛇神神话、葬礼仪式等独特种族文化元素在小说中得到了书写。
后殖民批评在21世纪的研究中占据重要位置。后殖民批评以“文化霸权”和“民族文化”为理论基础，强调“知识”和“权力”的同盟关系。在对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女性小说的研究中，后殖民和女性主义合谋。当代学者们都将关注的对象锁定为被边缘化的女性“他者”，并意识到黑人女性主体的构建是占统治地位的白人通过一系列知识、描述、国家机器和方案等对黑人躯体和灵魂进行形塑的过程。女性作家试图颠覆、解构性别、文化、种族的等级秩序下的不平等话语和权力，身份政治成为研究核心。《流沙》是关于性政治的典型作品，黑尔加渴望吸引男性和满足性欲，但她的性欲望却始终处于被压抑状态，这源自美国白人公众和黑人男性关于黑人女性“轻佻放浪、妓女、性开放”的舆论，对采取顺从或反抗策略的不确立将黑尔加拽入人生悲剧。赫斯顿作品体现在印刷、视觉文化中的身份政治受到关注，《约拿的葫芦蔓》《他们眼望上苍》等作品中黑人女性在种族、阶级、性别的多重压迫下的女性意识觉醒和主体性建构也是研究热点。
21世纪还出现了更多的作家传记研究专著。《寻找内拉·拉森：肤色线的自传》将拉森的人生经历细分为23个阶段，丰富的内容和翔实的材料对读者更全面地了解拉森具有参考价值。以字母顺序排序的《佐拉·尼尔·赫斯顿手册》，将与赫斯顿相关的人物、时间、重大事件、作品进行简要介绍，对后期研究者有一定的检索帮助。《佐拉·尼尔·赫斯顿：书信集》收集了赫斯顿人生不同时期所有的书信往来，长达900多页的书信内容对更好地理解赫斯顿本人的人生观、文学观、种族观、创作动机等有极大帮助。《彩虹之围：佐拉·尼尔·赫斯顿的一生》对赫斯顿人生进行了全面的回顾，进一步丰富了赫斯顿研究的史料。《佐拉·尼尔·赫斯顿和南方生活历史》从赫斯顿个人的南方生活经历和作品中对南方的书写两个方面阐释赫斯顿的南方情结。《佐拉·尼尔·赫斯顿：生平和著作参考书》全面地介绍了赫斯顿的人生经历和文学创作活动，全书由生平、主要文学创作、相关人物、地点和主题及附录几部分组成，为读者进一步深入研究赫斯顿提供了线索和指导。《佐拉·尼尔·赫斯顿最后十二年的岁月》对赫斯顿1948—1960年的落寞、浪迹生活进行了介绍和分析，为世人揭开了晚年赫斯顿的艰难人生。
总之，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以福塞特、拉森和赫斯顿为代表的女性作家都在20世纪40—60年代被严重忽视，70年代之后相继得到重新关注，并逐步成为黑人文学研究的热点对象。80年代后，不论是单个作家研究还是作家群体研究都比较丰富，研究成果也较多。但是，福塞特和拉森研究主要出现在各类有关女性作家群体或黑人族裔作家群体的研究中，有关她们的研究专著相对较少。赫斯顿则是被研究的主要对象，受到最广泛关注的作品是她的代表作《他们眼望上苍》。90年代开始，研究视角多元化，研究中尤其注重前沿性文学理论在黑人女性文学中的运用。21世纪，跨学科成为开展研究的新策略，文化研究和后殖民研究都得到进一步发展和深入。但遗憾的是，在如此众多的作家群体研究成果中，缺乏对这一时期黑人女性小说创作倾向的系统研究，尤其是缺乏对黑人女性作家相同的创作倾向及差异化的写作策略的研究。
（二）国内研究现状
中国的黑人文学研究是从对黑人作家作品的译介开始的。20世纪80年代之前黑人女性作家及作品研究在中国几乎处于信息空白状态，仅有杨昌溪在《黑人文学》集子中提及赫斯顿的名字。80年代以来，以王家湘、施咸荣等为主的学者们向国内推介美国黑人文学作品、批评理论，加深了对早期受到译介的休斯、赖特作品的学术分析，推出了赫斯顿、艾利森、沃克、安吉洛、莫里森等优秀作家的作品。早在1981年，董鼎山在《读书》杂志发表的文章《美国黑人作家的出版近况》介绍了拉森和赫斯顿小说的出版情况。1986年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美国文学简史》中包含了对赫斯顿生平及其小说《他们眼望上苍》的介绍。1986年高云翔在《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发表的《美国“黑人文艺复兴”大事记》为中国学界介绍了20世纪20年代活跃于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的黑人女作家及其小说作品，其中罗列了杰西·福塞特的小说《混乱》和内拉·拉森的小说《流沙》。同年，董鼎山在《读书》杂志发表了第二篇黑人文学研究文章《美国黑人女作家的双重桎梏》，关注了黑人女作家受到的种族及性别双重歧视现象，难得的是其敏锐地提及赫斯顿对黑人传统保留的意识，赫斯顿小说中黑人社区的系统性，以及提出“黑人妇女作品描写黑人妇女的生活经历起源于赫斯顿”的观点。[21]1987年吴家鑫的《肤色在美国黑人内部的影响日趋减弱》中提及内拉·拉森和杰西·福塞特热衷于描绘浅肤色中产阶级妇女，并认为这种选择与大多数哈莱姆作家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同年，吴家鑫还在《中央民族学院学报》发表了《美国著名黑人女作家娜拉·霍斯顿》的长文，文章不仅对赫斯顿的生平与创作进行了介绍，还详尽探讨了赫斯顿作品的主要内容、艺术特色及赫斯顿作品的地位与影响，提出赫斯顿作品反映了黑人的苦难史，表达了黑人对理想的追求。此文当数国内学界在赫斯顿研究方面专述论文的开山之作。1988年施咸荣在《美国研究》发表了《美国黑人的三次文艺复兴》的学术文章，突出了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在黑人文学发展史中的重要地位，简要概括了此时期的文学表现主题和特色。王家湘在1989年发文专门介绍了赫斯顿作品特色，分析了赫斯顿作品被同时代文坛忽略的历史语境，以及20世纪70年代的“寻找佐拉”事件概况。1992年单子坚的《哈莱姆文艺复兴文学概述》一文发表，文中先是将赫斯顿、拉森和福塞特定义为“关心支持哈莱姆文艺复兴作家的人”，接着谈到福塞特曾经担任《危机》杂志副主编，称赞其为“新黑人文化”的助产士。最后部分谈及福塞特的四部长篇小说时，评价其作品的总体效果具有促进公平对待黑人种族的价值。总体而言，此阶段的研究偏向于对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的整体研究，学术论文中意识到了此时期的黑人女性文学是运动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并从总体上对三位女作家的作品进行了评述。但针对三位重要黑人女作家的独立研究文章较少，吴家鑫和王家湘成为国内赫斯顿研究的旗手人物，开启了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黑人女性作家作品的研究之路。
1993—2000年是女性作家作品研究的快速增长阶段。1993年是美国黑人文学的辉煌年，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在这一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标志着黑人文学的艺术成就受到全世界的公认。伴随着世界范围内轰轰烈烈的女权主义运动浪潮，中国掀起了对美国黑人文学研究，尤其是对黑人女性文学的研究热潮。学者们对美国黑人文学的研究对象由男性作家作品拓展到女性作家作品，研究内容逐步丰富，研究视角与方法与时俱进。当代的西方文艺理论不断被用于美国黑人作品的阐释中，出现了可喜的学术成果。学者们不仅承袭了此前学者们关注的黑人文学中的种族问题，更是将性别和文化因素引入对黑人文学的分析中，凸显了黑人文学中女性个人身份、黑人群体文化身份建构的重要主题。就黑人女性文学而言，大多数学者将研究对象集中于艾丽斯·沃克和托妮·莫里森的同时，也开始关注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的女性文学。
1993年《国外文学》刊登了由郝澎翻译的美国学者芭芭拉·约翰逊的论文《〈他们的目光注视着上帝〉中的隐喻、唤喻及声音》，此文利用结构主义修辞学的理论对赫斯顿代表作《他们眼望上苍》进行了解读，这是国内首次对国外赫斯顿研究论文的全文完整译介。无独有偶，同年的《国外文学》第4期还登载了由凡提和张晓全翻译的小亨利·路易·盖茨的论文《黑色世系——关于符号与巧言示意猴的批评》，赫斯顿的《骡子与人》和《他们眼望上苍》在文章中被当作巧言示意的示范文本，并提出赫斯顿小说解决了巧言示意一词在规范英语用法中字面义与比喻义之间的内在张力。1993年王晓路在《外国文学评论》上发表的《理论意识的崛起——读〈黑人文学与理论〉》一文中，也向国内学者介绍了国外赫斯顿作品的研究情况。1994年刘明阁发表的《美国黑人男作家对黑人女作家的评论》文章中，认为赫斯顿突破了同时代男作家抗议种族歧视的主题，她转向对黑人种族社区、家庭内部男女关系冲突的探讨，向男权主义观念和性别压迫提出了质疑，并表示这种写作已经超越同时代人的思想。1994年张芳翻译了芭芭拉·约翰逊另一篇对赫斯顿的研究论文《差异的门槛：论佐拉·N.赫斯顿作品中的人称结构》并发表于《电影文学》，此文借用叙事学理论对赫斯顿的《骡子与人》和另外两篇短文进行了解读。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为国内赫斯顿研究发挥了巨大推介作用的一位学者是陈光明。1997年《外国文学》第6期登载了由陈光明全文翻译的赫斯顿三篇短篇小说，分别为《6枚镀金的硬币》《斯蓬克》和《比尔街上的公鸡罗宾》，此举为国内对赫斯顿短篇小说的首次译介。此外，陈光明还撰写了两篇赫斯顿研究论文，篇名为《佐拉·尼尔·赫斯顿生平与创作书评》的文章比较详细地介绍了赫斯顿短篇小说作品的主要内容及创作背景。另一篇文章《〈他们的眼睛望着上帝〉：一部反映性别歧视的黑人小说》注意到赫斯顿作品中的女性“声音”并将赫斯顿代表作的主题确定为性别歧视。次年，陈光明又在《安庆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发表了《赫斯顿：在生不顺死后复兴的美国黑人女作家》一文，文中详尽分析了赫斯顿在世期间作品受到排挤的社会历史语境，20世纪70年代其在美国被文坛重新挖掘的契机，当代学者对其作品的评价和重新定位。此外，1997年沈建青在《外国文学》第1期发表了《寻找母亲花园的女作家——几位美国少数民族女作家与“母—女”话题》，探讨了赫斯顿作为黑人女性文学之母在其作品中关注“母—女”关系描写，并强调赫斯顿成为后期著名女作家的艾丽斯·沃克和托妮·莫里森文学创作的学习对象。1997年翁德修在《外国文学动态》杂志上发表《美国黑人女性文学回顾》一文，文中不仅回顾了赫斯顿的小说作品，更难得的是高度评价了另一位作家杰西·福塞特的小说创作，认为《楝树》中创作了一系列有色人种的中产阶级形象，突破了混血女的可怜形象，改变了白人对黑人一成不变的刻板印象。1999年王家湘撰文《对哈莱姆文艺复兴的认识与反思》发表在《外国文学动态》上，文中再次强调了赫斯顿、拉森和福塞特的作品将注意力集中于黑人女性情感等精神生活，反映女性的性觉醒和自我意识的发展。1999年曾艳钰的《美国黑人文学中女性形象的嬗变》发表在《福建外语》第1期，文中总结了赫斯顿和拉森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特点，提出拉森作品刻画了典型的被异化的混血女形象，而赫斯顿作品则偏向于塑造/刻画具有多重需求的“圆形”复杂女性形象。
新旧世纪的交替年，对于国内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研究者来说，最大的幸事之一莫过于王家湘将赫斯顿的代表作《他们眼望上苍》全书翻译成中文，并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此书是目前国内对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众多女性长篇小说的唯一中文译本，此书的翻译成功推动了国内学者对赫斯顿此部代表作铺天盖地的研究论文的出现。2000年，曾梅的《黑人文学的民族性和黑人民族文学的世界性》一文中，作者认为赫斯顿等作家开创了美国黑人民间文学传统，并对莫里森的文学创作造成极大的影响。同年，美国文学研究专家杨仁敬出版了专著《20世纪美国文学史》，赫斯顿被收录并得到简要介绍，标志着国内对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女作家在美国文学史中不可忽视的地位给予承认。此外，由刘婕等人翻译的伯纳德·贝尔的《非洲裔美国黑人小说及其传统》（2000）一书在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书中将杰西·福塞特和内拉·拉森的作品总结为“附庸风雅的现实主义”流派，提出其作品带有民族同化主义、民族主义或二元文化色彩。将佐拉·赫斯顿的作品归纳为“民间传奇”，认为赫斯顿作品中包含田园体、原始主义和原种主义的元素，并列举大量的文本证据进行解读。此书的翻译为国内对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女性小说带来了全新的认知。2000年由翁德修和都岚岚编写的《美国黑人女性文学》出版，该书从社会、历史、文学、民族等多个层面考察了美国黑人女性文学的发展脉络，第四章以“寻找自我的历程——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的三位黑人女作家”为题详尽剖析了赫斯顿、拉森和福塞特的作品。此书成为我国第一部黑人女性文学的研究专著，美中不足的是过于偏向资料堆砌，缺少著者明确的独创观点。总之，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学界意识到美国黑人文学在整个美国文学中的重要地位，学者突破对莫里森、沃克、艾利森、休斯和鲍德温等热门黑人作家作品的研究，注意到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时期黑人女作家的小说作品，尤其表现出对赫斯顿作品的关注，察觉到赫斯顿小说中具有的黑人民间故事传统文本特征和表现黑人女性寻找自我独立意识的内容。这是将眼光挪移到美国黑人文学的第一次成熟时期。
国内美国文学研究者队伍在21世纪进一步壮大。美国黑人文学，特别是美国黑人女性文学成为文学研究的选题热门，众多文学相关专业的学生将黑人女性文学作为硕士或博士学位论文的研究对象，并呈现出重视原文著作的精读、同步学习最新的前沿性文学理论、积极搜索第一手的外文研究资料、充分利用跨学科的研究视角等特点，出现了一批研究硕果。借着学术界整合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和少数族裔文化理论的大潮，越来越多的黑人作家作品进入国内黑人文学研究者的视野，被誉为“黑人女性文学之母”的赫斯顿及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另外两位黑人女作家内拉·拉森和杰西·福塞特的研究呈现出增长态势，国内出现了一系列的相关学术成果。如果说2000年之前的译介和研究成果屈指可数，能够做到悉数罗列，21世纪的研究情况则必须采取归纳的方式进行概述。
1.学术著作
国内陆续出版了众多美国文学史、美国文学批评、黑人文学史、黑人女性文学研究等学术著作，作为黑人文学乃至整个美国文学不可或缺组成部分的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时期的女性文学作品都在此类著作中得到重视。
（1）文学史教材或专著。2002年由刘海平和王守仁担任主编、杨金才主撰的《新编美国文学史》出版，其中用一个专节对赫斯顿的生平和小说做了长达14页的评介，并较准确地把握住了赫斯顿作品与众不同的主题及叙事特点，指出赫斯顿在文学中表现出的文化意识和艺术独创性都超越时代，当属整个美国文学传统的一部分。2003年董衡巽主编的《美国文学简史》（修订本）由新华出版社出版，在其专节“黑人文艺复兴及其影响”中也对赫斯顿的文学影响进行了归纳。由吴元迈主编的《20世纪外国文学史·第三卷·1930年至1945年的外国文学》选择了赫斯顿作为两位黑人作家代表之一进行了介绍。2006年王家湘撰写的《20世纪美国黑人文学史》由译林出版社出版面世，此书成为国内黑人小说研究的基础入门必备书，书中第三章概述了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的黑人小说，杰西·福塞特、内拉·拉森和佐拉·赫斯顿作为活跃在哈莱姆文坛上的女性作家得到了全面的介绍。2010年由王卓和李权文主编的英文版《美国文学史》也将赫斯顿当作非裔美国文学的典型女性作家收录其中并进行了概述性的介绍。2013年庞好农的专著《非裔美国文学史（1619—2010）》由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书中不仅专节介绍了赫斯顿和内拉·拉森的创作情况和小说主要情节，更将她们归纳为非裔美国文学成熟期的典型代表作家。2014年杨仁敬所著的《简明美国文学史》面世，在“哈莱姆文艺复兴与黑人作家”专节中仅挑选了二位作家进行介绍，其中一位便是赫斯顿。众多中国主流的美国文学史教材收录了赫斯顿及其文学作品，说明其作为黑人文学的重要代表人物得到中国学界的一致认可。
（2）黑人女性文学研究专著。2010年由金莉编著的《20世纪美国女性小说研究》出版，第二章“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女性小说”共挑选了五位女性作家进行研究，其中包括佐拉·赫斯顿和内拉·拉森两位黑人女作家。金莉认为赫斯顿的贡献在于“首次比较完满地为黑人女性文学解决了家庭叙事和个体叙事的冲突，为和谐两性关系提供了模本”[22]，内拉·拉森则被描述为“游离于黑白两个世界之间的女性”，这也意味着身份焦虑是拉森的人生困惑，对身份认同的探讨自然也成为拉森小说的主题。2011年稽敏的专著《美国黑人女权主义视域下的女性书写》面世，此书首次在国内聚焦于赫斯顿作为剧作家的身份，谈论赫斯顿的《被压制的颜色（1925）》和《第一个（1927）》等戏剧剧本，分析其创作内容及主题。2012年闫小青的专著《20世纪美国女性文学发展历程透视》出版，书中开辟专节介绍了赫斯顿和内拉·拉森的创作，重申了两位黑人女性作家在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中的声誉和文学成就。2014年王淑芹出版了专著《美国黑人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研究》，将由杰西·福塞特、内拉·拉森和赫斯顿组成的女性作家评价为“20世纪前半叶黑人妇女文学创作的里程碑”[23]，充分肯定了她们作为黑人女性的先驱，超越同时代的男性作家注意到了种族、性别和阶级合谋编织的压迫之网，最终成为后期黑人女性作家的文学“母亲”。
（3）黑人文学理论专著。2007年周春的专著《美国黑人女性主义批评研究》出版，该书不仅填补了国内黑人女性主义批评的空白，而且书中多次引用赫斯顿作品内容及剖析其文本特色，并将其作为黑人女性主义批评理论构建的示范性文本。2011年王元陆翻译了小亨利·路易斯·盖茨的专著《意指的猴子：一个非裔美国文学批评理论》，熟悉盖茨的学者都清楚该理论很大程度上建构于对赫斯顿小说作品的解读。此书不仅为国内学者介绍了非裔美国文学批评理论的最重要学术专著，同时也提供了赫斯顿研究的权威材料。2016年周春的第二本专著《美国黑人文学批评研究》付梓，该书深刻地分析了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的黑人文学批评思想，赫斯顿、拉森和福塞特的作品在哈莱姆文艺复兴的“文化语境”“黑人自我定义的开端” “文艺论争”“方言诗学”和“城市美学”等章节被加以讨论。
（4）美国文学研究集刊或研讨会论文集。2006年由郭继德主编的《美国文学研究》（第三辑）出版，收录了程锡麟撰写的文章《赫斯顿的黑人美学思想——赫斯顿散文述评》，该文以赫斯顿的散文全集为研究对象，突破“重赫斯顿小说、轻其他文学类型”的研究传统，提出“她的许多散文文章对黑人文化的各个方面分别加以归纳和总结，提高到理论上进行阐述，对当时白人主流文化对黑人文化的偏见和误解作了判断和澄清，表达了她的艺术主张和美学观念”。[24]同年，《福建省外国语文学会2006年年会暨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收录了陈研的研究论文《黑人女性寻求第三空间：〈他们眼望上苍〉后殖民分析》，文章采用后殖民女性主义中“他者”“种族”“第三空间”等关键术语探讨珍妮姑娘所有的歧视和自我身份的探求。2009年此论文集又收录了韩晓燕的文章《〈他们眼望上苍〉中的种族意识》。2011年郑建青和罗良功主编的《在全球语境下美国非裔文学国家研讨会论文集》出版，收录了由蔡萍撰写的《寻找自我——〈他们仰望上苍〉与〈苏旺尼的六翼天使〉对比研究》一文，文中对比了二位女主人公不同的寻找自我之旅，探究了不同结局的原因，揭示了女性话语权对女性寻找自我的重要性。2014年何江胜和姜礼福主编的《多元视角下的外国文学研究》收录了孟庆粉的《发出自己的声音——赫斯顿的民俗文化书写与黑人文化身份重构》一文，该文再次强调了赫斯顿中后期作品的民俗文化元素及其在推动黑人文化复兴中的重要作用。
（5）赫斯顿研究著作。近十年来，令人欣喜的是国内发表了一些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及女性小说的研究专著。2005年著名学者程锡麟出版了《赫斯顿研究》，该书在大量参阅国外赫斯顿研究文献的基础上，以精练的语言对赫斯顿的全部文学作品进行了整体研究。著作在对赫斯顿作品进行研究时采用了兼顾内部研究（文本的结构、形式和叙事等）和外部研究（作家写作背景、社会历史语境等）的研究范式，同时也留下了很多值得深入挖掘的研究线索，此书成为国内赫斯顿研究的必备参考书目。2007年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由奥克沃德（Michael Awkward）主编的《〈他们眼望上苍〉新论》一书，该书收录了美国五位赫斯顿研究权威专家采用不同视角对《他们眼望上苍》研究的论文，新颖的切入角度和翔实的文本分析对国内学者研究赫斯顿起到了示范作用。2010年王元陆专著《赫斯顿在种族及性属问题上的矛盾性研究》由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书中提出在种族问题上，赫斯顿将“黑人的世界描述为独立自主的田园式乌托邦”；在性属问题上，赫斯顿虽然塑造大量的黑人女性正面形象，却同时秉持世界属于强者的世界观，而其作品中的强者往往是男性，其“对待男/女关系的态度也充满了矛盾和悖论”。[25]2010年张玉红的专著《佐拉·尼尔·赫斯顿小说中的民俗文化研究》出版，该书以赫斯顿的《约拿的葫芦蔓》《他们眼望上苍》和《摩西，山之人》三部小说为研究对象，采用跨学科的研究方法，运用民俗学和解构主义等理论，分析了赫斯顿作品中强烈的民俗文化元素。可惜的是，该书以英语书写，且内容上集中于挖掘赫斯顿文本中的民俗文化，导致其以白人为书写对象、黑人民俗文化不太明显的第四部小说《苏旺尼的六翼天使》未被纳入研究对象。时隔五年，张玉红又推出了新作《赫斯顿民俗小说研究》，该书不仅总结了赫斯顿小说中的四种民俗文化类型，即文学型民俗、语言型民俗、宗教型民俗和动作型民俗，而且提出民俗文化是赫斯顿作为黑白文化夹缝中的文本生存策略的观点，为国内学者赏析赫斯顿作品提供了一把新钥匙。2014年，胡晓军、傅琴芳和张黎合著的《灵魂之声：女性与心理视域融合下的赫斯顿研究》由四川大学出版社出版，该书将研究对象锁定为《他们眼望上苍》，以作家本人的创作心理动机为切入点，分析了赫斯顿描写黑人日常生活背后暗藏的拒绝“抗议文学”态度，以珍妮姑娘的成长经历传达出黑人女性的精神追求和心路历程。2015年，江春兰出版《赫斯顿、安吉洛和凯莉自传的新突破》专著，该书作者秉持“自传写作为黑人女性提供了一个进行自由讲述的途径”[26]观点，分析赫斯顿的自传作品《道路尘埃》，表达出赫斯顿自传在继承黑人自传传统时，又寻求突破以独特方式对黑人自传传统进行修正的创作观念。
（6）拉森和福塞特的研究著作。目前仅有2014年由吉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张德文著作《哈莱姆文艺复兴的越界小说研究》，该书以内拉·拉森和杰西·福塞特的小说为主要研究对象，提出“冒充白人”现象的越界小说占据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文学创作的突出位置，分析越界行为反映出的种族意识、身份困惑和认同危机，总结出“抗议性和反越界性”[27]是此类越界小说的本质。该书是国内拉森和福塞特研究中的佳作，通过细读文本解读越界主题，深挖越界中的本质问题，堪称越界小说研究的范本。
（7）其他相关研究专著。2007年学者黄卫峰出版专著《哈莱姆文艺复兴研究》，该书由上篇、中篇和下篇三部分组成，详尽地对哈莱姆文艺复兴的背景、内容、特征、性质和历史意义进行研究，并指出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黑人文化与美国文化存在着一致性，即美国文化努力摆脱欧洲文化的影响形成独立文化意识，同时美国黑人则竭力摆脱美国白人文化的支配，构建黑人的种族文化特色。此书对于研究美国黑人历史、文学、文化和宗教都具有非常好的指导作用。2013年罗虹出版了著作《从边缘走向中心——非洲裔美国黑人文化》，该书将黑人文化置于美国多元文化及人类诗学的背景之中，以黑人宗教信仰、语言文化和文学艺术为研究对象，阐释了美国主流文化与黑人亚文化之间的互动关系和历史进程。书中“哈莱姆文坛上有影响的女小说家”专节探讨了赫斯顿、拉森和福塞特的文学创作问题。2014年黄卫峰出版了第二本黑人文化专著《美国黑白混血现象研究》，该书第五章专门探究美国黑人混血题材文学，其中重点讨论了拉森的《流沙》和《逾越种族线》，还有福塞特的《存在混乱》，提出混血儿是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最广为流行的写作对象，对探究黑人的身份认同问题具有典型意义。
2.期刊论文
21世纪以来，国内期刊陆续刊登了令人瞩目的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及主要黑人女性作家作品研究的论文，论文运用各种文学批评理论，取得了可喜的科研成果。以2001—2017年中国知网收录的论文为数据来源，输入“赫斯顿”为关键词，共有512篇期刊论文和112篇硕士学位论文（检索时间为2017年3月20日）。如果以“赫斯顿”和“他们眼望上苍”为关键词，则有230篇期刊论文和71篇硕士学位论文。这充分说明国内的赫斯顿研究目前仍然集中于对代表作《他们眼望上苍》的探讨，赫斯顿的其他三部小说、戏剧作品、短篇小说、自传以及民俗专著都未受到国内学者的充分关注。以“内拉·拉森”为关键词，搜索结果仅出现13篇学术论文，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有15篇硕士学位论文。以“杰西·福塞特”为关键词，共有3篇学术论文和1篇硕士学位论文。从统计数据看，国内对内拉·拉森和杰西·福塞特的研究相当匮乏，仍停留于美国文学史、美国黑人文学史和美国黑人女性文学批评等著作中的简要总体性介绍，严肃完整的学术研究亟待开拓。
首先，经过对所有赫斯顿研究论文的阅读和整合，不难看出主要包含以下几种研究方法：
（1）女性主义批评。女性主义文学理论随着20世纪60年代女权运动的发展日趋多元化，众多的学者援引国外女性主义或黑人女性主义批评的相关理论，对赫斯顿以女性为书写对象的小说作品进行解读，主要探讨《他们眼望上苍》中的珍妮姑娘，少量涉及《苏旺尼的六翼天使》中的女性阿维、《约拿的葫芦蔓》中在约翰生命不同时期出现的女性人物如露西、海蒂等女性形象，分析女性的自我身份构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女性找寻自我的历程等。2002年《外国文学研究》刊载了杨金才的论文《书写美国黑人女性的赫斯顿》，赫斯顿研究专家程锡麟2003年在《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发表了《读〈他们的眼睛望着上帝〉的女性主义意识》，2006年稽敏在《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发表《佐拉·尼尔·赫斯顿之谜——兼论〈他们眼望上苍〉中黑人女性形象的重构》，2012年杨道云在《河南社会科学》发表《赫斯顿长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研究》，2013年郭雪霞的《言说权的缺失与获得——解读〈他们眼望上苍〉中珍妮在婚姻中自我意识的成长》发表在《外国语文》，2014年《外国语文》登载焦小婷撰写的《赫斯顿的困顿——也评〈他们眼望上苍〉中的女性形象》，2015年高楷娟等人在《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刊发《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看〈他们眼望上苍〉中珍妮的婚姻观》，以及2016年张德文在《社会科学战线》发表的《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新黑人女性形象的身份诉求与建构》都属于女性主义视角研究论文。此类论文凸显在性别、种族和阶级的多重压迫制度下，美国南方传统父权制的男性对黑人女性话语权的控制，张扬黑人女性对压迫的消解与反抗。女性主义视角对赫斯顿作品的解读占据了赫斯顿研究论文的主要组成部分，学者们一致提出《他们眼望上苍》是一部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女性主义经典作品的结论。
（2）叙事学批评。作为20世纪最重要和最流行的文学研究方法之一，叙事学也被频繁地用于赫斯顿小说作品的研究。2001年程锡麟在《外国文学评论》发表论文《〈他们的眼睛望着上帝〉的叙事策略》，该文在展示小说的叙事框架、叙事模式和叙事手段的基础上，论述黑人方言土语和口述传统被赫斯顿当作独特的叙事策略对当代黑人小说叙事形成了影响。2001年张珊珊在《东北师大学报》发表《多视角写作手法与赫斯顿小说主题》，2008年赵娟和冯玉娟合作在《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刊发《论〈他们仰望上苍〉的语言风格》，2011年杜业艳在《当代外国文学》发表《呼唤与应答——〈他们眼望上苍〉与〈紫颜色〉的叙事策略》，2012年李权文在《求索》杂志发表《论〈他们眼望上苍〉的叙事话语建构》，2015年方小莉在《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发表《面具下的叙述：美国黑人女性小说作者型叙述声音的权威》。此类论文主要接受20世纪文学研究向语言学转向的影响，聚焦于赫斯顿作品的叙事形式与叙事策略的选择，指出赫斯顿通过大量使用自由间接引语，叙述视角的转化，探讨这种文本深层形式结构对巧妙展示珍妮思想意识以及缩短读者与文本距离方面的优越性。比较遗憾的是，很少有文章对赫斯顿采用各种叙事技巧的深层动机进行深入剖析。
（3）文化批评。对赫斯顿小说进行文化研究也是近年的又一特点。2005年陈广兴发表在《外国文学研究》的《〈他们眼望上苍〉的民间狂欢节因素探讨》，2009年王元陆的《赫斯顿与门廊口语传统——兼论赫斯顿的文化立场》在《外国文学》上发表，2010年张玉红在《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发表《生存策略——赫斯顿小说中的黑人民俗文学表征解读》，2012年陈莹莹在《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刊发《佐拉·尼尔·赫斯顿的〈摩西，山之人〉中的“混杂”现象》，2015年李娜在《山东社会科学》发表《黑人文学民俗中的黑人文化身份回顾与重构》。此类研究通常结合赫斯顿师从人类学大师厄博斯、专攻黑人民俗文化的专业背景，结合小说《摩西，山之人》《约拿的葫芦蔓》和《他们眼望上苍》，少量涉及其人类学著作《骡子与人》和《告诉我的马》等作品，剖析作家对黑人民俗文化的珍视，以及黑人民俗文化在文本中的具体运作，深挖赫斯顿在哈莱姆文艺复兴这一特殊的社会历史语境下的文化观。
（4）社会—历史批评。赫斯顿经历了由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早期的积极分子，到后期受到赖特等男性作家的严厉批评，直至远离哈莱姆文艺圈的奇特创作之路。一直以来，赫斯顿的创作观及其对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的态度也得到学界的研究。2001年袁霁在《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发表《佐拉·尼尔·赫斯顿被遗忘的背后——兼谈赫斯顿的创作观》，该文侧重于从赫斯顿的创作观和艺术审美追求的角度去分析赫斯顿在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中被遗弃的原因，并很好地阐释了正是这种与当时黑人主要男性作家相左的创作观备受20世纪70年代后期的黑人文艺运动的推崇，直接导致其作品“再生”。2004年文培红在《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刊发《“作为有色人种的我有什么感觉”——评佐拉·尼尔·赫斯顿的种族哲学及其命运》，2009年张玉红在《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发表《赫斯顿小说中的文化相对主义思想探析》，2011年刘珍兰在《求索》发表《赫斯顿的生态女性主义哲学观》，次年刘珍兰在《作家》发表《赫斯顿创作观和爱情观探究》，2012年朱青菊在《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登载论文《论赫斯顿〈他们仰望上苍〉的审美追求》，2016年苏虹蕾在《长江丛刊》刊发《赫斯顿小说〈他们眼望上苍〉的艺术特色》。以上论文都通过结合赫斯顿的各类作品，探析其与众不同的创作观、种族观、哲学观以及在文本中的具体体现。
（5）神话—原型批评。赫斯顿作品中随处都渗透着黑人独特的宗教观，黑人的教堂活动、祈祷和布道情节在作品中得到较多描写，近年也有学者从神话—原型的视角对赫斯顿作品进行分析。2011年陈莹莹在《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发表《〈镀金硬币〉的〈圣经〉角度解读》，文章指出赫斯顿的短篇小说《镀金硬币》中的人物乔·班克斯和米西·梅来自圣经人物亚当和夏娃的原型，丝利蒙斯则取自“蛇—魔鬼”原型，赫斯顿通过对圣经原型的借用赋予作品新的内涵。2012年陈莹莹发表了另一篇论文《佐拉·尼尔·赫斯顿作品的追寻原型》，2012年胡笑瑛在《宁夏师范学院学报》发表《〈他们眼望上苍〉中的珍妮和伏都教女神俄苏里》，2014年胡笑瑛又在该学报发表《〈他们眼望上苍〉中的埃及神话原型》，三篇文章都采用了神话—原型批评的研究视角，对赫斯顿的代表作《他们眼望上苍》进行了分析。此外，还有一些学者也采用了其他研究视角，如2011年张玉红在《荆楚理工学院学报》发表的《规训与反规训——赫斯顿〈他们眼望上苍〉的福柯式阅读》，杨东霞在《重庆第二师范学院学报》发表的《〈他们眼望上苍〉：后殖民主义视角下的身份问题》和王欣彦的《解析〈他们眼望上苍〉中的象征》等。
其次，通过对为数不多的内拉·拉森和杰西·福塞特相关研究论文的阅读，发现目前国内对两位作家的研究显得较为零散。比较有参考价值的论文有：2011年张醇和王瑞雪合作发表了《从〈存在混乱〉看黑人女性的觉醒》，此文从女性主义批评视角主要探讨了福塞特作品中黑人女性的自我意识觉醒历程。2012年焦小婷在《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发表了《越界的困惑——内拉·拉森〈越界〉中的反讽意蕴阐释》一文，认为反讽艺术贯穿于拉森的小说并构建出了“情节叙述上的情景反讽、人物塑造上的命运反讽以及主题凸显上的制度反讽”[28]，传递出作家对于荒谬现实的体悟。2016年吴琳在《外国文学研究》刊发《论〈流沙〉中海尔嘉·克兰的身份迷失与伦理选择》，文章讨论在种族歧视的伦理语境下，黑人混血女性陷入身份迷失和归属感缺失的伦理困境中，探究混血女性伦理悲剧的道德警示和伦理教诲。值得一提的是，最近五年出现了8篇对内拉·拉森研究的硕士学位论文，主要运用后殖民主义理论或女性主义和新历史主义批评理论探究混血女性在身份焦虑下的身份认同和女性主体性建构问题，其中李惜丽的《奏响自由之乐——〈流沙〉与〈越界〉中的音乐性解读》显得颇有新意。对福塞特小说研究的唯一一篇论文来自欧华恩撰写的《论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福塞特的小说主题、历史成因及其价值》。可以说，目前学界关于福塞特和拉森两位已经被国内权威美国文学教材收录的黑人女作家的研究仍然处于严重匮乏状态，进一步研究的空间巨大。
总之，关于美国黑人文学史上具有显赫影响力的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的研究逐渐成为21世纪国内学界黑人文学研究的关注领域。就总体研究态势而言，显示出研究对象不断扩大，研究内容日益增加，研究视角多元化，研究主题深入等特点。就研究内容而言，种族政治、女性文学中性别政治、女性文学的叙事艺术、女性对黑人民俗文学的珍视等成为研究的核心内容。但国内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第一，缺乏全面系统研究。研究对象集中于单个作家的单部作品。研究最多的莫过于赫斯顿的《他们眼望上苍》，忽略了其他经典作家和作品。第二，缺乏作家群体研究。目前国内专著或博士学位论文中尚未发现对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黑人女性作家群体进行研究的先例，比较视野和群像研究的缺乏不利于对同一历史语境下的作家创作的共性和差异性进行梳理和总结。第三，研究存在盲点。赫斯顿的研究总是围绕作品的主题、黑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作品中强烈的黑人民俗文化，而女性作家的创作倾向，女性作家与同时期男性作家在文学审美、文学表现对象、文学素材选择和文学功能等问题的态度比较，女性作家与美国主流文化之间的关系等问题，都尚未纳入我国学者研究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