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路顺风
院子里的雨声噼啪作响，豆点的灯火随着风摆动。
破旧的屋子里，李晟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是三菜一汤，野菜叶，腌萝卜和几条咸鱼。汤是蛋花汤，专门摆在李晟身前。
老妇人看着李晟吃饭，时不时轻笑一下。王狗子只顾埋着头大口刨饭，吃得稀里哗啦。只有在往桌上夹菜的时候，才撇着眼睛去看李晟，心里也是有些得意。
李晟勉力咽下饭食，又忍不住喝了一口汤，心里有些无奈，糙米饭，野菜叶，咬不动的咸鱼干。还是王狗子母亲看着来了客人，捡出来一个鸡蛋，好歹弄了一碗汤，也算是沾了荤腥了。
“我就说你看着像大户人家的少爷吧！模样到是俊俏，就是这头发不像好人。没吃过咱穷人的吃食吧！我这还算好的，你看隔壁老刘家，都两天没揭锅了。”王狗子看得好笑，又往碗里倒了些茶水，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这时的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易毁坏，只有犯了罪的人才会被剃掉头发。
“狗子，勿需笑话人家。”王张氏也忍不住笑了笑，不过还是制止了他。
“你是哪家的和尚啊！怎么流落在外。”
天色较暗，两人也看不清李晟的衣服细节，只是好奇李晟的身份，有些怀疑但也没有深究。
“我啊！其实我不是和尚，我原本是岳州人士，跟随家父北上，想去京城见见世面，没成想路上遇到了贼人，我也就跟大家伙失散了！至于我这头发……”李晟开始瞎口胡说了，不过这头发怎么弄的呢？自己割的。没听说过啊?
“那贼人还把你头发割了不成？听你的口音确实不像北方人，读过书，识字吗？”王张氏到底是心善，又有友好光环在加持，顺着李晟的话头就开始往下说，却也没有揭穿他的话语漏洞。
岳州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如要远行，肯定是几家凑伙一起出动，还怕剪径毛贼，若是遇到大寇，还能有命活着？
“好了，快些吃完了休息吧！明早儿，狗子你去东头张家借件衣裳给晟哥，先凑合凑合。再把你二叔的瓜皮帽借来，把头发遮一遮。”
“好嘞，娘。”王狗子点点头，继续昂头扒饭，不知道还以为这饭是什么美味佳肴呢？
东边的张家是王张氏的娘家，听王狗子介绍，他家原来也算阔过，自从老父亲死后又破败了下来。
王张氏吃完饭，放下碗，继续看李晟吃饭，心想：“这少爷脾气倒好得很，言谈举止不像村里的穷人粗鄙，就是这衣服不成样。”
“王哥，真是多谢你们家了！我会报答你们的。”李晟也有些不好意思，至于自己的经历，怕是说出来也没人信，万一给人当成妖怪抓起来杀了就完蛋了。
王张氏看李晟吃完，也不说话，只是笑着起身，准备睡觉了，没有拿灯，摸着黑就走了。
“我来收拾吧！”王狗子大口扒完碗里的糊糊，站起身来。
“我娘心肠好，不然隔壁老刘家早就饿死了！我一年也就攒几个破钱。我家现在虽然破败了，但也比一般人家要好些，好歹还能活下去。我爹死得早，是我娘辛苦给我拉扯大的，平时也常常教导我要与人为善，像你这样的无着落的可怜人，之前也遇到过几个。你睡里屋，我都收拾好了，今晚怕是有大事发生，我得去所里看看。”
“多谢了！”看来这家人是真的善良，如果没有友好光环，只要李晟求助了，也许也会得到他们的帮助。
王狗子说的所，是卫所，虽然早已经没人当回事了。这里好歹跟京师挨着边，勉勉强强也能活下去。在这里邻居间相互救济扶助也是常事，今天你家有的吃，分点给我，明天我家有的吃，又匀点给你。
胡乱舀水洗完脸，李晟往里屋走去。躺在床上李晟辗转反侧，有些庆幸第一晚没有露宿街头，更多的是害怕，当初的兴奋劲已经没了。
李晟打定主意，明天去打听打听，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也好找机会接触一下世界之子，看能不能发生转机。东想西想了半夜，听着檐角的叮咚声，李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晟小子，起来的这么早啊！”王张氏出门准备喂鸡了，刚转过身就被吓了一跳，只见屋檐下蹲着一个身影，定睛一看才发生是李晟。李晟还穿着那身衣服，看着到是干净，就是样式没有见过。
“来帮我搭把手。”
李晟赶紧起身走了过去，拍了拍了灰尘，顺手接过簸箕，往里看去，都是一些不认识的菜叶和糙米谷壳之类的。这东西小时候跟奶奶在一起的时候见过，不过那时候都是喂的大米、玉米粒和饲料，有时还拌一些不要的青菜叶。大多时候都是放一个电视机盒子里或者什么盒子里的泡沫块，让鸡去啄。
这院子围了一角，散养着几只鸡，角落有个低矮的鸡舍，往里看去已经看不到蛋了，李晟心里有点感动，这是把引蛋给自己吃了。
“1，2，3...还养了五只鸡呢?大娘！”李晟抓起一团鸡食分散着撒了出去，这活他可太会了。小时候就仗着他奶养的大公鸡对付村口那只大鹅了。
虽然喊着大娘，其实王张氏年龄也不算大，只是这年头的老百姓都辛苦，夹白的头发看着显老。不过，王狗子都三十好几了，喊大娘也不算错。
“嗯。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些宝贝了！”王张氏掀起袖子点点头，又朝厨房走去，又说道：“你狗子哥还在办差，得早点准备吃食，不然回来了得饿肚子了。”
李晟打眼看去，这房子，说是厨房也就是一个半露天的矮房，旁边还堆着几捆柴火。
“晟哥儿！”
老远就听到一声叫喊，李晟抬起头来，就见王狗子扯着嗓子朝他跑了过来。
“晟哥，你起来了就好，快跟我来，快！”也不等李晟回话，拉起他就跑。
李晟连忙抖落剩下的鸡食，来不及放下簸箕，就顺手丢在脚下，喂了这么会儿也快喂完了。厨房里听到动静的王张氏连忙走出来看怎么回事儿。看到两人跑远，只好捡起簸箕把它放好，又转身忙去了。
“什么事！昨晚上怎么了？”李晟跟着王狗子的脚步不停，问道。
“听说锦衣卫拿了魏公公。好大一个客栈都烧了，这事你别跟别人说。”王狗子一脸兴奋，浑然不觉李晟的神情变化，自顾自地说着话。“呸！这阉狗，拿得好。”
“什么？”李晟脸色大变，难道来到了明朝，那现在是崇祯朝了，大明没几年好日子过了。
乱世要来了，世界之子难道是李自成？还是建州女真？好家伙！是李自成到好说，大不了当回儿反贼呗！吃他娘穿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正好大家都是姓李。若是建奴呢？也去帮着他们欺负汉人吗？这有些接受不来啊！
当李晟和王狗子来到城门时，这里已经站满了人，听王狗子介绍，好些锦衣卫已经推着棺木早走了，剩下来的这些是收尾的。
“看来是真抓着魏忠贤了，烧死的吗？”李晟心里想着，有些不信。魏忠贤能这么就死了？哦！是崇祯朝啊！那没事了。
“来几个人，把这两辆车拉到京城，每人赏一钱银子。”为首的锦衣卫昂着头，挎着刀，来来回回地巡视周围的兵丁。
王狗子兴奋的看着，有些跃跃欲试。李晟躲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有些想跟过去，跟着走肯定能到京师。不过，身份问题解决不了，他有些犹豫。垫脚往车厢看去，车内被车帘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太清。
“你，你……还有你，你们五人先过来。”
王狗子被点到了名，高兴的答应了一声，用力地拍了拍李晟，说道：“晟哥儿，你跟我一起呗！”
李晟冷静了下来，觉得可以冒险一试，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自己一个人走去京城怕是有点难，何况任务一个都没完成。现在也没有一点预兆，先去京城看看，找个落脚处也好。
“王哥，你能帮我找件衣服吗？还有帽子。”
“你不说，我都忘了，早准备好了，一高兴就忘记带过来了。也不知道合不合身。”王狗子腼腆的笑了笑，又上前跟旁边相熟的伙伴打了声招呼，让他把今早上带的包拿过来。
喊话的锦衣卫已经离开了，就剩两个校尉在看守。
不一会儿，穿戴好的李晟跟王狗子来到马车前，黑盒被贴身放着。李晟背着个包裹，低着头生怕自己被发现，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打扮，混进去也不算显眼。
不过到出发了也没人来查他的底细，只有一个校尉过来看了眼，也没在意，只当是有人听到有钱拿，凑进来的。李晟舒了一口气，摸着马车檐来到王狗子身边。
“王哥，到京城我们就分开。我想了想，我好像有个亲戚在京城。好像是做......”李晟偷摸着向王狗子解释。
“行，你亲戚多。你孤身在外可得留点心眼，不是谁都有我娘那样的善心。”王狗子用余光翻了个白眼，看得李晟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都根本不在乎，只是看李晟可怜，好心收留了一夜而已。
“是啊！这世道马上就要乱了！”李晟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脸。
一路推车，歇歇停停，刚开始的马车已经换了，也让李晟看清了这一路推得是什么。是死人，听说死得凄惨，好歹与当时的锦衣卫首领关系要好，这才花钱请人带回去安葬。3两银子一副的棺木，听得王狗子直咋舌，不过能有个归处也算可以了。
李晟一行人紧赶慢赶，花了好几天终于来到了京城——大明的中心。
放眼望去，都是人，商贾，小贩，巡逻的兵丁，各立其位，各司其职。
满耳听到的都是叫卖声，那个要买馒头，这个要卖蔬菜，争的争地急，喊的喊地响。
正当李晟沉浸在这喧闹的街市时，王狗子连声叫李晟，才让李晟回过神来。
李晟抬头看了看城门楼，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大，再就是旧。看着这座饱经风霜的古城楼，李晟感慨万千，这就是大明吗？
赶起马车到一个巷口，几人合力抬起棺木放到锦衣卫指定的位置，众人总算松了口气。随行的几个锦衣卫分发了赏钱各自散去了，马车就停在院落也没人管。
停落好马车，几人分了赏钱，各自商量着要到哪里去耍，这个说要扯几匹布，那个说要喝什么酒，李晟笑着看他们打诨，轻松而惬意。
出了门，就看到一个锦衣卫带着几个穿着短打样式的人走来，几人连忙停在路边低头弯腰行礼，锦衣卫也不在意，理也没理众人。等他们走过，几人也没有了兴奋劲，嘟囔着快走。李晟落在身后，凝神向后听去，只隐隐约约听到几句话：“这次又死了几个……两个？那是命不好……”
“滴，任务一已完成。”
李晟大惊，转头向后望去，这时交谈声已经听不到了，门也已经关上了。隔绝了李晟的视线，也拉回了李晟的思绪。
现在奖励到手，就算没有友好光环在，也有底气了。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看看奖励是什么，再填饱肚子。
“刚才那个人是谁？扮锦衣卫的主角，又是明朝，刚杀死魏忠贤，是《绣春刀》吗?”
“王哥，我们就此分开吧！这钱给你，我去找亲戚去了。多谢你的款待了！有机会我会再去看你的。”李晟把刚得的赏钱分了一半丢在王狗子怀里，也不等他回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如果遇到危险，也不会连累他们。
如果真是《绣春刀》世界，李晟此时在心中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王狗子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直到身边的同行人拉了他一把，才回过神来。摸了摸怀里的钱，低声说了句什么，众人没听清。
“狗子哥，你刚才说什么呢？”
“没什么，走吧！我得给我娘买几匹布，再买点零嘴。哥几个走着！”
众人又激动了起来，商量着是不是租辆马车，这样回去快一点。跟在众人身后的王狗子，浑然没有刚才的低落，大声囔囔着这次要买好布，买最好的布。
众人不知道王狗子低声说的是，一路顺风。
街角的榕树叶子，不在何时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
起风了，也不知道这风从何处吹来，又往何处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