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潼二胡艺术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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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参与改革研制二胡规格

自唐、宋以来,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从宋代陈旸《乐书》中记载的“奚琴”和沈括《梦溪笔谈》中所述的“马尾胡琴”,直至今日的形制,二胡历经了无数次的变革与改进。仅从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六角二胡来看,其琴筒前口直径的规格,就历经了从8.4厘米到8.6厘米,再到8.8厘米等多次不同的变化。这些变化的原因,是由于社会的不断发展,人们的精神面貌和审美要求随之发生变化,要求二胡适当增大音量,并增添富有气势的音质,要求二胡符合时代的精神。基于上述原因,我参与了二胡规格的改革研制工作。

从1973年开始,我与北京民族乐器厂技师满瑞兴合作,通过总结以往二胡改革研制的经验和教训,在此基础上经过反复研究和实验,确定了“方圆二胡”“低调粗弦二胡”“扁八角高胡”三种胡琴的规格,以下分别将研制的具体情况做些介绍,以供参考。

一、方圆二胡:由于琴筒的前口是八角形、后口为圆形,所以将其定名为“方圆二胡”。它的琴杆长80厘米,上方安装琴轴的部分,与传统二胡的琴杆完全相同,琴轴以上的弯头(或根据使用者的要求改为龙头及其他款式),都与传统二胡相同。琴轴以下的部分,为了增加琴杆的抗弯性能,将其改为扁形(俗称“扁杆”)。首先将演奏时左手虎口接触琴杆的宽度定为1.7—1.72厘米,比传统二胡的琴杆宽度略有减少,以此为换把和演奏技巧的发挥提供了方便。与此同时加大了琴杆横向的长度,根据不同材质的木料,一般为2厘米左右,不超过2.2厘米,以具有抗弯性能,这样使扁杆的形状较为美观。上述“扁杆”的设计既考虑到左手演奏时的方便和演奏技巧的发挥,又解决了传统琴杆年久容易产生弯曲的弊端,因此被广泛采用。

方圆二胡的琴筒是用八块木板拼合而成的八角形,并非我和满瑞兴技师发明创造,早在20世纪50年代已有八角形琴筒的二胡,后来50年代也有前口八角形、后口圆形的传统中胡。方圆二胡即是在此基础上,通过反复实验不断调整其规格大小而成的,最后将琴筒定型为筒长13.3厘米,前口高8.6厘米、宽9.2厘米,使琴筒略呈扁形,弓毛擦弦时的触弦点略向琴马靠近,因此使高把位的音量有所增大。方圆二胡将琴筒的筒板适当减薄,筒壁最薄处为0.5厘米、最厚处不超过0.9厘米,以使琴筒内的容积增大,其振动更为充分,音量相对有所增大。此外,在琴筒内加装了一个距离蟒皮0.5厘米很薄的小竹筒,经过实验确认对增加高把位的音量,具有较明显的效果。

二胡琴筒后口的音窗也非常重要,它不但关系到二胡外形的美观,同时还直接影响二胡的发音。传统六角二胡过去大多采用“全音窗”,有些演奏者为了使二胡发音敞亮,把音窗取消了,这样虽然在音响上解决了一些问题,但对外观和工艺方面造成缺陷,而且会影响琴筒的坚固,容易使拼合处裂开。方圆二胡采用新式的“圈形音窗”,将音窗的中间部分空了出来,只留周边宽度不超过1.2厘米比较窄的窗花,从而使音响能放得开,工艺上也完整美观。

二、低调粗弦二胡:杰出民间音乐家阿炳的二胡曲使用的是“粗弦二胡”,它比刘天华二胡曲使用的“细弦二胡”低了五度,其名称来源于过去二胡使用丝弦而定的做法。刘天华的二胡外弦使用最细的子弦,内弦使用二弦(也叫中弦),被称为细弦二胡;阿炳的二胡外弦,使用的正是刘天华二胡的内弦(二弦也叫中弦),阿炳二胡的内弦,使用的是最粗的老弦,故被称为粗弦二胡,其定音外弦D音正是刘天华二胡内弦的音高,阿炳二胡的内弦定为G音,所以恰好比刘天华二胡低了五度。因此,粗弦二胡的发音浑厚、深沉,它在民间是一个流派,江南民间戏曲锡剧、婺剧的伴奏乐器和在民间音乐十番鼓、十番锣鼓的演奏中,都有粗弦二胡。虽然它的定音与民族管弦乐队中的中胡相同,都采用GD定音,但由于琴筒的形制规格不同,致使发音与音色有所区别,特别是高音区的发音,新研制的低调粗弦二胡更为明亮,而且饱满结实,用它和中胡演奏同一首《二泉映月》,即可发现不同的音响效果。

为了继承以阿炳为代表的粗弦二胡流派,我和满瑞兴师傅合作在方圆二胡的基础上研制了低调粗弦二胡,现将有关研制的具体情况介绍如下:

低调粗弦二胡采用了与方圆二胡相同的形制,根据低音二胡发音的需要,适当加大了琴筒和加长了琴杆的尺寸。经过多次试验,将琴筒的规格定为:筒长13.5厘米,前口高9—9.1厘米,宽9.5—9.6厘米,与方圆二胡相同原理,琴筒略呈扁形,有助于增大高把位的音量。琴筒的厚度和安装小竹筒,以及后口的圈形音窗等部件,都与方圆二胡大致相同。但是,低调粗弦二胡的琴杆,要比方圆二胡加长两三厘米才能使琴弦的振动更为充分,经过试验将琴杆的长度确定为82—83厘米。

低调粗弦二胡的定音,按照民间传统粗弦二胡的演奏风格及其定音,应采用GD定音,其发音与音色适合于表现深沉、苍劲的音乐风格,我用GD定音的低调粗弦二胡,演奏阿炳的《二泉映月》《听松》和孙文明的《流波曲》,以及彭修文创作的大型二胡协奏曲《不屈的苏武》等乐曲,均收到较好的效果。低调粗弦二胡由于广泛用于演奏《二泉映月》,影响较为深远,所以俗称“二泉琴”,又名“低音二胡”。其定音也有采用AE定音,由于提高了大二度,发音相对较为明亮,但不够浑厚,演奏者可根据自己的需要去选择定音,同时还要注意选择与定音相匹配的金属缠弦,才能使低调粗弦二胡的发音达到应有的要求,如想获得更为理想的发音与音色,尚需在琴马的选择和调整等方面下更大的功夫。

三、扁八角高胡:传统高胡的演奏姿势均采用双膝夹持琴筒,以利于消除杂音,获得纯净的发音。这种演奏姿势在民族管弦乐队的演奏中,从外观到发音与二胡、中胡“平腿式”的演奏姿势不能协调统一,为此经过反复研究和试制,将高胡琴筒的前口和后口改为扁八角形,前口高7.3厘米、宽8.6厘米,后口高8厘米、宽9.5厘米;琴筒长13厘米,中部呈细腰形,由前向后逐渐由窄加宽,自然地过渡。扁八角高胡的琴筒前口比方圆二胡加大了扁的程度,使弓毛擦弦时的触弦点更靠近琴马,对增大高把位的音量具有显著效果。扁八角高胡的琴杆造型与传统高胡的琴杆大致相同,其长度综合了20世纪70年代现存各种传统高胡琴杆的不同尺寸,将琴杆定为长77厘米。为加强琴杆的抗弯性能,采用与方圆二胡相同的扁杆造型。

为了改变传统高胡双膝夹持琴筒的演奏姿势,采用二胡、中胡将琴筒置于左腿接近腹部处的“平腿式”演奏姿势,必须采取有效的相应措施,才能避免出现杂音或噪音。经过反复试验,我们决定在琴筒皮面放置琴马处的下方,安装一个竹制音罩,在罩内琴马下方摆放控制杂音的呢垫,同时在琴筒后口下方大约三分之一的部位,安装木质比较软的挡板,以此取代双膝夹持琴筒控制杂音或噪音的作用。此外,在琴筒内安装与前述方圆二胡琴筒内相同的小竹筒,以使高音区的音量适当增大,发音更为明亮。

改革扁八角高胡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已被海内外不同规模的民族乐队广泛应用。我当时在中国广播民族乐团工作期间,采用扁八角高胡演奏高胡、扬琴、古筝三重奏《雨打芭蕉》《美丽的壮锦》《京郊行》《新疆之春》等乐曲;王憓采用扁八角高胡演奏高胡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并与中央交响乐团合作录制CD唱片,均收到较好的效果。

上述三种胡琴改革研制成功后,受到广大二胡演奏者和学习者的欢迎,其中方圆二胡在北京民族乐器厂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乐器销售量中,一直居于首位。三种胡琴的形制和规格,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被众多的胡琴制作师所采用,成为公认成功的形制规格。其经过专家技术鉴定后,荣获1985—1986年“中国文化科技成果奖”。

三种胡琴的改革研制,为广大二胡演奏者和学习者提供了选择使用乐器的机会,满足了不同审美要求和不同演奏习惯的需要,它与传统二胡和高胡将会长期共存,以供人们选用,这在民族乐器的发展过程中是完全正常的事情。

任何事情都是在不断发展、变革的过程中,不断取得进步的。方圆二胡、低调粗弦二胡、扁八角高胡的研制,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仍需继续进行探索和改进。其中琴轴的改革,有待进一步研究解决。二胡的木轴,由于通过琴杆只有一个洞眼,它不同于琵琶木轴通过两个洞眼,因此不够稳定,给调音带来一些困难,特别是微调时更难以立刻达到目的。因此,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中国广播民族乐团开始研制并尝试使用机械轴,由于其金属齿轮体积较大又不够精密,无论外观和微调都达不到理想要求,所以这种机械轴和木轴一直并存都在使用。多年来,我和许多二胡演奏家都渴望能有更为理想的微调琴轴。1974年初,我和张韶去北京民族乐器厂,跟金工车间的李宝恒师傅谈起如何改进机械轴之事,当时只是想让李师傅帮我们把机械轴的齿轮做得精密和轻巧些,让机械轴的外形更美观又能微调。在议论过程中,杨竞明先生听到我们要改良机械轴的谈话,就说“你们可以参考二胡弓调整弓毛松紧的螺丝,把它用在二胡轴上……”。他的一席话,使我们茅塞顿开,于是李宝恒师傅就摸索着试制了“金属拉杆轴”。由于拉杆上的螺纹只有一厘米,所以基本上达到了微调的要求,而且外观与传统木轴的形状相近,看起来美观自然。我首先请李师傅给我安装了金属拉杆轴,一直使用至今,感觉非常之好。所以,我极力宣传和推广这种拉杆轴,但目前使用的人较少,还需要做大量的宣传工作,让更多的二胡演奏者和学习者了解它的优点以及使用与保养方法。另一方面,金属拉杆轴的制作还有需要改进的空间,让使用者容易掌握拴弦和调整的方法,其中尚有许多要做的工作,我愿意为此做出努力,为更多二胡演奏者和学习者带来方便。

以上所述是我二胡人生中的部分内容,人生的道路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是崎岖不平的。我在数十年的人生经历中,遇到不少障碍和阻力,有的来自于客观因素和意外因素,也有人为因素所致,它使我逐渐懂得坎坷和磨难,对自己是一种历练,是对意志的磨砺。我坚信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挫折,只要想得开、放得下,用正确的思想方法去处理,就没有克服不了的,都会以乐观的态度去坦然面对。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但人老心不老,仍要努力跟上时代的步伐,活到老、学到老、工作到老。未来的日子里,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要继续做好传承和传播二胡艺术的工作,为实现国乐与世界音乐并驾齐驱的理想,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